第十七章

厚熏的黑暗转化成了深沉的恐惧,像座山一样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无法揣摩谢天麟的恐慌到底是什么。

 “…你还好吗?”试探地轻声问道,他慢慢靠近谢天麟的所在。“该死的二五仔‘内鬼’!”经过缜密的推想,谢天麟大概能猜出事情的梗概…他知道自己的身边有警员的卧底“不过这不是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整件事只有我一个人清楚…我们的几次见面…除非你告诉了什么人。”单飞的脸在黑暗中灼热得烫人,他拿不准自已是不是应该跟谢天麟坦白,毕竟这件事对谢天麟来讲似乎非常重要。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迟疑了一下,他问。“…你难道不会害怕?”短暂的沉默之后,谢天麟用尖刻的语调反问道。

 “老实说,”耸了耸肩,单飞无所谓地道:“我确实担心,但只是担心而已…最多被革职?嗯,那是够糟糕的,所以我赞成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决定,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会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保全我的前途。”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

 “哦,是么。”谢天麟轻轻地道:“那我可比你幸运得多…我们黑社会从不失业…你穿好衣服了吗?是不是可以走了?”

 忽然,他不耐烦起来,催促道。“别打这个主意,宝贝儿。”单飞摸索着回到墙边,蹲下身“该离开的是你。别忘了这个地上躺着的可是我的猎物…咦?”掠过墙面时,他的胳膊滑过了墙上的一个突起“啪”的一声轻响,惨淡的光线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里有开关,你怎么没告诉我?”一边翻过失去意识的入侵者…针对酒窖,单飞或许不应该这么称呼这个倒楣的家伙,但他确实闯入了他们的欢爱空间,不是吗?该死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单飞一边抱怨道。多危险!如果刚刚他慢了一步的话。虽然不同于外面温暖明亮,但这惨淡冰冷得出奇的光线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

 他看清了地上躺着的这个家伙。“哦,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以为这里的调酒师和老板都是蝙蝠。”瞥了飞一眼,谢天麟轻笑着道。这个搭档从反应上来讲还不错,但是他太大意了,他不应该开灯的。相信他!他们可冒不起这个险,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关掉它!”可能在没发生的时候是可能,发生了之后,那就是灾难。“嘿,你得明白我是谁!”单飞不满地抗议道。“在你自己都不明白你自己的时候?噢,原来是他。”

 谢天麟眼中和面上都没有泄露一丝情绪,但单飞感觉得到他松了口气。单飞低下头,拍了拍这名俘虏的脸颊…一个允许自由出入这里的人,酒吧的老板。“哦,辛苦你了。”他有些内疚地道。

 “我们得尽快,”谢天麟快步走到单飞跟前,胡乱地理顺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等下调酒师可能会亲自出现。如果他等得不耐烦的话。”他的目光光冷酷而严厉“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想,你还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妈的,他理顺头发的样子真性感!单飞在心中暗暗地唾弃自己“按字面上理解,你穿好衣服,离开这里。”

 谢天麟低下头,迎着单飞仰视的目光,沉默地立在那里。谢天麟那双漂亮的眼中深重的痛苦和挣扎,让单飞的心脏无法自抑地颤动,他站起身,抬手抚摸着谢天麟的脸颊。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伤害。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好警员,我能处理。”他轻声,但却认真地道。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直接加入我们做个好黑社会算了。”低声嘟囔着,谢天麟垂下头去…他不能够违抗单飞的意志,在他做出这样的动作,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时。

 他该相信他吗?这意味着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谢天麟的样子让单飞很难控制住自己,他想吻他,如果地上没有躺着一个即将醒来的酒吧老板,那么他会的。“不,不是我进入,而是你出来。”他侧身将房门打开一线,示意谢天麟悄悄溜出去。

 尽管是如此地矛盾挣扎,但谢天麟最后还是顺从了这个警员,他走出去,走廊里空荡荡的,酒吧大厅里嘈杂的声音说明现在一切都好“我可没你那么乐观,单督察。你确定你不是谢擎在警队的内鬼?看起来你非常适合这个工作。”

 单飞注意到谢天麟的语气和用词,他耸了耸肩“如果我真是,那么他就该小心了…我实在找不到一个理由不背叛他,这个该死的万恶之首。”

 谢天麟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他开启双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去。如果能够,他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研究他的新男友,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发出模糊的呻吟。单飞迅速地扫了一眼他们做爱时依靠的那个酒架…还好,并没有什么错位和凌乱。他蹲下身,扶起酒吧老板的头,轻轻拍击这个倒楣蛋的脸颊“嗨,醒醒!醒醒!你感觉怎么样?”

 “嗯…单SIR?你怎么…出了什么事?”老板缓慢地睁开眼睛,一脸的茫然“怎么…哎呦!”他转动着头颈,忽然惊呼了一声,抬手捂着颈侧,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哇,怎么这么痛…啊!我想起来了,有贼!”他惊跳起来。生龙活虎。单飞的心放了下来,虽说自己下手很有准儿,但毕竟这种有可能被指控为攻击,他并不常干。“出了什么事?用不用给你叫救护车?”他用一种警员特有的镇定和专业问道。

 “有人袭击我!”老板惊魂未定地道,一双眼睛仓皇地在整个酒窖中来回扫视,但是太多的的酒架立在那里,遮挡着他的视线,使他难以确定到底有没有人藏在里面,谨慎地,他靠近了单飞。

 单飞掏出枪,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紧张而凝重,就好像他不知道那个架子后面会有什么危险一样地靠近,在每过一扇酒架的时候,他都做出准备的姿势,不过,当然,里面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存在。

 “没人。”他转过身来,对酒吧老板道:“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吗?比如说袭击者的模样、袭击的方式…他在里面还是外面,用的什么武器?现在你来清点一下损失,然后报警。

 那么在警员来之前呢,你最好能暂时关闭酒吧,你知道外面的人个个都有嫌疑,他们中的部分或者全部需要作笔录…看起来不像是盗窃,没有人会选择酒窖…你有什么仇人吗?”

 “我…当时很突然,我记得我进门之后转过身去开灯时,忽然被打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他是原来就躲藏在酒窖里,还是跟在我身后进来的…我…单slR,酒吧里的客人必须要作笔录吗?”

 老板艰难地回忆着,但是很显然他知道的有限,而且,他关心更多的是这件事会对酒吧声誉的影响…

 酒吧老板被人打晕在洒窖里,这么混乱的地方,你还敢去那里喝酒吗?即便是损失了几瓶酒,对经营者来讲,也比损失了名声这种无形资产要划算得多!

 更何况他的目光在酒架上巡视了一圈,他没损失任何东西。察觉到老板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愿,单飞故意皱着眉“我想本着对你负责的想法,应该让他们作笔录。毕竟你没见到人,而我听到动静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暂时看来我们没有一点线索。你也想抓到他,对吧?那么据你所知,你的酒窖里有什么…比较名贵的东西吗?对了,还不打报警电话吗?下手越早,抓到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催促道。

 “酒窖里没有任何值得抢的东西…嗯,是有客人寄放在这里几瓶高级红酒,但白痴才会来抢这种东西!”老板叫道:“我想八成是个瘾君子,他想从我这里弄点毒资。”

 他揉着脖颈…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但是他开始头痛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面前的这个警员放弃报警的想法。

 如果有必要,他完全可以通过黑道不声不响地来解决这件事。他每个月也有交保护费的!“寄放?难道你这里的档次还不能满足他?”单飞不以为然地道,他猜这就是谢天麟能弄到钥匙的原因。

 “有钱人就是这样。”老板心不在焉地应付道:“嗯…单SIR,我看我没必要报警,我没损失任何东西。”

 单飞不依不饶地努力劝说他,向他强调警民合作的重要性,而且保证外面的酒客肯定会很“热心”地配合警方的调查。

 “这类事件不能姑息!”他坚持说…他知道该怎么让一个生意人从正义面前退缩。酒吧老板非常痛苦地应付着这个热心的员警,最后,他编造了一个藉口离开,并且为单飞没有强迫他去报警而松了一口气。

 OK,他真是一个好警员!单飞双手抱肩,摇了摇头。多么没形象的一件事,他罗嗦得就像是他妈妈。---慢慢地走回酒吧的座位时,他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堆狐疑的目光,但这没什么,并不能冲淡这一晚给他带来的快乐。“你最近好像很喜欢玩消失?”叶利斜睨着他,不太愉快地说。

 “四十五分钟。我介绍一个治前列腺疾病的名师给你,如何?”杨帆了看了看表,道。

 “我倒觉得像是艳遇,”杨光笑嘻嘻地道,看着单飞神采飞扬的神气…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黯淡。尽管不太像,但她还是相当有女人的直觉。单飞心中暗道:“其实是…”

 “我们的警员之星现在已经转移…”几乎是在单飞说话的同时,叶利也开口道。单飞的心脏骤然停跳!他面色铁青地转向叶利。

 接收到那凌厉的目光之前,叶利已经骤然截断了自己的话语。他知道他错了。该死的嫉妒!它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阿飞已经很久没钓马子了。”在短暂的中断之后,他匆忙地说。

 单飞终于可以呼吸了,但是他的心情已经坠到了谷底…他种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是这样吗?

 “其实,刚刚发生了一件小事故。酒吧老板被人袭击。”他使自己说话的过程中语声平稳,把紧张和忧虑及时地隐藏起来。妈的。炸弹。无法控制,这两个词轮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想想看,他进警校是哪一年?太久远了,单飞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在回忆的时候,却发现一切还很鲜明。他喜欢警员这个工作,虽然他不是一个好警员。最初是军装,之后又辗转待过几个部门。

 交通也好,扫黄也好他都干过,大错没有但小错不断。不过他走狗屎运…这是他升督察的时候叶利说的。叶利是三年前才调入O记的,在那之前,他是重案组的成员。单飞做事不循常规,幸运的是没有人投诉。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查案手段给他带来了极高的工作效率…他手底下正经跑过不少大案,再加之这小子人缘还不错,所以即便是知道他有些逾规,但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记入到档案中。

 而叶利为人方正,非常之不喜欢单飞的“灵活”手段。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不少冲突,但是都是私底下的,没有任何一个把这种战争延伸到工作中。在瓦解名噪一时的旺角“青龙堂”的时候,他们相互为对方作过防弹背心。

 就在他们出发之前,两人还在厕所里抓紧时间吵了一架。但是非常自然,都不需要一秒钟的考虑,他们扑过去救对方。对望了一眼,带着钦佩和欣赏,两人各自发现对方不是只说不练的滑头,也不是顽固不化的木头。

 但是,即便就是在他们相互救了对方一命的那一天,回到局里卸下装备,他们先到关二爷跟前上香,庆幸自己还在喘气,然后回过头来接着吵。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叶利从来也没因为自己和单飞的交情,就姑息过他“给警队抹黑”的行为。只不过,自从单飞被突然地冠以“警员之星”的名头之后,他将斗争转为地下…至少不能让单飞在公共场合难堪,他是这么说的。

 这就是叶利,所以单飞从来都没因为自己向他泄底而担忧过。---真的,他从来没有因为叶利,知道了他的一些不能张扬的私事而睡不着觉过,不像今晚。单飞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他不知道叶利为什么会有当众说这件事的冲动…这是不应该的,他应该知道那对单飞意味着什么。

 但他那么做了,而单飞不能确定这种口误会不会再出现一次。他估计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他被革职,除非他能跟大家证明内鬼不是他。妈的,是谁规定说他跟谢家的人上了床,他就必须把警方的机密漏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