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云嫦和虢首封也看见了。
何贞姑起身朝洞里望过来。她的视线和虢首封的撞在一起。虢首封顿时浑身一僵,身体化作一根棍子杵在原地,意识却直落九泉之下。
这时,何济世恢复了正常。他又象正常过了头,整个人失了魂的傀儡般匍匐在何贞姑的脚边。
何贞姑跨入洞里,何济世跟屁虫般跟着她。他们一前一后,一直走到易云嫦与虢首封面前才站定。
易云嫦警觉地望着何贞姑。
不知不觉间,明亮的洞口在何贞姑身后倒退到数十米以外遥远的地方。
何贞姑肆无忌惮地打量易云嫦:“又见面了,小友。”
小友?易云嫦眨眼。这不可能是何贞姑!何贞姑从来不会用这么古怪的称谓称呼她。
当何贞姑掩唇轻笑的时候,易云嫦蓦地想起梦里闻声不见人的神秘客,笑声和现在的何贞姑如出一辙。大不同的是,何贞姑是个女人,可那个出现在易云嫦梦里的声音却明显属于男人。
易云嫦小退一步。
虢首封却没有动。
易云嫦错愕地望向他。
而虢首封不仅没动,甚至也没有和她的眼神交流。他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视线穿过何贞姑,定格在虚空之中。
两个人一直同进同退……易云嫦很小心地揣摩他的变化,并配合动作前进后退着。虢首封在哪,她便必定移到适合的位置。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给他添加麻烦。现在在何贞姑面前小退一步,也是预估虢首封在不明了现状的情况下,会以防守为主地先退再进。结果她动了,虢首封却一动不动。即使只差了一小步的距离,差异也立时显现出来。易云嫦和他变成了两个孤零零的个体。
易云嫦伸手想拍拍他的肩。
“啊、别动,别碰,小友。”何贞姑连忙制止她。刚一抓住易云嫦纤细的手腕,后者象被蛇叼了一口的青蛙般奋力一挣,后退了三步。
易云嫦捂住刚刚被她碰过的地方,眼神警戒地盯着她。
何贞姑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怎么了小友?你发现了什么?”
易云嫦:“……”
“现在是入阵关键时刻,轻易碰触他恐怕会扰乱他的心神。这个法阵不比两万年前全盛时期稳定,如果入阵不顺,可无法保证他这里……”何贞姑手指抵着自己一侧太阳穴转了转,“你也不想他变白痴吧?”
何贞姑打量完虢首封,转头笑问易云嫦:“从哪里找到的他?难不成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啧啧,灵识还未开窍就已经拥有难得一见的感应力,要是真开窍,末世灵界岂不又要出个天尊?那就很好笑了。”她又打量了一眼虢首封,摇摇头:“可惜脾气太犟,本性多疑。这么久了还在负隅顽抗,可见不知变通。你就比他聪明多了。你看,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只要时间一到,我迟早要放你们回去。对不?”
“更何况,现在断龙崖上一堆人正在找你们。个个不怀好意。你们伤的伤,残的残,剩下他一个大战斗力,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留在这儿多陪陪我。等上面人散了,你们再走,岂不更好?”
何贞姑自说自话,旁边没人吱声。虢首封不用提了,何济世吓成了一个鹌鹑,至于易云嫦,想说话也没有声音。
何贞姑反问她:“咦,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又?
易云嫦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变成“又不说话”了,明明是一直不能说话好吗?见何贞姑十二分想和她交流的意愿,她便打了一串手语:“我是哑巴,没有声音。”
何贞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哄小孩似地哄说:“不,你不是哑巴。你的声音是因为血封大咒封住了,才发不出来。现在血咒正在化解,你应该多尝试发声练习才对。有十几年没发出过声音了吧?你还记得自己的声音吗?”
易云嫦微微恍惚。
“越发不出声音的时候越要多努力,这样才能在血咒彻底破开的时候,不会显得特别突兀。”说着,何贞姑缓缓逼近。她一靠近,易云嫦心里就发毛,忍不住后退。结果一退一进,一退再一进,易云嫦瞬间被逼得连退好几步。
眼看着离虢首封越来越远。
易云嫦眼睁睁地看着虢首封的背影,内心焦急不安。她有心想唤醒虢首封的神智,张开口自然是没有一点声音的。
何贞姑态度十分柔和地劝她:“对,就是这样做。尽管发不出声,也应该学会努力把气流憋出来。强行一次性化解血咒的方法也有,可是会对你的声带造成根本性的损害。我不赞同用这种方式。所以才把龙珠交给你用。”
龙珠?
易云嫦脚下微微一顿,立刻被何贞姑捉住手腕。后者的五指冷得象冰棍,力道大得象鹰爪。易云嫦根本挣脱不了。
何贞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嘴。“让我来看看血咒化解到哪一步了。”
易云嫦猛甩头,被箝制的下巴剧痛起来。
何贞姑笑道:“别乱动。你不会想被我卸掉你的下巴吧?你看他做什么?现在他自顾不瑕,哪有功夫来帮你?我和你说过好几次。靠人不如靠己,你自己不努力,单靠别人施以援手,迟早有翻车的一天。这不,翻车的机会来了。”
何贞姑幽幽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血封大咒,但她说:“……你这是天下罕见的九死一生命格。一线生机匿而不现,灭绝之相浓而不散。我可不是危言耸听,象你这种潜质,天生得吃一番苦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运气好,遇难呈祥总有人助你逃过生死劫?小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现在消耗的运气,耗一次少一些。知道储钱罐吗?你自己成长起来,自身的实力长一点点就等于投一枚币进罐,但你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别人来救你,就是一次一次从罐里拿出金币。”
“靠自己,才能真正把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何贞姑双手合力,掰开她的嘴。
“把舌头伸出来。”
易云嫦不肯。
“真不听话。”何贞姑象捏鱼尾似的捏住她的舌头,往外拖。见她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想挣扎想摆脱又动弹不得的模样,忍不住哂笑。
何贞姑一边折磨着易云嫦,一边笑道:“你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厉害吗?叫一声救命,也许都能改变现在的情况。叫吧,如果你能发出声……”她的手被人大力掐住。那力道之大,掐得她腕骨里隐隐爆出一声“咔嚓”。
“啊!”何贞姑吃疼,本能地松手。
易云嫦被人风卷残云般掠走,牢牢镶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扑鼻的熟悉气息拢着她,她瞬间委屈得不行,手抓着那人的衣襟不放,身体不住地微颤。
虢首封深呼了一口气,杀气腾腾地望向何贞姑:
“何贞姑你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