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一不留神,护人的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吞口氏冷静地斥责左貔:“胡说八道。我确实来了现场。可我是为了带云嫦回去。你也看见了,我们走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只是拐角的霎那他就突然倒了下去,乍看上去,和突然脑中风没差别。十八岁就脑中风,说出来谁会相信?吞口氏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随即脸色一沉。

“我还没有追究呢,当时左洋太想对云嫦干什么?”

现场所有人亲眼目睹左洋太攥着小易狗不放。左洋太的心思昭然若揭,哪怕是他亲爹也不能否认,当时他一定是想霸王硬上弓,把生米煮成熟饭。

这对任何一个世家贵阀而言,都是绝对的污辱,挑衅,可以彼此宣战。

吞口氏厉声说:“云嫦可是十五岁的孩子!你们左家的家教就只有这点程度吗?简直是无耻!恶心!”

左貔窘得哑口无言。“可你指着他咒他去死?”

吞口氏气笑了。“我咒他去死?你哪只耳朵听见我咒他去死了?”

事实上,她的原话是“不然我就杀了你。”

最典型的言咒杀有两大特点。第一是要当着下咒者者的面把话说出来,确认对方能听见。这一点相当于是心理暗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第二点,则需要借助手势确认被施咒的对象。言语是散发性的虚物质,如果不借助手势确认被下咒的对象,很有可能会误伤他人,会连累无辜人。

吞口氏确实指了左洋太的鼻子,符合了言咒杀的第二点。但“我要杀了你”的这种威胁,哪怕是普通人气急败坏的时候也会脱口而出,即使实现也需要付诸肉眼可见的实际行动。

可左洋太是不声不响倒下去的。当他倒下去的时候,吞口氏与他的距离早就脱离了可以动手杀他的范围。

左貔犹豫了。

在灵界,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异能者杀人于无形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是吞口氏的言咒如何杀人,却是被诸世家贵阀仔细研究过的。单单“我就杀了你”,不涉及任何细节方面的杀人手法,是不可能产生任何言咒效果的。

左貔在盛怒之中抓回一点理智,忍不住想:也许真的是他误会了?

广覆突然发出声音。他附在易云嫦耳边轻笑:“易狗小友,\"因’的话就暂且打止吧。你该明白的东西都明白的差不多了,还没有明白的东西,自己回头再仔细琢磨一番。如何?我就不再为你一一展现了。下一个幻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人员都已就位。好好坐等我为你奉上的惊喜吧?”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易云嫦已经提前一步,怂得毛发倒竖。

广覆轻噫一声,半晌没有出声。接着,他忽尔改口:“我找到了一段有趣的记忆。”

易云嫦:“?”

“是从你的过去,和他的过去中提炼出来的共同记忆。”

易云嫦在识海里低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广覆呵呵笑道:“是我说得太笼统了——是关于这件事的后续记忆,不过侧立面不同罢了。里面有我等了很久的东西——抱歉了,我要看看才能确认。”

“什么?”

广覆不说话了。

易云嫦感觉到他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好吧,这里我且快进了。你小心。”

易云嫦猛然感到力竭,似乎全身力气被人一口吸走了似的。她头晕目眩,差点跪下去。

虢首封一把媷住她,皱眉问:“怎么回事?”然后他看清她茫然抬眼时,眼底流溢过去的一片银光。虢首封猛地扣住她的下巴,厉声道:“看着我,易云嫦!”

这声呼喝果然有用。

易云嫦打了个激泠,突然清醒过来,眨着眼睛看他。

虢首封用力的箝制中隐隐含着一股颤栗,似乎是害怕极了。他又仔细打量易云嫦的眼睛,却没有再看见那一抹流溢的银光。

错觉?他狐疑的与易云嫦四目相对。

古希道浑然不觉刚刚有危机闪现,见两个人深情对视,还以为他们又在撒狗粮。古希道捂着眼睛叫:“啊,我的眼睛!啊,好辣!啊,瞎了我的眼……”

“你给我闭嘴。”

古小喵:“嘤?”不敢闹腾了。

幻境里流动的云雾微微一滞,然后又有一个吞口氏从雾里走出来。她迎着左貔的视线走到身影淡化到几乎快消失的左洋太身旁,蹲下去。

吞口氏伸手探了探左洋太的鼻息。她对死人脸上诡异的表情视若无睹,不是司空见惯,就是早有准备。

左貔再一次眯细了眼睛,直觉不对劲。

吞口氏又伸手抵在左洋太的颈边仔细测了一会,然后抬头对着空气淡淡说:“他死了,云嫦。”

左洋太脸上还残留着三道划开皮肉的指痕。是易云嫦和他扭打、挣扎的时候划花过去的痕迹。

吞口氏又低下头,伸手轻触死人的脸。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皮开肉绽的血线,一边低吟:“敛收、去痕、无所见。”

这才是真正的言咒——一语成谶,无所为,而无所不为。

左洋太的尸体已经僵化,但脸上的指痕却在吞口氏的抚触与低吟声中渐渐消弭。不当是指痕消失,左洋太、吞口氏,还有在地上缓缓旋转的咒文圈,都一并消失了。

整个过程里,吞口氏丁点都没有掩饰她看向死者时流露出来的冷漠表情。也许是她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从第一次出现、到口出恶言、到离开、到再次返回现场,吞口氏都神色寡淡。她表现出来的冷漠,让人感觉到齿寒的平静。仿佛整个过程——从生到死,都在精心算计之内。

那副冷静的面孔,犹如面具般深深烙印在众人眼底。

左貔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张牙舞爪地朝圈外吞口氏扑了过去。

易萍抚掌大笑。

四周浓雾也一涌而上,把杂乱动作的幻影统统吞噬。无数混乱的场面隐在浓雾背后,走马灯般来来去去。声音呼啸成了飓风,鞭打着三个人的耳朵。视觉、听觉上的双重鞭鞑,抽得他们头昏眼花,几欲呕吐。

等浓雾再一次排开时,他们暗暗庆幸熬过了一波风浪,结果睁眼一瞧——

嗯?

又回到了阴阳道氏的迎宾大厅,右侧还是那条搭错界的长廊,底里连接着门扉紧闭的议事厅和阴阳道氏家长的私人小办公室。

古希道喊了一声“我靠”:“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是他的寄居之地,可他真的不喜欢阴阳道氏空荡荡、冷清清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