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欧菲看见龙鑫,大感诧异,甚至还有些警觉。

“你怎么来了?”

龙鑫:“我不能来?”何月玲从他身后探头盯着欧菲。

欧菲恍然,目光鄙夷地扫了一眼何月玲,再看向龙鑫。“就算你出面,也改变不了事实。”

龙鑫微笑。他说:“不,我不需要改变他们的身份,我只需要改变你的认知就可以了。”

欧菲愕然。

只见龙鑫两指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低吟:“吾以魂祭,愿欧菲记住自己鉴定出两个迷途者一事。”一点萤火虫的光从他的眉心里飘出来,附在龙鑫指尖。龙鑫朝欧菲甩手一指,萤火虫之光便飞快地从他的眉心、遁入欧菲的眉心。

欧菲捂住自己的额头,惊叫了一声。他感到脑子里一阵剧痛。

身魂祭?龙鑫是醒族?!

易云嫦也呆住了。

这个极度卑劣无耻残忍血腥的恶魔,为什么也能成为醒族?

醒族是灵界高风亮节的典范。因为千年前以肉身抵挡尸变狂潮,醒族一直被视为灵界的英雄。基本上,这么多年以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醒族,每一个都气度非凡,有极高的使命感和正义感,能毫不犹豫地为正道牺牲并奉献自己的灵魂。他们从不拿自己的异能行恶,甚至很多时候为了劝人向善,而选择自殒。

可龙鑫?不错,他成就也算不凡——创造并统治回龙教,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地方豪杰。可是他的作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取最大利益。为了私利,他不惜伤害并杀害别人。他的作法不仅与醒族立身处世的天生使命背道而驰,甚至不被天道所容。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醒族!

欧菲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龙鑫冷漠地看着他,嘱咐何正雄:“等他自然醒。清醒后试探一下他,看看他还记得什么?如果发现什么不妥,立刻找人来通知我补救。”

何正雄唯唯称诺。

何正杰则恨声问:“为什么不杀了他?”

易云嫦又惊讶地望过去。

龙鑫扫了一眼满脸凶色的何正济,别开脸。“不要胡闹。如果每次鉴定都要杀死鉴定者,后续麻烦多得很。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这么办。”

“难道你也怕公家?”何正济挑衅地望着他。

龙鑫又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抬脚就走了。

“快快快,”何正雄指使众人,“快把鉴定者大人抬到正房的床上去,守着他直到他醒来为止。”他突然抬眼看向守在虢首封身边的易云嫦。眼神瞬间厉得象刀子似的,恨不能把人剐成生鱼片。

一群人抬着欧菲浩浩荡荡地出门右拐,往主人卧室过去。

易云嫦跟在后面,瞥见龙鑫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

那儿通往后门。

后门外是一片山林,和环绕回龙谷的山脊棱。有一条羊肠小径上达山顶、下通山脚,但十分崎岖坎坷,就连何家人也宁愿绕道,也不想在羊肠小径上摔跟头。

他去那儿干嘛?

易云嫦不由自主地跟在龙鑫身后,见他一头扎进密林里。她定了定神,改变方向,从另一边潜入树林。她想知道龙鑫来这里干什么。

龙鑫的身影在前面忽隐忽现。他站在一棵野生的矮橘树下。

易云嫦猫腰挑了一处隐蔽的灌木丛,躲在后面。旋即,她发现龙鑫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还有一个人被困在他和橘树中间,进退不得。

青色长裙,乌黑油亮的长发盘成一个紧实的圆髻,扎在脑后。龙鑫正把她头发放下来,任长发瀑布般披泻。

珊婶?

易云嫦吃了一惊。

龙鑫:“何家的大危机解除了,你打算怎么酬谢我?”

珊婶淡然地望向他处。

龙鑫等了等,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过来。除了我,没有人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还在为何正杰的事生气?当初是他自己不想娶你才远走他乡,也是你自己铁了心要嫁进何家,才落得今天这地步。你已经得偿所愿,做了何家媳妇,生了何家孩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何月玲可真是何正雄的好女儿。”

他看见珊婶隐隐被触动,继续说:“听说这些年来,你都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怎么?怕我报复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天生冷血,不近亲情。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为他们做出过的牺牲?”说完,他拿手轻佻地在珊婶脸上摸了一把。珊婶避开。

“半个月前何月玲来找我。”

珊婶这才抬头,震惊地望着他。

龙鑫立刻神色恍惚。他盯着她的眼睛喃喃:“阿珊,我最爱看你这双眼睛。”

珊婶别开头。

龙鑫回神,在她眼前摇着一根手指笑:“她来找我保人。”

珊婶很惊讶,又把目光移回他脸上。

“保一个人。”龙鑫言简意赅地说,“保一个,丢一个;还要何家能在这一次全身而退。”

那双终年笼罩着云雾,秋水剪影的双瞳里第一次喷出了怒火。

“你以为是我引诱她做的决定?我需要对一个傻孩子下手吗?”龙鑫沐浴在她的怒火里,完全不以为意。“她拿不出我感兴趣的酬劳,听过就算。我本想拒绝,不过现在嘛……”他盯着珊婶,不再出声。

珊婶也冷冷地回瞪他。

“阿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从一开始,你女儿就算计好了。迟早都要请我出面。我今天不出现,何家、两个迷途者——啊,假迷途者——都死定了。”

“需要我出面吗?”

“我也不强迫你,现在开始三分钟,你考虑吧。不要,你可以走,我也撤手不管。要,那么你亲自告诉我你的条件,我再告诉你,我的条件。”

珊婶没有动。

“三分钟。”龙鑫退后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做决定吧。”

远处秋蝉零丁鸣泣,风在叶里穿梭徘徊,阳光从叶上抖落下来,支离破碎地滑成一地钱斑。

过了三分钟,珊婶慢慢朝他比划出一个“二”的手势。

龙鑫失笑:“太贪心了。”

珊婶看着他,手势不变。

他笑得纵容、宠溺,手却毫不犹豫地伸过来,拉下她的手,再把人推靠到树下,然后撕衣服。整个过程里动作极端粗鲁,狂躁,完全无视对方感受。珊婶象个被宰割的祭品一样,直挺挺地站着,只有反转到身后抠进树干、渐渐染血的五指泄漏出真正的情绪。

清脆的裂帛声也让易云嫦反应过来。

朗朗乾坤下,龙鑫竟然干出这种厚颜无的事情!

她怒不可遏,正想大步冲出去——有时候,恶行只需要被撞破,就会无风消弭——可易云嫦发现动不了。

是真的动不了。

看不见的力量如蟒蛇般把她绞得死紧,连曲曲小手指的动作也做不到,更别提迈开步子前进或后退了。她只能磨牙,牙齿咯咯的轻音还被卷入沙沙作响的风里,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怎么会这样?

易云嫦惊骇莫名,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珊婶受辱吗?

是的,只能看着。

珊婶是一只可怜无辜又孱弱的小白兔,眼前面对的是狰狞獠牙,身后退路又全被堵死。大树荫凉地,竟然是个鱼肉刀俎的陷阱。

珊婶深陷其中,只得引颈就戮。

淡淡的血腥味在树林里慢慢发散。

“再给我生个儿子吧,阿珊。”

珊婶象一尊碎开的瓷娃娃,她仰头静静地望着天空,仿佛身边一切事物都是过眼浮烟。

而易云嫦眼前则弥漫出红雾。身体不能动,灵魂也被困在肉身里挣脱不开。从里到外都被捆缚、求摆脱的情绪逼出越来越多的狂暴气息。她恨不能把大地轰成碎屑,把天空捅穿窟窿。但是身为一介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做些连远古大能也做不到的事?唯一能做到的,大概是用牙齿去咬穿人的喉咙,把仇人的血肉都咬成糜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易云嫦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总算清醒了些。

透过矮橘树下耸动的人影,何正雄与何月玲父女双双出现在对面的树后。

他们怎么在这!?

两个人怨毒地盯着龙鑫。渐渐地,视线渐渐飘离,游移到易云嫦藏身的位置。明明有林叶茂密遮蔽,易云嫦还是产生了一种被人看穿了的心情。她窘然,随即又被两个人相似的怨毒眼神震慑住。

何氏父女的目光仿佛在控诉易云嫦:“都是你害的!”

何月玲毫无预兆地伸手,掰下一截树枝。

咔嚓声惊动了龙鑫。

“谁?!”

何氏父女转身就跑了。

龙鑫掉头,气势汹汹地看向易云嫦这边。

又被发现了?易云嫦愕然。随着龙鑫的视线,禁锢她全身的力量开始瓦解。等龙鑫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并拂开枝叶与她四目相对时,禁锢力量彻底消失。

龙鑫看着她冷笑:“原来是你?”

一瞬间,易云嫦产生了这个人是真人的错觉。真正的龙鑫是谁?是那个坐在小别墅里老态龙钟地对易云嫦说“你来做我们回龙教圣女吧”的人。

易云嫦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