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没有了外患,瑞安心做他温和勤政的天子,手段愈发圆滑却不再狠绝,行事也沉稳多了。但是私下里,还是那个温柔的时候能醉死人,霸道的时候却气死人的小心眼情人。

 只是瑞始终看璇儿不顺眼,更不忿于我百般疼爱他,每次看到他都会愤愤地说:“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宗谭这个罪魁祸首却捡了大便宜,竟然百毒不侵,哼,找机会我一定…”

 我微笑,宗谭也不是好对付的,否则怎能将我们整得如此狼狈不堪。不过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宗熙一直不肯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把南越扔给他,说走就走,半年没回墨辰宫。

 瑞对李长庚也极为不满,他自己不敢去宁王府,却每次都要拉我一起去,瑞气愤之下,干脆颁了一道圣旨,要李长庚每日代他去宁王府看望兄长,才将我解脱。

 还有一件事令瑞最是气恼,每天都为此事费尽心机。“清,你就让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我摇头,冷冷道:“不行。你该走了,否则会赶不上早朝。”他堵住我唇,哀怨道:“真怀念以前那个你,虽然经常气得我要命,可是还有得手的机会,现在的你,还是会气我,却怎么也不上当。也不知是你聪明了,还是我笨了。”

 我含笑亲亲他的脸,还未开口,却听外面有人应道:“他哪里会聪明,当然是你笨了。”我忙起身穿衣,瑞大怒,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我还未回答,却听外面的人笑道:“荐清说我败坏他的名誉,这个已经没法弥补,我只好住到他家里,让他也败坏我的名誉便是。天朝陛下半夜驾临荐清的府邸,也想让他败坏名誉吗?”

 瑞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他来了多久,我为何不知?”“三天,你不知当然是我封锁了消息。若让别人知道宗熙住在我这里,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安抚的拍了拍瑞的脸,走出房门,叹道:“宗熙,你不是最爱睡懒觉吗?怎么起得如此早?”

 他却不回答,用赞叹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笑道:“美人就该配英雄,怎么看咱们俩也是天生一对,那个齐瑞,武功不如我,打仗不如我,就算是文才也未必比的上我,你怎就…”

 话未说完,就听房门一响,方才还在盛怒的人,此刻却优雅尊贵地缓步走出来的,温润俊逸的脸上挂着温和柔雅的笑容,淡淡说道:“清是真正的英雄,君上虽然相貌英俊,气度不凡,可是离美人还差得远,怎能配得上他?人要有自知之明才好。”

 宗熙愣了一下,纵声大笑:“我终于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他是美人,也是英雄,而他最不愿被人看作美人,只想做英雄。所以才会选你,是不是这样啊?荐清。”我但笑不语,若说瑞说话能气死人,那么宗熙的歪理,便能将死人也说活。

 这俩人斗嘴,还是不要介入的好。瑞见我既不帮他,也不搭腔,怒瞪我一眼,冷笑道:“君上半年来此地三次,就不怕南越不要你这个君主?”

 宗熙毫不在意的大笑,上下打量瑞,赞道:“他是英雄,那么陛下就是美人了,确实不错,陛下,南越宗熙也是世之英豪,我二人又都是一国之君,是不是更为般配?你要不要考虑把那个迟钝的家伙踢…喂,荐清,你竟然出手攻击我,哪有如此待客的?”说着飞身跃起,躲开凌厉的攻击,抬掌便要反击,却突然停下,摸摸鼻子,干笑道:“天气真不错,我还真有些累,荐清,我回房休息了。”

 我抬眼看看天,阴阴的,闷热难当,哪里好了,而且天气和累有什么关系,外面来的不知是何人,本事不小,竟让豪爽狂放的南越宗熙语无伦次。

 希望这个人赶紧将他弄走,好让我过几天清静日子。瑞靠在我身边,道:“清,你曾答应要陪我纵情江湖,畅游于山水之间,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一切都安定了,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我点头,是该出去走走,抛开一切纷乱繁杂,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去哪里?”“先去泰山吧,我在那里弄丢了你,好容易找回来,当然要去看看。”泰山别馆。如三年前一般宁静的夏夜,美丽的月色令人迷醉。当日那一怒而去,从未想到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清,要是我不找你,你真的就不回来了吗?”“也许吧,”我翻身压住他,轻吻他的唇。“但是,我万分庆幸你找到我。”散开他的发。“才能拥有圆满的人生,才有机会弥补曾轻忽的一切。”褪下他的亵衣。

 “慈爱安乐的双亲,”“乖巧可爱的儿子,”“肝胆相照的朋友,”“倾心相爱的恋人。”“叶荐清此生在无他求。”

 “也决不会再轻忽和舍弃所拥有的一切。”(完结)***番外***“几位卿家到底有何要事?”

 我稍稍提高了声音,那几个老家伙突然跪倒,山呼万岁,口称恕罪。这几人选在深夜秘密觐见,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十句话倒有九句提起先帝,哼,倚老卖老,不知又要罗嗦什么?“此刻并非朝堂,众卿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几人谢恩,却还是长跪不起,我屏退侍从,走下龙椅,亲自将当先的范承文扶起来,温言道:“朕以为诸位大人必定有非同寻常之事,老师你来讲。”

 范承文把花白的胡子一甩,似乎横了横心,大声道:“臣恳请陛下将叶荐清赐死。”大殿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扑扑”几声,殿内的蜡烛灭了一半,霎时一片死寂。

 良久,我拍了拍手,福公公进来重新点上,我冲他点点头:“把几天前东昌进贡的那件礼品拿来。”福公公领旨退了下去。我微笑道:“老师刚才的话朕没有听清,可否再讲一次?”范承文“扑通”一声跪倒“臣恳请陛下将叶荐清赐死。”然后一个响头磕下去,额头立时红肿一片。我不置可否“你们几位呢?”那几人也跪倒磕头,齐声附议。福公公走进来,把明黄绸缎包裹的盒子递上。

 我打开,把缀满名贵绿宝石的剑鞘拿出来把玩,宝石在烛光下发出碧绿的幽光,渗着丝丝寒气,我微笑“福公公,你看此物配‘秋水’如何?”福公公躬身道:“‘秋水’名剑,合该此物才能匹配。”

 “剑如秋水,人如珠玉,此物虽好,奈何煞气太重,配不上‘秋水’的主人,”我沉吟片刻,抚掌大笑:“有了。”抬手摘下头上紫金冠,将正中央的夜明珠取下“把这个嵌在剑鞘上,明日之前弄好。”

 福公公领命而去。我打了个哈欠“天色已晚,众卿若无事就告退吧。”有两人僵着身子叩拜后退了下去,下面还剩下三人,太傅范承文、司空张岱和宗正卿徐士炜。

 我沉声道:“太傅,你年迈体虚,日后就不必上朝了。”范承文跪伏于地,声俱泪下:“老臣此心可表天日,陛下英明睿智,就不肯听老臣一言吗?”

 “你的话我听见了,朕倒要问你,荐清身犯何罪?”我坐下来,端起茶盏。范承文叩首,开始口沫横飞“其罪一,通敌叛国。

 两年前我朝与南越大战,叶荐清作为辅国大将军非但不出战,还长居南越。其罪二,欺君罔上。陛下圣旨宣其觐见,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有时甚至…”

 “好了,说重点。”我摆了摆手。范承文咬了咬牙“其罪三,与江湖草莽多有往来,意图不轨。其罪四,依仗功劳,藐视同僚。其罪五,傲慢无理,行事乖张。其罪六,与南越宗熙关系暧昧,有损我天朝声望,这还在其次,最主要倘若二人勾结…”

 我“啪”的一声合上茶盏,悠然道:“范太傅,其实你只要说‘功高镇主’四个字就行了。”

 范承文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司空张岱叩首:“陛下英明,可知军中将其奉为神灵,军士们只知有叶荐清而不知陛下?四方邻国国君见了他也要俯首,皆畏之,敬之,心服口服。倘若他心怀二志,振臂一呼,恐怕…”

 “恐怕把朕这个皇帝拉下马是吗?”我微微一笑:“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那三人咚咚叩头,又把万世基业,先帝教诲端出来。我看了看窗外,皓月当空,清风阵阵,如此良辰美景竟这样虚耗过去,当真气闷。

 我不耐烦地把茶杯一顿“成就万世基业就要杀功臣吗?荐清的功劳谁人可比?没有他浴血奋战,你们怎能腆着脸身居高位,安享富贵荣华?你们说他功高镇主,狂傲不羁,好,朕贬了他,如今他只挂了一个大将军的虚名,既无兵权,也不过问朝政,终日里就是和朋友吟诗舞剑,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半天没有说话的宗正卿徐士炜忽道:“陛下喂虎豹以草食,他岂能无怨?”“好啊,”我攥紧龙椅扶手,笑道:“封不得,赏不得,宠不得,更贬不得,那就只有杀掉是不是?”

 “陛下明鉴。”“来人。”我高声道:“把这三个陷害忠良的乱臣贼子拉下去杖责50,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几个侍卫跑进来拉住那三人向外拖去。

 “陛下…”范承文以头抢地,额头鲜血淋漓而下:“臣死不足惜,恳请陛下拿出当年整顿朝纲的决心,为我天朝永绝后患!”张岱高呼:“陛下可以罔顾我等一片忠心,却不能不遵先帝遗诏。”

 “等等,你们先退下。”我冲侍卫们摆摆手,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那三人:“什么遗诏,朕怎么不知?”

 张岱只是叩头,抖得说不出话来,徐士炜叩首:“那诏书乃微臣草拟,上书‘一旦国泰民安,必杀叶荐清’,先帝临去时曾亲手交于陛下,陛下怎会不知?”

 “原来是那个,朕想起来了。”我恍然大悟,俯身把徐士炜扶起来“爱卿怎不早说?”“陛下恕罪。”“爱卿何罪之有?”我笑道,扶起张岱“张爱卿,刚才那两人可知遗诏之事?”

 “不…不知。”我又把范承文搀扶起来,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血“宣太医…”范承文老泪纵横“不碍事,只要陛下早作决断,莫要因一己私情误了国事。”

 我点头“朕出言相试,委屈爱卿了。三位爱卿果然忠心为国,朕深感欣慰。唉,不瞒三位爱卿,此事朕早有思量,只是第一没有可靠的人,第二…”

 我皱着眉来回踱步“叶荐清聪明绝顶,武功盖世,倘若失手,恐反被其害,此事须仔细思量,从长计议。三位爱卿回去切莫走漏风声。”

 那几人大喜“吾主圣明,请陛下放心,臣等决不向任何人透漏半句。”我赞许地点头。他们走后我叫福公公即刻出宫,秘密找来刑部尚书杨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