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结束后,才缓缓坐下。
刘瓷虽然之前并没瞧见过他的正脸,但整体的氛围和感觉……
她意识到,怪不得坐在自己侧前方的季春挽刚进教室就一句话也不说。
不是心虚是什么。
纪安槐上课,通常会戴一副细边金框眼镜,手指向上轻提了下镜框。
声音懒沉:“第一节课,我会讲在课上的规则。”
“面前的画板可以撤了。”
“三分钟。”
他的话音极具穿透力,不容置喙。
有同学已经帮忙撤掉了画板。
纪安槐句句干脆。
“每回上课前,画具必须整洁。做不到的人我会很不喜欢。”
他们就这么听规则听了一整节课。
规则包括且不限于:不准迟到无故旷课;作画时不能交头接耳;同学之间不能出现恶意竞争……
走廊上,季春挽不禁感叹:“我可算明白,什么叫做严师出高徒了。自律、严苛,在纪教授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容颜依旧不忘低声问她:“微信的事。”
“可别,现在对我来说,那就是烫手山芋!”
她说完,还嘟囔着,“我怎么知道那大帅哥会是纪安槐啊?”
刘瓷倒是兴奋:“颜颜,要不你把他微信推给我?反正他并不清楚是你的哪个朋友。”
容颜为难:“可,不合适吧?”
季春挽:“就是,容颜已经挺尴尬的了,你还想让她再尴尬一次么?”
刘瓷不解:“那可是纪安槐!”
季春挽没法和她解释,边走边说:“正因为他是纪安槐,开学第一天就要老师微信的,容颜可是头一人了!”
这抱怨的语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难道不是她撺掇容颜去要微信号的吗?
好像责任变成自己的了。
刘瓷就是可怜颜颜了,帮人跑腿还没落个好。
见容颜不太理解,刘瓷搂住她肩:“很简单啊,季春挽见着纪安槐像是见了她过去的教导主任,要是真加到了‘教导主任’的联系方式,那不叫美好,叫阴影……”
下午第四节课后,容颜自己一个人拿着保温瓶去到就近水房。
霖川市气候较为干燥,从南方小镇考过来时,母亲就特意叮嘱她要在这里多喝水,一天八杯不能少。
水房里面倒是没什么人。
她接完了水,盖子只是轻轻放置上,并不盖紧,稍微晾凉些,喝的时候不至于过烫。
水房里的地面刚拖过地,又湿又滑。
容颜小心翼翼地走出后,才步子加快了些,她只顾看着脚下就直直地撞上了人。
“要我说啊,这届的学生普遍个性强,可来的时候成绩是真好,尤其这油画(1)班的,全体高出录取分数线整整两倍多。”
……
两人的谈话声到这里戛然。
容颜抬眼,保温瓶里的热水洒在纪安槐胸前白色衬衫上,湿了一片,地图样似的弥散开来……
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洇出腹肌的隐约形状。
容颜把盖子拧紧的同时,翻遍口袋只在一包纸里找到一张纸,将它完整展开成一块方形,上手直接擦了上去,水氲出来还是热的,烫着她的手指尖。
容颜不停擦拭,纸巾全部浸透。
所幸纪安槐手中没拿其他东西,只是打湿了衣服。
她头也不抬,连连道歉:“纪教授,对不起对不起!!”
她头都快埋进胸口了,言语都无法表达她的愧疚。
也没外套什么可以遮掩的东西,这下完了!
“我再去超市买包纸,等我回来就好!”
容颜这么说着,赶快朝学校超市的方向跑去。
素描静物特长(3)班的班主任袁叶涛问他:“你班学生?”
纪安槐没答话,默认。
纪安槐除了教学油画(1)班,还开设了一个兴趣班,各系的同学都可以报名,人数在40人以内,静物特长班的占比极多。
袁叶涛跟纪安槐这种名家比自然是比不过的,好在他专业能力过硬,是院内的金牌导师。
二人挺能聊得来的。
“现在这小姑娘,碰瓷很有一手。”
“怎么说?”
“咱们两个人,她只撞你不撞我。”
这话也就是针对纪安槐说,他刚来就是万人迷属性。
下午的兴趣班课,知道是纪安槐的课,其他班的学生几乎把教室围得“水泄不通”。
过会儿,他却又大喇喇地说:“咳,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拍了下纪安槐的肩,笑了。
换来一句纪安槐的蹙眉不展。
“好笑么?”
“走了。”
容颜这边买完了纸,结完了账回身就走。
收银的人看见桌上摆着的保温瓶,急急喊道:“同学,你的水瓶!”
差点忘带保温瓶了,等她跑到位置,却发现那边早就没人了。
连纪安槐的影子都没见着。
接了瓶水,愣是把她浑身的力气都花完了。
食堂,刘瓷三人就等容颜来了。
打个水的工夫,需要这么久?
容颜进来,气都没喘匀,去窗口直接买了一份牛腩粉,先坐回给她留的空位。
刘瓷一边吃着自己嘴里的大块排骨,嘴边的油渍也没顾得上擦,这就问容颜有没有买饭。
容颜坐下之后,依旧心思不宁。
“还要等上十分钟。”
“怎么了,跑这么急?”
“我刚刚打水的时候,撞到了纪安槐,滚烫的水洒了他一身。”
刘瓷想说的话突然滞住:“一天两次,梅开二度啊!”
季春挽问:“他看清是你了?”
“嗯,我觉得应该看到了。”
季春挽继续:“怎么解决?”
容颜:“我身上只剩一张纸巾了,帮他擦了下,后来我还想去买纸,人就不见了。”
她没敢说自己擦拭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腹肌。
纪安槐不会就是因为这事生气的吧?
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占他便宜啊?偏偏她还擦拭得那么认真……
季春挽:“好家伙,你演连续剧呢!”
刘瓷怔怔补充道:“还是偶像剧……”
什么偶像剧,那是她们没看到当时的状况,自己慌乱得要死不说,关键还是在她最为在意的偶像面前。
糗大了!
不过等吃上了饭,容颜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李燃然不会接着这个话茬继续说下去,这种话题对她而言挺没劲。
只是悠悠说:“纪教授课上说的分组,怎么分?”
刘瓷记得:“两两一组,就是上次,跟坐在身边的人直接划分一组吧。”
“对了,我旁边的人是谁啊?”
季春挽差点没直接气过去:“是我呀,亲。”
刘瓷找补道。
“就上了一次课嘛,真的忘了。”
李燃然:“我旁边好像是……”
容颜记得:“周商忱。”
“啊?就那个一天到晚挥霍无度的,无聊。”
刘瓷:“他家境殷实,很大方呢。”
李燃然:“无感。”
“……”
季春挽:“颜颜呢?”
“我不太记得了。”
刘瓷:“哦哦,那位,广播站站长,我熟人!”
季春挽:“就开学第一天,又是你熟人?”
“又……”容颜不解。
季春挽:“刚你不在我们还聊天来着,刘瓷呢,在搬宿舍的几天里就认识了很多的人,在外‘称兄道弟’的,哪里还把我们三个人放在眼里?”
刘瓷吃完了排骨,又拿起一块炸鸡翅,泛着金黄的光,一口吞进嘴巴里。
“压根没那回事,你们千万别听季春挽瞎说,我是那种人吗?还不是都罩着你们!”
“而且我有你们不知道的消息。”
季春挽:“说来听听?”
“纪教授,其实也在教师寝室住宿,惊讶么?”
季春挽十分淡然:“或许离家远吧?”
“分明是二人寝室,只住他一个人。”
季春挽照样有理由反驳她:“这很简单,住宿老师的人数少,有空位也很正常吧。”
“可我亲耳听见,是纪教授跟校长说的要自己一个人住。”
这会儿,怪咖李燃然才终于吐露出一句话:“小灵通都没刘瓷这么灵。”
季春挽:“你又什么时候听见了?”
这回还真显着她了。
刘瓷:“开学前那段时间,反正就是听到了,这还不算重大?”
季春挽支着脑袋,实在不明白。
“这能说明什么?”
又是个周一,被早八再一次地摧残心灵。
纪安槐的课前,季春挽和刘瓷两人继续先前话题讨论。
季春挽:“上回你说的,除了能看出纪教授性格独,还有什么?”
刘瓷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不与她说道。
三番五次“轰炸”,才总算吐出。
“你不觉得,纪教授好像是有很多秘密的人吗?”
季春挽无语:“学艺术的神秘一点,不也正常?”
无语凝噎之时,刘瓷找到容颜,她可以为自己说些公道话。
刘瓷挽住她的胳膊:“一会儿,你就跟我在一组吧。”
李燃然可不同意:“我还想和小仙女一组呢,你让让我。”
容颜“双面夹击”,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决策。
“你有春挽还不好啊?”
“周商忱也不错的。”
容颜只是站在她们中间,柔柔地说:“要不你们猜丁壳?看看谁能得到我。”
她殊不知,说这话时,身后不远处的男人正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