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不放弃

楚随风浸泡在浴缸里，任由水面淹没自己的鼻息，体会那种窒息的感觉，然后又奋力地脱离水面，重新获取空气中的氧气，大口地享受着空气进入肺腑的感觉。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据说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不同的是，当时的她没有任何力量重获新生，如果不是运气好，可能她根本就不能长到这么大。

这么一想，能够活到现在的她无疑是幸运的，也应该是懂得感恩的，可是能够让她感恩的人，又几乎都死去了，唯一存在的，又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感恩，也许等她有点钱之后，她能够用金钱去偿还一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那个恩人生气。

楚随风苦笑着甩了甩头，把头上的水渍甩开，可最后还是不得不依靠受伤的左手，虽然两只手都受了伤，但是左手的伤要小一点，这让她有了自理的能力，她可不习惯让别人照顾自己。

手上的伤痛把她带回了现实，许悠然的告白并不能让她感到苦恼，她苦恼的是没办法摆脱那些陈旧的记忆，今天的她充满了愤怒，不，是从到了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开始，从那一刻，她就一直在愤怒。

实在太像了，除了那新建的楼房，其余的一切都像极了那个她不愿回想的故乡。大部分人都对故乡充满了眷念，甚至很多老人都会念叨着落叶归根。

可是她不想，一点也不想，哪怕死了都不想要回到那个满是噩梦的山村。

辱骂，毒打，孤立，怜悯，嘲笑，重伤，那个山村给她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情绪，是她噩梦般人生的起源地，哪怕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可是她内心的伤痕却再也没有了痊愈的可能。

如逃难一般开启的大学生涯，因为过往的遭遇，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美好的回忆，自己永远都是同学们眼中的怪人。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她可以不把心中的感情化为愤怒和自暴自弃，结果最后的努力只是把她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正常的，可是来到许悠然家里的时候，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往，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楚随风想到了许悠然的告白，她很清楚，这只是大小姐的一时兴起，只不过是一场恋爱游戏，她不能陪这个大小姐开始这种游戏，因为她喜欢这里，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在这里生活的越久越好。

当许悠然有了爱人之后，自己就必须离开了，可是在此之前，楚随风不想离开，这里给了她正常的时候，让她感觉自己是正常的人。

如果跟许悠然开始了这种游戏，一旦游戏结束了，她就再也不能留下了，这场游戏对于许悠然而言不会损失任何东西，可是她却会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正常，她输不起。

楚随风只希望这位大小姐一夜醒来可以觉悟，然后放过自己，把一切只是当成一时冲动或是一种幻想，当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成原先的样子。

楚随风想得很好，可惜这样的愿望注定得不到实现，第二天一早，楚随风习惯性地醒来，昨天睡得并不安稳，记忆变成了梦境，，让她苦苦挣扎了一个晚上，所以哪怕醒了，她依旧感到身心疲惫。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可是起来烧饭对于现在的楚随风而言也是一个不小地挑战。

看了看时间，楚随风人认命地爬了起来，虽然麻烦，可是想要让许悠然这个大小姐给自己弄吃的，楚随风觉得自己会饿死，至少那种牛排加沙拉的做法实在不是她能接受的，主要是不能接受沙拉，蔬菜哪怕只是水煮，至少得是熟的。

那种把各种生菜放在一起用酱料搅拌一下的做法，楚随风不觉得可以称为烹饪，反正她接受不了。

走到厨房，原先的储备粮早已吃光，这让楚随风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能让冰箱空着，哪怕吃厌了，也比没得吃要好。

可怜的冰箱没有及时补充，现在只剩下一下蔬菜以及牛奶，连吐司都没有了，这让楚随风彻底绝望。

昨天感觉还可以的双手，这个时候彻底不能动了，又麻又涨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最主要的是，还很不灵活。

楚随风不明白，为什么过了一晚上，感觉伤势还加重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乱动的缘故？

楚随风有些心虚，昨天解决了身体的一些卫生需求，想要让双手一下不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敢肯定昨天那种轻微的移动会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后果。

不过楚随风也不担心，毕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些经验的，虽然现在感觉有些难受，但只要伤势没有加重，那么过几天，她就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的楚随风没有办法做好汉了，只能做从心。

所以楚随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打发一下时间，等稍微迟一点的时候，再去叫外卖，这个时候还是太早了。

许悠然从梦中幽幽地苏醒，生死一线的经历让她无比的恐惧，告白未果的情况更是让她纠结不安，这样的心情自然是无法入睡的，别说她这个失眠症患者，来一个正常人估计也会失眠。

可是昨天的一切让许悠然十分疲惫，她很清楚，楚随风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照顾她了，现在需要她来照顾楚随风，所以她迫切地需要一个舒适的睡眠，因此，昨天她吃下了两颗安眠药，只为了能够让自己睡着。

也许是因为安眠药的计量加倍了，所以这一次许悠然终于睡着了，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最要命的是，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泡了一个热水澡，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许悠然才终于重新获得了活力，等她匆忙地走下楼的时候，却发现了餐厅里的快餐盒，明显，这就是楚随风的早餐和午餐，而且也有自己的一份。

许悠然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难言地苦涩，原本希望今天好好表现，让楚随风可以接受自己的感情，没想到在楚随风双手受伤的情况之下，自己还是被照顾的那个。

食物很简单，早餐是馄饨，午餐是盖浇饭，都是可以方便楚随风食用的食物，可是却十分简陋，而且没什么营养。

这两个东西看上去就知道是很便宜的外卖，许悠然不是没有吃过，可是她不希望楚随风在受伤的时候吃这个，这让她觉得心疼。

打开冰箱，许悠然沉默了，她会做的东西实在有限，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方便，也简单的学会了一些烹饪技巧，说白了就是沙拉和牛排，再加上各种打成浆就能够食用的营养早餐。

不过她认为，楚随风除了牛排以外，估计都不能接受。

拿出手机，她直接给别墅边一个饭点打了电话，以前要是没饭吃的时候，她就会打这个电话叫外卖，成本自然比楚随风的外卖要贵得多，但是许悠然并不缺这个钱，也不会为了一点钱来委屈自己，更何况这一次楚随风受伤了，不弄一点好吃的给楚随风吃，许悠然怎么想，心里都会不舒服。

饭菜是为晚餐准备的，打完电话之后，许悠然看着剩下的时间，突然有些抑郁，她来到楚随风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响了房门，脑子里飞快地找着各种理由，她害怕楚随风不愿意见她。

“进来吧。”

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让许悠然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发现，楚随风居然这么轻易地让自己进门了？

打开房门之后，发现楚随风靠在床头正在看电视。

“楚随风，你感觉怎么样？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要早起照顾你的，可是一不下心睡过头了。”许悠然慌张地解释着，她的大脑很混乱，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对。

楚随风茫然地看了许悠然一眼，随后笑道：“不需要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你可是我老板啊，哪有让老板来照顾员工的。”

许悠然走到楚随风床边坐下，一脸认真地看着楚随风，“不是的，我不单单只是你的老板，你也不只是我的员工。我喜欢你，你是我追求的爱人，你救过我，所以你也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需以身相许。所以，不要在这个时候，把我当成你的老板，好不好？”

楚随风叹了一口气，看来一晚上的时间根本没让这个大小姐想清楚，“许悠然，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好吧，我们来分析一下。你说你喜欢我，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一切吗？你懂我的心吗？我们总共才认识多长时间？你所谓的喜欢，是建立在你自己绝处逢生之后的一种冲动，我是你的员工，救你也许不是一个员工必须的工作，但是至少，是一个人正常的良知。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而是因为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你为了偿还救命之恩，所以要以身相许，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需不需要你以身相许呢？”

许悠然着急地说道：“是，我们的确认识不久，我也的确对你一无所知，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对你的感情就是一时的冲动。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感觉到了家的温馨，爸爸妈妈死后，我一个人住在这个拥有曾经所有美好记忆的房子里，而陪在我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我每一天都很难过，每一天都很痛苦，然后我就患上了失眠症。我吃过药，看过医生，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挣脱痛苦的内心，直到你来到了这个家。你住进这个家之后，这个房子里重新注入了活力，连带着我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解脱。虽然失眠依旧困扰着我，可是我的脸上却重新出现了笑容。我喜欢你每晚搂着我入睡，在你的怀里，我觉得很安心，在你怀里入睡的那几个晚上，是我睡得最舒适的夜晚。我一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心，我从来没有恋爱过，更何况两个女人的爱情并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我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有喜欢女人的迹象，我不是喜欢女性，我是喜欢你。我对这份感情十分陌生，但是内心也已经有所察觉，只是我不愿意承认，也许对你而言我只是在玩一场游戏，但是我想要告诉你，哪怕只是一场游戏，下定决心入场，对我而言也不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也许你认为，我有足够的金钱可以玩这一场游戏，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这场游戏输了，那么输家不是只有你一个，我也是，而我同样输不起，一场感情游戏，付出的，绝不仅仅只是金钱，我不会为了玩一场游戏，而选择把自己的心弄得鲜血淋漓，把自己的情弄得遍体鳞伤，我也会感受到痛。”

看着许悠然含泪的眼眶，楚随风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是啊，一场感情游戏，付出的又怎么可能只是金钱，金钱对于许悠然来说可能不值一提，可是感情呢？如果她选择了自己作为初恋，那么这份情殇，又怎么可能只是单方面的呢？

楚随风选择了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许悠然的感情，同时也对自己的心感到迷茫。

自己真的对许悠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想到了那些抱着许悠然入睡的日子，许悠然睡得香甜，她又何尝不是，许悠然觉得心慌意乱，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她难道不也是如此吗？她的心慌，她的悸动，她的逃避，如果说她对许悠然没有一点想法，那么她连自己的心都骗不过去。

可是楚随风很清楚，她很清楚自己配不上许悠然。

身份，地位，金钱，也许这一切都不重要，可是这一切都是楚随风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的。楚随风不知道自己能够帮许悠然什么，也不知道许悠然的这一份爱情能够维持多久，更何况说到底，自己来到许悠然的身边就是一场交易，是自己和林可人的交易。

自己和许悠然的相遇太不纯粹了，楚随风担心，当一切曝光之后，许悠然还能不能够接受自己。

楚随风自卑，很自卑，她的一切都是见不得光的，许悠然对她而言就是黑暗中的光芒，让她向往，让她迷恋，但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旦过于接近光芒，就会被这份光芒灼伤，但是更害怕的，是这份光芒的消失。

许悠然没有急着让楚随风给自己答案，她很纠结，同时她也很清楚，楚随风跟自己一样纠结，她看开了，她也要给楚随风时间看开，她能做的，就是坚持，就是不放弃，等待楚随风可以真心的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