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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随风震惊地直起了身子,随后又因为疼痛无力地倒了下去,吓得何正清连忙上前,扶助楚随风,慢慢躺了下去。

“你急什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急也没用啊,该发生的,什么都发生了,你就这么不想让我们知道你的过去?”何正清皱着眉头,一边扶着楚随风,一边不满地说道。

“都有谁知道了?”楚随风的语气很不好。

何正清也懒得跟一个伤患计较,“就我,许悠然,还有可人。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从头到尾我就没发现你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你那么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们是你的朋友,你的爱人,我们想要帮你,可是你却总是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让我们无处下手。随风,给我们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改变的机会,你可以不跟我们说什么,但是你可以跟许悠然说,她是你的爱人,只有彻底了解对方,你们的爱才有继续的可能性,不要亲手掐断这个可能性,然后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

楚随风绷着脸不说话,何正清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话我都说完了,全段时间你的身体太差,我也不好说什么,今天是特意来跟你说的,即使不是今天,明天或者后天,我依旧会找机会跟你说的,随风,放过自己吧,不要把自己的幸福全都毁灭,你值得拥有幸福,当你敞开心扉的时候,也许你就可以看到,许悠然对你的爱,也是真心实意的。”

何正清离开病房,给楚随风自己思考的时间,出门就看到许悠然在病房门口泪流满面,叹了一口气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不过我觉得随风的心里事情是真的很多,她能不能想通,我真的不敢保证。”

许悠然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这样就够了,谢谢,剩下的,我会努力的,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何正清无奈地看着许悠然,说道:“楚随风这个人,脑子转的很奇怪,普通人地心思都不容易看穿,她的只会更难,互相猜测对方的心思不是什么好习惯,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跟她说清楚,把误会全部解除,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你先把自己的心跟她说明白了,说不定,她就会对你说她自己的。”

许悠然点了点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苦笑着说道:“给她一点时间吧,我等一会儿再跟她说。”

何正清打了个一个哈欠,边走边说:“行了,那你自己努力吧,我先回去了,这些天可把我累死了。”

这一夜,许悠然和楚随风都没有睡好,一个在思考答案,另一个在等待答案,但是真的有答案吗?一切难道不是顺心而为吗?也许有的时候,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局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把问题复杂话,但最后蹉跎了岁月,辜负了青春。

第二天,许悠然在病房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病房,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楚随风的脸色看上去很差,让许悠然不由地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毕竟,楚随风的伤还没好呢。

这是楚随风清醒之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有些尴尬,有些期待,只能说两人的心境不同,但都是五味杂瓶,原本简单的爱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得这么复杂迷离。

这种沉默最终还是没有停留太久,楚随风撕扯着沙哑的咽喉,率先说道:“你见过我,我父亲了?”父亲这两个字,楚随风说得格外艰难,因为在她的人生里,这两个字是陌生的,或者说是带着恐怖色彩的,总而言之,这辈子,她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口过。

以前,她想要说,可是那个男人不愿意听到自己说,后来,是那个男人想要她说,可是她却说不出口了。

“嗯。”许悠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很早就知道,楚随风并不喜欢这个父亲,以前她从来不敢问,在知道原因之后就更不敢问,深怕自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楚随风。

楚随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左边的茶杯,“水。”

许悠然见楚随风口渴难耐,但是也清楚,医生嘱咐过不能让楚随风大口喝水,因此,也只能将水杯倾斜,让楚随风浅尝遏止。

楚随风也清楚,微微喝了一小口润润嗓子,就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想告诉你,或者说我一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过去,因为我很自卑。从小,我就是被人骂做野种,捡垃圾的,野孩子之类的称呼长大的,后来虽然所有人都是一副欠了我的姿态,没人再提起从前,可是有些东西,是消磨不掉的,无论多久都是一样,就好像我明明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就不能变成我想要成为的那种人一样,有些东西,努力真的没什么作用。”

许悠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个时候的楚随风早已不需要了,这些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没人知道该怎样做才能真正安慰她,而她自己?看着表情纠结的楚随风,许悠然觉得,也许楚随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她想要的,是一切从头开始,让她有个完整的家,幸福的童年,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真实的情况,绝对比他知道的要残酷的多,毕竟,在我印象里,他在的日子并不多,之后也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楚随风的声音很低,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懂事起,就是在村长家长大的,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是村长家的孩子,我很感激村长,毕竟是这一家人把我养大的,教会了我走路还有说话,但是我也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村长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可是在村长家的日子,是我整个童年,最快乐的日子。”

楚随风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看着楚随风痛苦的样子,许悠然很想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很明白,楚随风愿意跟她说这些,就是在给她们两个再一次机会,不让她说完,两人就很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是七岁的时候才上的户口,楚随风这个名字是我母亲起的,楚这个姓不是因为我父亲姓楚,而是因为整个村子都姓楚。他们虽然怀疑我母亲外面有人,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我母亲并没有离开过村子,所以哪怕真的有奸夫,那个人也一定是村子里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村长才会帮我,因为对他而言,我是楚家村的孩子。可是除了村长以外,整个村子的人就没人对我有好脸色,只要有人对我好一点,都会认为是奸夫家的,所以整个村子都很排斥我,哪怕是村长一家,也是所有男性都去做了血型检测,确定我不会是他家的孩子,这才避免了流言蜚语。”

楚随风的话让许悠然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楚随风童年的艰难,没有大人的保护,却被整个村子排斥,许悠然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楚随风是怎样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

“我的户口也是村长逼着那个男人家里给我上的,因为我要上小学了,乡里查得紧,楚家村也不是什么贫困村,要是不给上学,乡里人会来调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丢人。我不知道村长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我的户口上了,我也去了那个男人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他们对我很不好,动不动就打我,还要让我干活,我吓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因为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无论我怎么说都会挨骂,所以在那个家里,我不敢说话,不敢乱动,每次都我在柴房里,尽可能的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许悠然满眼的心疼,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缩在柴火堆里的样子,让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泛红了,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附近打转。

“后来我上了小学,学费是村子里出的,没多少,可是我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没人照顾,我的身上永远都是破旧的衣服,看上去脏兮兮的,因为在那个家里,根本没人会给我买衣服,洗衣服,每一顿能够吃上饭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更多的时候,我都是饿着的,只能捡他们吃剩的东西,或者实在饿得不行了,去村长家里要点吃的,所以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乞丐一样。小学不是在村子里,而是在边上一个更大的村子里,附近几个小村子的孩子都在那里上课,我们村也一样,所以我的事情很快就被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知道了,老师们很同情我,可是孩子们却很看不起我,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所谓天真无邪的孩子,嘴里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言语,举止会表现的那么残酷,如果没有老师们护着,我可能连小学都没有办法读完,所以我讨厌孩子,更没打算自己生一个孩子,所以,对于我失去生育能力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太过自责,反正这个能力我也没打算用。”

许悠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楚随风的手。

楚随风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但是随即就任由许悠然握着她的手,这让许悠然受到了鼓舞,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楚随风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在小学的日子,过得很不开心,但是却是让我收获最多的地方。一年级下半学期回校的时候,我身上的伤痕证明了我没有办法在那个家里久住,学校的老师为了照顾我,主动跟那边说好,让我以后住校,整个小学之后的日子,我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吃的东西是附近的老师家里拿的,穿的东西大多是老师家里孩子用旧的,不管怎么样,在学校的日子,我比在那个人家里舒服很多。老师们告诉我,只有读书,我才能改变命运,不读书的话,我只能永远待在这个小山村里。这让年幼的我非常害怕,我当时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力量,然后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我曾经幻想过我的父亲是村子里的其他男性,我曾经挨家挨户一家一家地观察过村子里的每一个成年男性,可是都没有发现哪一个有可能是我的父亲,所以对我而言,那个村子,是我永远想要逃离的地方。在老师们的帮助下,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然后县一中以学杂费全免,以及奖学金的优势,将我留在了县一中,最主要的是,县一中的老师答应我,在寒暑假也为我开放寝室,让我有可以住的地方,所以,我选择了县一中,也是小学的老师们帮我争取的条件,当然,我的情况,也不可避免的被县一中的老师们知道了,好在没有其他同学考进那个学校,老师们也帮我守住了秘密,所以中学的日子过得不错,之后,我又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跟初中不同,高中的老师找到了那个男人,并且表示,如果我能够去他们高中读书,不但学杂费全免,而且还能让我妹妹上这所高中直升的初中读书,那个男人为了我妹妹能够上一个好初中,一口就答应下来,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每年的寒暑假必须在那个男人家里度过。”

楚随风说的简单,但是从她几次停顿来看,许悠然都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伤痛,那种痛,也许是许悠然这辈子都无法体会的。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认为应该宽容,应该大度,认为有人道歉了,就应该原谅,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宽容,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许悠然没有办法说出让楚随风原谅她父亲的话,这种话光是在脑海里想想,都让许悠然觉得自己是在背叛楚随风。

因为仅仅只是听着楚随风诉说,许悠然就可以感受到楚随风内心的伤痛,许悠然相信,那个时候,那个年龄的楚随风只会比现在倾听的自己更加痛,更加悲伤。

“我跟那个男人根本没见过几面,只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想叫他爸爸,却仅仅只是开了一个口,就被他眼里的凶狠吓得再也不敢出声。高中在他家里住的那三年,阿姨很好,妹妹很好,可是那个男人却一直对我冷暴力,对他而言我是多余的,实际上,在那个家里,我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哪怕阿姨和妹妹一直在尽全力帮助我,可是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们的怜悯,也是建立在那个男人能够容忍的基础上,她们不可能为了我对抗那个男人,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存在更加渺小一些。实际上,初中,高中三年的寒暑假我基本上都是在打工中度过的,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存钱干什么,只是认识到钱的重要性,想要多存点钱而已,想到去做DNA鉴定,是高二的时候。那个时候,学校里来了一个新的音乐老师,刚从大学毕业,很年轻,也很活泼。她很同情我,总是帮我,想尽方法地走近我,为了接近我,她提出了这个DNA鉴定。这可能只是她的灵光一闪,但是却是对我的启发,是的,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对我不好的人的闲言碎语,而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凭什么他们怎么说就是对的,我母亲就一定错了。为了证明我母亲的清白,我找到了钱的用法,然后用科学证明了我母亲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们都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