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给平宁侯的二公子挑礼物一事,乌静寻与乌舜华难得一块儿出门。
乌舜华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就看见她那张端华冷淡的美人面,哼了一声:“不愿意和我一道出门就和阿耶直说!作甚摆着一张冷脸,瞧着真倒胃口!”
翠屏才扶着乌静寻下了马车,就看见乌舜华突突突说了一通,有些愣:“二娘子,我们娘子不一向是这样的吗?”
乌舜华并不买账:“在外边儿还这样木楞楞的,和她走在一块儿,真是丢我的脸!叫外人看见,又要说我们苛待她了。”
翠屏听到乌舜华这样说,脸皮都涨红了,望向乌静寻:“娘子……”
乌静寻轻轻叹了口气,朝着乌舜华伸出手去。
原本抱着手一脸不爽的乌舜华看见那只柔滑白皙的手朝着自己伸来,向来被她阿娘嫌弃不学无术的脑瓜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诗——
‘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虽也不是什么脍炙人口的诗句,但……
乌舜华漫无边际又理直气壮地想,配乌静寻这个闷木头,那也是足够的了!
“你做什么!”
呵,就这,这木头的阿娘还敢骂她们母女是狐狸精,依照她看,府里狐狸精的名号早就可以易主了!
“我鲜少出门,舜华带一带我,好不好?”乌静寻不会和这个性子和她截然不同的妹妹计较。
她的鲜活不羁,是乌静寻羡慕而不得的东西。
面前女郎声音温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这样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
乌舜华恨恨地想,怪不得她那阿娘要叫她低着眉眼走路,被她这么盯着,谁还舍得继续生气?
乌舜华哼了一声,有些粗鲁地拽过她的手,但触及那细腻如羊脂的皮肤时,她手上的力道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许多。
她嘴上仍是不饶人:“谁叫你日日待在屋里装木头的?活该!”
话是这么说,可她握着乌静寻的手却攥得紧紧的,似乎怕下一瞬就会刮来一阵风,将她吹回九重天上去了。
乌静寻只是含笑望着她。
乌舜华掩下心中诡异的雀跃,又突然生出些忧愁来,这样好性子的人,嫁去平宁侯府,不会受欺负吧?
那个裴晋光,看着五大三粗,一瞧就是很不会疼老婆的样子。
“待会儿你跟着我,跟紧一些。”乌舜华面带严肃地叮嘱她,翠屏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慌,这瑶台楼不是卖首饰的地方吗?怎得二娘子做出一副即将上战场的样子。
乌静寻轻轻颔首。
·
裴晋光与裴淮光在京郊外的官道上纵马疾驰,直到熏暖春风吹在脸上都成了有些割人的刀子,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拉高了缰绳:“二郎,可跑尽兴了?”
风吹得他身上穿着的袍子猎猎作响,少年人的面容终于在狂风吹拂下完整地露了出来。
不同于裴淮光的英气俊朗,他的眉眼更薄、更美,像是草原夜晚升起的一轮弯月,俊美而妖冶,这样的形容落在一个男子身上,竟是难得的不违和。
裴淮光没有说话,可眼角眉梢透露出的轻松惬意,裴晋光尽收眼底。
这样鲜活的少年,和在裴家沉默寡言的二郎完全不同。
裴晋光心中悄然叹了口气,驭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带着厚厚茧意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然,只拍到了一坨软中带硬的狼毛。
裴晋光笑了笑:“跑了这么些时候,想来你也饿了,不如进城去吃些东西吧。”
“酒酿圆子?”裴淮光有些茫然地搜寻着对金陵城的记忆,可是除了六岁那年冲天的火光和凄厉的哭喊,他再看不到其他。
“走!看谁先到,就叫孙叔多给谁多放一块儿黄糖。”
青年含笑的声音随着驰骋尘雾传来,裴淮光稍一恍惚,落后他几步。
记忆中依稀浮起一张张泛黄的画面。
“二郎——”
裴淮光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想,那些人不是说他的大哥是晋朝冉冉升起的将星,什么长弓满东胡藏,怎么他看来,这个青年将军只会傻乎乎地叫他‘二郎’?
“来了!”
待尝过那碗加了黄糖的酒酿圆子,裴淮光不发一言地将自己的帽子围脖又给戴好了。
甜得他脸都皱了。
裴晋光心情颇好:“左右今儿时辰还早,一起走走?”
裴淮光不知是应声了还是未应声。
兄弟俩来到明月楼,裴晋光要了一壶松叶酿,抬手给裴淮光倒了一杯:“尝尝。”
裴淮光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裴晋光笑了,他觉得找回二郎的这一个月,他笑的次数比从前十年加起来都多。
阿娘开心,啃噬折磨了他十几年的愧疚终于开始慢慢消退。
紧紧绷着的心神终于有松懈下来的机会,裴晋光不由得开始想自己的未婚妻。
明月楼与对街的瑶台楼据说是同一个老板的产业,男客们陪着自家母亲、妻子又或者是妹妹女儿出来挑选首饰,又坐不住的,便可来明月楼点一壶茶,选几样点心,慢慢悠悠打发时光。
裴晋光兄弟俩坐在三楼,他略一垂眼,看着瑶台楼门口停下两辆马车。
那马车上镂刻着静波芙蕖的花纹。
是乌家。
裴淮光自然发现了兄长的异常。
他近乎入神地看着那一抹鹦哥绿的婀娜身影,等察觉到裴淮光的视线,向来冷锐英俊的青年将军脸上难得带出了些少年人的羞涩:“二郎可知道,我与乌家大娘子有着婚约?”
他回来几日,琼夫人时常与他说话,但提过这个吗?
裴淮光随意地点了点头。
“乌氏女,素来有贞静之名。”那抹鹦哥绿身影不知为何,停在了那里,裴晋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淮光冷眼看着自己的兄长,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有多专注,包含多少渴望与炙热。
裴晋光专注又贪婪地看着那抹纤细身影。
上回见她,只是匆匆一面,她尚且来不及发现他,他就克制着转身离去了。
兄弟相聚一月,裴晋光现在脸上的神情是裴淮光从未见过的柔和:“我觉得……她很好。二郎以为呢?”
随着他的话,裴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到对街楼下那抹鹦哥绿身影之上。
不知为何,她笑了起来。
炽烈天光就好像都落在她纤长眼睫下,汇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裴淮光眯起眼睛,若是草原上的人见着他这样,就知道多半有人,自然,更多时候是猎物,要在这杀神的箭下倒霉了。
久没有得到裴淮光的回复,裴晋光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冒昧,心底溢出些尴尬,他怎能在二郎面前失态。
裴晋光转移了话题,未曾再将目光落在那抹鹦哥绿身影之上。
裴淮光便也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似是对自己未来的阿嫂并不感兴趣,只对着他推了推空了的酒盏:“再来一杯。”
裴晋光好脾气地给弟弟又斟了一杯松叶酿。
带着松叶清香和辛辣气息的酒液倾倒入喉中,十足的感官刺激暂时麻痹了裴淮光每一寸血脉对新猎物的叫嚣与渴望。
他又瞥了一眼。
那抹鹦哥绿像轻盈的蝴蝶,不知何时就翩跹消失不见。
但,再一次见着那双漂亮眼睛的悸动仍在。
裴淮光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他喜欢那双比雪山狼王还要漂亮的眼睛。
得到她时,周身血液沸腾起来,会不会比他杀死狼王那一天还要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日记小剧场——
乌般般:出来放风,好开心。妹妹生气了,哄一哄就好了,而且我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我气(*^_^*)
裴大:不小心和二郎说漏了嘴,可我实在思念她
裴二:酒好喝,猎物也好看,重返草原计划先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