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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两道惊讶的目光齐齐投向他。
裴晋光望向乌静寻,声音里含了些忐忑:“你觉得……太赶了吗?”
不等乌静寻回答,他又急急道:“不会的,我已准备了许久……”说了一半,他才觉得有些不妥,果不其然,女郎的脸上重又盈上了红晕。
东湖王帐内的黄金冠、雪山之上的明珠、金陵城中的宝石绫罗……自他们定下婚约的那一日开始,他走过每一座城池,都会为他未来的新妇准备礼物。
那些等待了许久的宝物终于可以迎来它们真正的主人,饶是裴晋光再沉稳持重,也很难在这样的事面前冷却下情绪。
松风水月的青年身着一袭青衫,淡化了他原本的凛冽气度,显出几分流水明月般的清俊柔和,他这样望着自己,乌静寻反而更不敢和他对视了。
她心中虽然还有些迷茫,不知道出嫁之后的生活是否会更加沉闷无趣,但……裴世子是个好人。
她不能不信他,白白伤了他的心。
女郎轻轻颔首,低声道:“此事还得看我耶娘如何打算。”
裴晋光止不住地露出一个笑容,他知道,按照她这样羞赧守礼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同意的意思了。
裴淮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半晌扯了扯唇,抬脚就走。
一阵含着清苦草药的气息从她身边极快地掠过,乌静寻再反应过来,那道玄色身影已经走出很远了。
裴晋光见她目光不自觉跟着二郎越走越远,垂在身侧的拳紧了紧,温声道:“二郎幼时走丢,独自在东胡草原之上长大,性子有些孤僻,却是个好孩子。”
乌静寻收回视线,有些无意识地问道:“恩公……嗯,裴二郎,他今年十六?”
她纤长的眼睫扑闪扑闪,像是蝴蝶落在花圃之中,投在柔白脸庞下的阴影亦是动人可爱。
裴晋光声音里含着笑:“嗯,他与你一样,都是玄宁三年生人。但你是五月的生辰,比他还要大上几月。”
乌静寻有些意外,但想了想,聘书一式两份,上边儿记载着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他知道也不为奇。
她没有说话,裴晋光却想这段只有他们二人的路可以再慢一些,再远一些,叫他在独自一人时的回忆可以再多一些。
“二郎是冬月里出生的,他从小就很怕冷。”青年的声音里忽然含了些飘渺无踪的忧愁,“东胡草原上连年严寒冰雪,不知他一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乌静寻想起少年额上绑着的发带,或许是受过严寒,才习惯绑着发带御寒吧?
身旁从容弘雅的青年显然陷入了往日的情绪之中,有些低落,乌静寻嘴笨,鲜少有安慰旁人的时候,可若不说话,又似乎有些过分。
最后,她只能有些笨拙地停下脚步,身侧的青年也停了下来,一双温润凤眸看着她,似乎是在疑惑她有什么事。
“他现在已经回家了,有你,有老祖母,还有自己的阿娘,他今后都会很幸福的。”
乌静寻话说得笨拙,却十分真挚,裴晋光看着她,眼眸微弯:“是,再过不久,二郎还会有一个嫂嫂一同关怀他,他今后的人生定然幸福顺遂。”
嫂嫂什么的……
乌静寻脸颊飘红,不想再理他,只自个儿埋着头往前走。
发髻边垂下的白玉珠子被人轻轻拉了拉。
身后传来青年含着笑又无奈的声音:“你走错路了。”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望去,“去会客的绪方园,该走这条路。”
白玉珠子又轻轻荡回她耳边,簌簌间,发出叮铃脆响,拂过微红耳廓。
女郎还是不吭声,但好歹这回走对方向了。
裴晋光贴心地落后她半步距离,看着她柔曼背影,总是为裴家前程、边境安宁而显得沉闷肃然的脸难得放松下来。
多走几回,就熟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远了,原本早该走到绪方园的裴淮光却是靠在一颗参天老树上,近乎自虐地看着那对男才女貌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他视野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什么。
在接下来的宴会中,裴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与乌静寻,两人分明不坐在一块儿,可是跟着席上众人的打趣笑声时,两人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碰触在一块儿。
好似他们是天生一对,就该如此。
裴淮光仰头喝完杯中美酒,有丝丝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在一旁为他斟酒的小厮唤作平安,是琼夫人特地挑到他身边伺候的人。
平安一边给他倒酒,一边担忧:“二公子今日高兴,可也得注意身子,可别醉晕过去了。”
裴淮光横他一眼,他在草原上喝烈酒的时候,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搅泥巴玩儿呢。
“少多嘴,满上。”
看出二公子心情其实并不太好,平安闭了嘴,老老实实地斟酒,想着待会儿去大厨房给二公子端一碗醒酒汤。
可当宴席散去,平安端着醒酒汤推开逢平院主屋的房门时,原本该醉倒在榻上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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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乌舜华有些不高兴,握着乌静寻的胳膊使劲儿摇:“你怎么就要嫁出去了?啊?你不当木头菩萨才几天啊,还没开完窍门呢,怎么就要嫁到旁人家里过日子了,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平宁侯府的大师傅厨艺极好,为女客酿造的醉清风亦是口感绵醇,只是对乌舜华来说,后劲儿有些意外的大。
马车上除了俩姊妹,还有闭目养神的孙夫人和翠屏她们。
见乌舜华开始发酒疯,孙夫人眼睛都不带睁一下,只冷冷道:“别理发酒疯的人。”
乌静寻另一只手艰难又温柔地落在乌舜华紧紧抓住她的手上,听到孙夫人的话,只莞尔:“舜华在清醒的时候,很少会对我说真心话。”
既是酒醉,也是真心。
孙夫人嗤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乌舜华仿佛也醉晕了过去。
在马车咕噜咕噜的行驶声中,乌静寻听见孙夫人冷淡开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但依着你的性子,若还是今天这样,在乌家,在裴家,都只有你吃亏的份儿。裴大郎瞧着可靠,可他不在的时候,你若不自立,迟早会有吃大亏的那一日。”
她话说得不客气,乌静寻只是怔了怔,就点头:“是,多谢夫人教诲。”
按着阿娘与孙夫人的关系,她本没必要多嘴,说这一番话,只是好心而已。
只是……
即将出嫁的事逐渐有了实感,乌静寻心里混杂着紧张、茫然的情绪,可唯独找不到一丝欢喜。
夜深了,她也睡不着,越过在外间小榻上呼呼大睡的翠屏,坐在杏花树下刻木头人。
一阵夹杂着清苦草药与酒香的气息悄然落在她身边。
乌静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紧紧攥着的刻刀就要向前刺去,却被人一把握住。
她望进一片带着湿润水光的琥珀珠眼眸之中。
乌静寻讶然:“裴…二郎?”
裴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比之前更喑哑。
“你为什么不叫我温都苏?”
他明明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就连恩公,也比那个冷冰冰的裴家二郎要好听。
恩公是她会忍不住主动上前打招呼的人。
可裴二郎……就是她会牢牢守着那条线,绝不让自己越界的,婆家人。
少年容貌整丽,风姿冰冷,说出来的话却含了些委屈之意。
乌静寻有些不适地往后退了退,犹疑地想,平宁侯府的大师傅酿酒的技艺仿佛也不怎么高超,眼前这人,像是喝坏了脑子。
不知怎得,乌静寻下意识不愿往深处想。
那个想法,会把她们二人都推向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写日记环节——
乌般般:喝酒,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裴大:今天好像有些张扬过头了,可是和她在一起,我很高兴
裴二:我醋醋醋醋醋醋醋醋我喝喝喝喝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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