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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惊岁的可乐鸡翅最终没做成。
连祈以鸡翅没化冻为理由,说服江惊岁将“童年阴影”重新丢回了冰箱。
合上冰箱门,江惊岁遗憾地拍了拍手。
少了个大展厨艺的机会。
不过,连祈看起来好像并不遗憾,甚至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嗯?
如释重负?
江惊岁以为自己眼花了,转过脸来又仔细瞧他一眼,然后确定自己这成语没用错。
于是江惊岁迷茫了。
哎,这不对吧,他这表情怎么回事儿啊?
只是没等她问出口,燃气灶上的吸油烟机就已经重新运作起来。
这次的主厨换人了。
江惊岁没出去,其实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连祈身后转了两圈,说要帮他打个下手。
但在第三次踩到连祈的脚之后,连祈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将人客气地请出了厨房。
被嫌弃了。
江惊岁摸了摸鼻尖,在厨房里实在找不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只好转头去了客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大饼从破纸箱里探出脑袋来,颈间的银铃铛“叮铃叮铃”地响。
江惊岁走过去蹲下,顺手撕了条小鱼干喂它,余光正巧扫见旁边备受冷落的豪华猫窝,心不在焉地想着把猫窝送人算了。
留在家里除了落灰,就是占地方。
她家大饼可能是一只会过日子的猫,斥巨资给它买的猫窝不睡,只喜欢睡快递箱子。
还得是最破的那种。
喂完猫,江惊岁扶着膝盖站起来,刚摸出手机坐到沙发上,就看到大饼一步三探头地进了厨房。
江惊岁也没管它。
中华田园猫凶归凶,但也很聪明,能听得懂主人说话,先前她已经跟大饼交代过了不可以咬人,估计它也不会跟连祈过不去了。
厨房里用不着她,江惊岁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干,打发时间似的刷了会儿朋友圈。
从上至下地点完赞,要退出微信时,突然看到了汪子肖的好友申请,她随手点了同意。
而后熄了手机屏幕,有些担心地朝厨房的方向望了过去。
虽然知道人猫打成一团的情况应该不会出现,但鉴于大饼的夺命猫拳在前,江惊岁还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必须要亲眼见到才会心安。
厨房的门是玻璃材质的,透过干净透明的门板,可以清晰看到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连祈斜靠在流理台上,单手拿着手机在看,估计是在搜菜谱,头微微低着,背却挺得很直。
身上一件款式简约的短袖T恤,纯黑色的,露出来的脖颈被衬得更白,几乎没什么血色,侧颈薄薄的皮肤隐着青筋,低头时颈骨分明。
大饼蹲坐在流理台上,歪着脑袋观察他一会儿,终于试探地伸出前爪扒他两下。
连祈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侧过头来瞧它。
这一幕正好落进江惊岁的眼底。
连祈对动物倒是有耐心,乌沉沉的睫毛低覆下来,饶有兴致地跟猫对视着。
他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了,垂头时黑发稍微遮住眉梢,眼尾下的红印子消得差不多了,但鼻梁骨上又横添两道浅浅的细痕。
看起来很像是被猫挠了一爪子。
连祈不养猫,脸上的伤却是没断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隔着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江惊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莫名有种时间停住了的错觉。
她好像被拉回了数年前。
今晚,也只是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稀疏平常的一个夜晚。
在决定搬回来这里之前,江惊岁就想过再见到连祈时的场景,想过他会是什么态度。
是陌生人。
还是继续做朋友。
其实做朋友也好,当陌生人也罢,她都觉得无所谓。
怎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可真正见面之后,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好像时间停止在了那个夏季——他们之间没有那个混沌的雨夜,没有长达六年之久的空白。
初见时的那种复杂心情,如今已经平复下来。
从连祈这个模棱两可的态度里,江惊岁也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想法,但既然他不打算提之前的事儿,她也没主动要说的意思。
两人默契地让那一页暂时掀过去。
窗外雪在缠绵地下,庭院里冬青树沙沙作响,封闭寂静的空间里,细密的情绪攀附着神经,无声地蔓延至跳动的心脏。
江惊岁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时,眸底的情绪被尽数收敛起来,只剩冷淡的平静。
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江惊岁起身去厨房。
门板一开一合之间,金毛也跟着挤了进来,江惊岁低头看它一眼,索性将厨房的门敞开了。
连祈手里本来是端着个盘子的,余光瞥见跟进来的金毛,手腕一转,又把盘子放了下来。
大概是怕它会不小心把盘子撞掉了。
厨房本就不大,站两个人还算宽敞,但再加上一只大型犬,那就没有走动的地方了。
好在金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体型问题,不等江惊岁下达指令,很快就乖乖地调头出去了。
燃气灶刚关了火,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气泡,浓郁的食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江惊岁想要帮忙去拿碗筷,走到流理台前,手还没伸出去,先看到了盘子里放着的两朵白花。
她诧异一瞬,下意识凑近去看。
这花好像是用白萝卜雕刻出来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江惊岁眼神余光扫见了垃圾桶里的萝卜叶子。
咦,还真是萝卜啊。
江惊岁一脸惊奇,捏起盘子里小巧精致的白萝卜花,扭过头看向连祈,眼神都不一样了:“你雕出来的?”
连祈漫不经心地“嗯哼”一声,左手端着瓷碗,低头继续盛汤,似乎是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值得惊叹的事。
江惊岁指尖挑着白萝卜花转过两圈:“你还有这技能?”
“学了很久。”
“那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闻言,连祈转过头来,确实她是真的想学,而不只是恭维之后,他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不务正业,学这个是在浪费时间。”
“怎么会?”江惊岁眨了眨眼,“人一共就活短短数十年,想做什么就去做嘛,不要管有没有用,也不要管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反正人活着就是一个浪费时间的过程。”
连祈听得挑了挑眉。
没看出来。
她还是一个隐藏的大哲学家。
说的话字字珠玑,确实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至于这个不务正业。”江惊岁将白萝卜花重新放回盘子里,又说,“什么才算正业呢?上班吗?我还觉得上班才是最浪费时间呢,如果不是老板给钱,我才不会去。”
当代打工人的倔强。
连祈又笑了起来,大哲学家说的果然很有道理。
他笑着拿出碗筷来:“好了,哲学家,改天再找你请教人生经验,现在该洗手吃饭了。”
江惊岁伸手接过,将碗筷拿到客厅里。
餐厅还没收拾出来,桌上摆放着一堆小玩意儿,腾不出来放碗的地方,吃饭的地点只能暂时挪到客厅。
连祈将水煮鱼端了出来。
江惊岁随手按开投影仪,又从茶几下层的抽屉里翻出来遥控器,随便点开了个电视剧。
激烈的争吵声传进耳朵,还是听不懂的语言,连祈侧头看了一眼。
是泰剧。
下面也没有中文字幕。
江惊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受字幕影响的样子。
连祈有点惊讶:“听得懂台词?”
“当然听不懂。”江惊岁诚实地说,“我就是看个热闹。”
连祈又往幕布上看了一眼。
两位主角正吵得热火朝天,你来我往地互扇巴掌,掌声极其清脆响亮,这个被扇到游泳池里落一身水,那个被扇到垃圾桶里惹一身脏。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不得不说,确实是挺热闹的。
“我还挺喜欢看泰剧的。”江惊岁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幕布,“很解压,耳刮子满天飞。”
连祈:“……”
这话让他没法往下接。
电视里传出来的巴掌声过于清脆,金毛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颠颠地跑到江惊岁这边,紧紧挨着她的腿趴了下来。
脑袋正好对着连祈。
软乎乎的耳朵乖顺地向下垂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和狸花猫不同,金毛的性子天生亲人,也不怕陌生人。
离得近了,连祈这才注意到它颈间也系着个银铃铛,比猫的那个大了一圈,但那似乎只是个装饰品。
狗子走动的时候,银铃铛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铃铛上还刻着一串数字,是江惊岁的手机号码。
从细节里就能看得出来主人对它的上心程度。
对视片刻,连祈抬手在金毛脑袋上比划一下,简洁明了地做出了点评:“好大一颗狗头啊。”
“……”
金毛松开咬着的磨牙棒,抬起头来。
连祈从它这个纯良无害的眼神里,生生地看出了委屈的意味,他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身为金毛主人的江惊岁。
“它听得懂我讲话?”
“听不懂。”江惊岁说,“但应该能理解你说的意思。”
毕竟你都快比划到它脸上去了。
它很难不懂啊。
话题既然打开了,江惊岁想起来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提的那件事:“对了,你那件衣服。”
连祈把磨牙棒重新递过去,看着金毛低头咬住,随口答道:“哪件?”
“就是被大饼抓坏的那件。”
连祈这才想起来,无所谓地哦了声:“那件怎么了?”
“你在哪里买的?”江惊岁问。
连祈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没答,修长指尖懒洋洋地逗着金毛,说话也散漫:“干嘛,要赔我一件啊?”
江惊岁点了点头。
“不用。”连祈倒是没当回事儿。
见他这个反应,江惊岁想了想,又说:“那你先把你微信给我吧。”
她想着找一找有没有同款,买不到同款的话就赔钱给他,总不能他说不用,她就真轻描淡写地翻过去了。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连祈报了遍手机号。
江惊岁搜到他的微信,他手机号没换,还是以前那个,甚至微信头像都没换过。
头像是一只顶着兔耳朵的、胖乎乎的三花猫。
很萌。
跟他形象完全不搭。
那是她以前画的一张图。
还是上高一那会儿,联系人列表里有个同学跟连祈的头像一样,江惊岁有时候就会找错人,索性就找了张自己随手画的涂鸦,给他设置成新头像了。
连祈虽然有点嫌弃这个过于软萌的头像,但也没说要换掉,就这样一直用了下来。
吃完饭,江惊岁将碗筷收到了厨房里。
虽说做饭的人不洗碗,但江惊岁实在是讨厌洗碗,跟连祈讨价还价起来:“你来洗碗,然后我按钟点工阿姨的工资,给你发工资行不行?”
要说起人生中最讨厌的事,洗碗绝对能排到第一。
江惊岁平时吃饭,都是把锅端过去,直接将锅当成碗来用。
这样就能少洗一个碗了。
连祈低头拧开水龙头,指尖不轻不淡地弹过来一点水珠:“没说让你洗。”
那就好,江惊岁放下心来,从橱柜里翻出来一次性筷子:“下次吃饭,可以用这种。”
连祈洗着碗,抽空往她手里瞧了一眼,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你在家吃饭也用这种啊?”
“嗯,这样就可以少洗一双筷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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