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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桐属于无辣不欢的选手。
江惊岁最近的生活状态正在逐渐向养生老年组转变,枸杞花茶不离手,但饮食口味还是偏于吃辣。
两人一拍即合,点了个香辣红汤锅底。
江惊岁拎起水壶,重新倒了杯清水,一边慢吞吞地喝着,一边听闻桐讲话。
等闻桐以三百句不重样的中国话,花式问候完她上面那位没有人性的大领导,江惊岁才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桐桐,我感觉你好像成熟了一点。”
“真的吗?”
闻桐虽然不知道她大骂傻逼老板,和她变得成熟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听江惊岁这样说还是很高兴,立即追问道:“哪里成熟了?”
“心理成熟了。”江惊岁直白地指出来,“以前你跟我聊天,一般都是话不过三句,你就会跟我说起你的感情问题。”
现在进步了。
变成打工人激情问候老板祖坟了。
闻桐怎么听都觉得这不像是在夸她,于是仔细回顾了下她跟江惊岁打视频时的聊天内容,然后神奇地发现,江惊岁好像说的是对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我难道是个恋爱脑?”
江惊岁提醒道:“你得把‘难道’去掉。”
想起跟在闻桐屁股后面,被迫当“情感咨询师”的那些年,江惊岁觉得她当初没从宁川飞回来,把直接闻桐拽上手术台,手动切除她的恋爱脑,真是个奇迹。
不止是上大学那四年里,江惊岁毕业参加工作之后,也处于一种忙得飞起的状态中。
就这样,她百忙之中还得特意抽出时间来,帮闻桐解决那令人上火的感情问题。
尤其是闻桐每次跟她说的话,还都是大同小异,江惊岁搞不懂这种一看就是渣男pua女朋友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分手。
赶紧分手。
男人那么多,这个不行,那就换个行的。
但通常是头天晚上,江惊岁就事论事地跟闻桐分析完,闻桐也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这就跟他分手”。
然后第二天一早,江惊岁就会从闻桐那里得到一句:“其实我觉得他对我还行,谁家情侣不吵架的呢,双方都得磨合,你说对吧?”
江惊岁:“……”
江惊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到后来,闻桐再来跟她吐槽男朋友的时候,江惊岁直接隔着屏幕指着她:“不分别来气我!”
最近这半年,闻桐倒是很少找她聊感情问题了。
不知道是恋爱脑治好了,还是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了。
“现在我对谈恋爱已经不感兴趣了。”闻桐露出来一个痛定思痛的表情,“我觉得还是挣钱比较重要。”
“恭喜你。”江惊岁诚心实意地敬她一杯茶,“终于醒悟了。”
闻桐接过茶来,继续说:“但我成功路上又出现了绊脚石,家里开始催我相亲了。”
江惊岁:“催得很急吗?”
“我妈还行,主要是家里亲戚老是在问。”闻桐说,“每次回我奶奶家,村头那些三姑六姨都拦着我问,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要给我介绍。”
江惊岁咽下去一口冻豆腐,出了个主意:“你可以说有,敷衍过去就好了。”
“敷衍不过去。”闻桐叹气,“上次我就说的有,然后一个婶子接着就问,那你怎么还不结婚,趁着年轻生个孩子。”
催婚后面,必定是催生。
一环扣着一环。
“这好解决。”江惊岁眨了眨眼,“你就说,跟前夫生过一个了,离婚的时候没要,给他养了。”
闻桐:“……”
这有点太狠了吧?
杀敌八百,得自损三千。
村口那些三姑六姨,对八卦的传播速度不容小觑,闻桐觉得自己要是敢这样说,她妈妈肯定得把她的腿给打断。
闻桐果断扯开话题:“对了,有个事儿我昨天就想问你来着。”
江惊岁低头咬着年糕,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聊天归聊天,不能耽误吃饭。
闻桐:“你和连祈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江惊岁筷子一顿,抬头:“嗯?”
什么什么情况?
闻桐稍微向前倾身,凑近过来看她的表情:“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跟他在一块?”
“真的是偶然碰到的。”江惊岁老实解释道。
这事她已经说过一遍了,只是闻桐好像不太信。
“哎呀不是问你这个。”闻桐又坐了回去,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我是说,你俩这算是和好了?”
其实用“和好”这个词,也不太恰当。
闻桐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联系不上江惊岁。
直到开学,闻桐没在学校里看到江惊岁,她才知道江惊岁没报北安大。
怎么都找不到人,汪子肖只好去问了他们班主任老杨,跟他打听了一下江惊岁去的哪所学校。
老杨说宁川大学。
老杨那时候还很意外,班里四十多个学生,成绩过重本线的都留在了本地,就江惊岁报的外省。
在那之后,江惊岁整个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微信再也没上线过,打电话永远都是无法接通,闻桐只知道她以前跟连祈是邻居,搬家之后的新住址也没听她说过。
闻桐想过去问连祈。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从连祈冷淡晦郁的眼神里,敏锐地觉察出来一些异样情绪。
她默默地又将话咽了回去。
再之后,又过了两三个月,闻桐在某天晚上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来自于宁川市的手机号。
是江惊岁打来的。
问她借钱。
闻桐二话不说,将身上的钱全都给她转了过去。
电话没有挂断,江惊岁在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很认真地跟她道歉,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没说一声,就这样离开了。
江惊岁打来电话的这件事,闻桐谁都没说。
不论是连祈,还是汪子肖。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虽然江惊岁没特意跟她说过这个,但闻桐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她大概是不想提及过去。
所以才会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闻桐对此守口如瓶。
直到近两年,江惊岁慢慢地有了点不太明显的变化。
再聊起高中生活时,她不再是抗拒沉默的态度。
而是一种冷淡平和的语气。
闻桐觉察到她的转变之后,偶尔也会跟她聊起连祈。
江惊岁听完,只是笑笑,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也冷清清的。
就像是。
提起了个陌生人一样。
闻桐这样说了几次,见江惊岁好像是真的不在意,也就不再提了。
只是心里仍是觉得十分可惜。
她一直以为,他俩会上同一所大学,然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却没想到。
迎来的结局会是这样。
但好在,那似乎也不是最终结局。
昨天给江惊岁打电话时,闻桐从手机听筒里听到连祈声音的那一瞬间,人都是蒙的。
还以为是自己加班加到出现幻听了。
直到从江惊岁那里确认,说话的确实是连祈。
闻桐怔愣半天,最后笑了。
——果然。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浮现出这一个词来。
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既是意料之外。
又在意料之中。
闻桐只是觉得。
他俩之间不该就这样结束。
也不该是这种结局。
“和好”这个词一出来,江惊岁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她弯眼笑起来,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怎么还冒出来这个词了?
“我们这也不能说是和好吧,我也没跟他闹翻过呀。”江惊岁实事求是地说。
充其量,只是突然断联而已。
闻桐想想也是,苦于不知道当初他俩发生了什么,现在想问都无从下口,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们现在这是……”
江惊岁低头想了想,忽然放下了手里捏着的筷子,有些严肃地叫她一声:“桐桐。”
闻桐不由得坐直身子:“啊。”
根据她对江惊岁的了解,江惊岁吃饭的时候一旦放下筷子,就说明她要认真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江惊岁说。
这话没头没尾的,闻桐听着一头雾水:“什么奇怪?”
“就是……”江惊岁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是连祈。”
闻桐:“他怎么奇怪了?”
“不是他奇怪。”江惊岁困惑地皱了皱眉,“是我和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有点奇怪。”
闻桐从善如流地改口:“噢,那你们怎么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惊岁垂下睫毛,漫无目的地往桌面上看,“我以为我们这次再见面的时候,会很陌生——说实话,我都做好了跟他当陌生人的打算。”
“结果真正相处起来,他态度就跟以前差不多。”
闻桐被她搞糊涂了,懵懵地问:“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
江惊岁有点迷茫地捧起茶杯,轻声说:“我就是觉得不该是这样吧。”
连祈不理她,当她是陌生人。
或者是跟她生气发火。
她都不意外。
唯独现在这样,日子粉饰太平般地过着,江惊岁有些心神难安。
闻桐不清楚他俩的事,也不好做评价,犹豫一下问:“那你现在什么想法?”
江惊岁沉默了会儿,最后叹一口气:“有点过意不去吧。”
“我也欠他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