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靠近缅甸的交界处,一辆破旧的中巴车颠簸前行。
辽阔天际清碧如洗,盘山路崎岖绚丽,远处峰峦起伏,这就是传说中最神秘最美的边境路之一。
南宫钰纤瘦的身体随着车身摇晃,她抱紧手提包,黛眉紧蹙,愁云惨淡的望向车窗外。
饱满的粉唇干得开裂。
作为上市企业南宫珠宝的大小姐,别说在国内,在巴黎留学时连地铁也没坐过,上学第一天家里就给她买了车,租了间豪华公寓。
今天下飞机后转了两次大巴车,再是三轮车,中途拖着行李箱走了二小时山路,若不是搭上这辆中巴,怕是走到明天也到不了滇洒镇。
那个拥有储存量极大且质地上乘玉矿的无名小镇。
隐藏着位能左右全亚洲珠宝市场的神秘大佬。
昨天,蒋芯兰把南宫钰从床上拧起来:“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挽救公司,你必须拿到合约!否则咱们等着流落街头吧!你还想过大小姐生活?做梦!”
南宫钰一脸愁苦,小声说:“妈......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废柴。”
“废柴也是柴!眼下没办法,你哥在美国打离婚官司回不来,我还要在董事会上盯着狐狸精。”蒋芯兰把她推出家门,“不拿到合约别回来!”
司机直接把她送到了机场。
南宫钰低头看着满是灰土的鸵鸟皮单鞋,侧面划了个小口子。
这双鞋的颜色很特别,灰驼色中带一丝红润,把她本就瓷白的肌肤衬得更娇嫩。
编织羊毛裙摆处也染上大片黄泥,这半裙是香奈儿最新限量版,好不容易才代购到。
可都报废了。
心里阵阵抽痛。
从磨花的指甲上收回视线,南宫钰忍住眼泪,瞥了眼前方大哥包里那半瓶矿泉水。
整整半天滴水未进,喉咙快龟裂了。
昏然烦闷时,中巴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南宫钰的额头重重撞上车椅后背。
她捂着额头,强忍半天的眼泪飚出,顺着脸往下淌。
顿时悲从中来,咬紧牙关“嘤嘤嘤”的小声哭泣。
出生就在罗马,活了24年的南宫大小姐从没吃过这种苦。
手有点脏,南宫钰小心翼翼的从包里拈出湿纸巾先擦手,然后拿干纸巾轻轻擦泪。
擦着擦着,顿感车里的气氛不对劲。
刚刚还在打盹的乘客们都直起背脊,警惕的伸长脖子往前方看。
南宫钰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霎时,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五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拦下了车,舞着砍刀不停叫嚣。
抢劫?不会吧?!
南宫钰很崩溃,今天定是她的渡劫日。
人生第一趟出差竟会遭这么大的罪。
南宫钰咬唇定了定神,想给蒋芯兰发微信。
转念一想,有什么用呢?
情急下她拨打110。
一个劫匪上车后,她又哆嗦着挂断了。
现在拨110也来不及,慌忙中,她从包里摸出眉夹攥在手里,权当做武器。
那劫匪大吼着把大家赶下去,又命令所有人把包扔地上。
南宫钰低头紧拽着包,包里有公章及合同资料,绝对不能丢。
匪首走到她面前薅包,惊讶这女人死命抱着不松手。
这才注意到她精致娇美的小脸,浓密卷翘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娇弱的双肩不停的颤抖。
看得匪首眼睛发直,他坏笑了几声,吓得南宫钰往后退。
其他的劫匪也瞧见她纤细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小腰,顿时眼神都变了。
不怀好意的交换眼色。
两个劫匪上前拉她。
南宫钰死命抱着包奋力挣扎,稳住发颤的声线:“有话好商量,你们要多少钱?我们可以......谈,一定比你们这次抢的多。”
这话引得劫匪们发笑。
匪首龇牙咧嘴,伸手抓住她的细胳膊往怀里拉:“还敢和老子谈条件?钱也要,人也要。”
“松手!放开!你们这是违法的!救命!救命啊!啊!!!”南宫钰拼命挣脱却无济于事,粉色的唇瓣被她咬出几丝鲜血。
就在南宫钰感到绝望时,轰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
一辆粗狂的摩托车沿着迂回的山路而上,眨眼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匪首看清来人后立刻一改态度,松开抓住南宫钰的手,弯腰笑着解释:“池爷,兄弟几个小打小闹搞点酒钱......”
“池爷”坐在摩托车上,腿支着地,冷眼一扫。
南宫钰赶紧躲到人群后,警惕的往外瞅,见到“池爷”的第一个印象是,腿好长。
“池爷”微掀眼睑看向匪首,声音低沉得像在审判:“我的地盘,你坏了规矩。”
南宫钰注意到匪首的手抖了下,其他四个劫匪也都往后退,眼里充满了恐惧。
似被“池爷”冷戾的视线所慑。
“池爷”下车时抽出了根钢棍,二话不说直接朝匪首头上狠狠一挥,倏然转身,三五下麻利的踹提砸将其他几人打趴下。
走到最后一位劫匪面前,他像拧鸡一样单手提起劫匪往地上一摔。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劫匪们,全都躺在地上惨叫连连。
这一幕看得南宫钰心惊胆战。
她满眼惊恐的盯着“池爷”,见他神色冷静,招招致命。
一拳砸得人血肉横飞。
便猜测他是专业保镖,或打手。
有位劫匪挣扎着站起,掏出根铁制琅琊棒朝“池爷”胸口一戳,“池爷”的手掌顺着锯齿抹下去,直接掐住那人的脖子,往旁边一拽。
啪!
那人被甩出几米外。
南宫钰睁大眼睛,那手是铁做的吗?她看着都疼。还有那惊人的臂力,像加了特效。
“滚!”
“池爷”冷厉一吼,劫匪们慢腾腾的爬起来,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跑了。
“池爷”拍了拍手转身,额发凌散,狠戾的视线扫过来,南宫钰的心神都颤了下。
那眼神凛冽桀骜像头野兽,比刚才那五个劫匪更令人胆寒。
南宫钰垂眸,咽了咽口水,再小心翼翼的抬眼望过去。
他个子高大肤色偏深,力气虽大,并不像健身教练那般壮硕,却是宽肩窄腰,身材紧实匀称。
领口随意敞开,隐约可见紧绷结实的胸膛,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偾张的臂肌。
皱巴巴的灰色衬衫扎在裤子里,显出劲瘦的腰线。
背脊微弯,姿态闲散的站着,比刚才的劫匪还混吝不羁。
惊魂未定的南宫钰没心思留意他英挺的眉眼,轮廓锋利的俊脸。
她拧紧眉头,下意识把包抱得更紧。
司机认识池逸,走上前千恩万谢:“谢谢池爷,好几年没遇上打劫的了,全靠池爷照着我们。”
池逸没理他,视线落在南宫钰的脸上,猛然定住。
仿佛穿过她细软的额发,窥见到她身后的光阴。
许久他才开口,慵懒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哑:“你是南宫家的?”
南宫钰恍过神来,明白“池爷”是玉石矿场派来接她的,快绷断的神经线一松,重获新生的喜悦让她想哭。
她往前一跨,脚底发出“咔嚓”的响声,抬脚一看,一只蚱蜢被她踩得内脏横飚。
这种体型的蚱蜢在云南随处可见,却惊到了南宫钰,再加上今天的烦躁恐惧,她恶心得崩溃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蹦跳着跑向池逸,抬眼就撞上他黑沉深邃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遥远模糊的记忆中,这抹森寒的眼神。
似曾相识。
“我是......南宫家的。”南宫钰喘着气,不知道如何称呼他,“请问是来接我的吗?”
池逸眉心微蹙,冷嗤:“不是。”
说罢就走向摩托车。
南宫钰见他要走,赶紧追上去:“英......英雄,留步,这位好汉,你......能不能帮下我。”
那乞求的声音轻柔委屈,池逸停下,转身。
南宫钰谨慎的向前挪了几步,面前的男人遮住了身后阳光,投下的高大阴影将她覆盖。
与他不到半米的距离,南宫钰感到极大的压迫感,比直面匪徒还让人窒息。
池逸垂眼朝她脸上轻扫。
一双水眸眼波潋滟,纤长浓睫微颤,巴掌大的小脸似紧张到极限。
南宫钰不敢与他对视,微微垂眸看着他轮廓分明的喉结,鼓起勇气问:“能不能帮我托运行李?不大,是标准行李箱。我会额外给你小费。”
过了好一会,南宫钰见他的喉结在缓慢轻滚。
“什么?”听见他吐了两个字。
语调很是漫不经心。
冷冽低沉的嗓音从上盖下,南宫钰僵着脖子,努力弯唇:“你是矿场的人吧?我真的走不动了,我给你200?500?就一个箱子不重的。”
行李箱里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衣服鞋饰,想着商业谈判时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池逸依然神色冷然的看着她。
只是风吹过树梢,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狭长眼尾时,微垂眸光里泛起晦暗不清的情愫。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温软:“我们南宫珠宝要和你们矿场谈合作业务,我是你们甲方,你可以请示你们领导。”
又过了好久,池逸开口:“你没腿吗?”
那声音懒怠冷质,却让人听出了傲慢不屑。
他转身时突然顿了下,像不经意的一提,又像是意味深长的暗示:“对了,你还没记性。”
南宫钰一滞,见他跨上摩托车,开动前还特意往她腿上一扫,那眼神和劫匪们不同,像是在讥笑,看她什么时候把这细腿走折。
“......”南宫钰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无力的垂头。
这个世界有毒!
大家回到车上,中巴车继续徐徐往前开。
南宫钰坐回原来的位置,胸口堵得发慌,一想到池逸刚才那态度,更是委屈至极。
眼眶酸涩。
有点想哭。
但转念一想,在落后的边境,很多人没条件接受高等教育,就拿刚才那位“池爷”来说,怕是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念完。
连钱的好处都不懂,看他那表情似乎200和500都分不清。
南宫钰吸了吸鼻子,低声嘟嚷:“......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