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刘二公立刻介绍:“这位是南宫珠宝的大小姐南宫钰。”

又对南宫钰说:“这是我们玉矿场的......保安队长池逸,池水的池,飘逸的逸,有时也负责开采工作。”

“原来是池队长。”南宫钰尽量让声调不拖沓:“十分感谢昨天相救,若还有麻烦之处请多担待。”

池逸语气不善,扬眉:“还有?”

“......”南宫钰不接他的话,转头向刘二公解释,“我早就想来云南旅游,趁这次机会顺便看看风光。”

这是她准备好的台词,万一谈判不顺利也有借口继续待着。

刘二公见池逸沉着脸,赶紧说:“这位南宫小姐性格耿直,常年走南闯北,和那些娇生惯养的不一样,不会......呵呵呵。”

暗示不会带来什么麻烦的。

池逸未置可否,开始吃饭。

刘二公对南宫钰的印象很好,话里话外都带着关心:“粗茶淡饭,南宫小姐将就吃,中午我让食堂多安排些小菜。”

闻言,南宫钰摆手,豪迈的说:“场公客气了,早上吃这些营养又清淡,非常不错,中午不要再为我破费。”

心里却暗自犯愁,她的早餐从来都是进口芝士蛋糕牛奶等,鸡蛋也只吃瑰香芙蓉蛋羹,说实话,刚才看见这些食物,她整个人差点晕厥。

她拿起馒头撕了一丝塞嘴里。

艰涩难以咽下。

南宫钰默默叹气,没办法,等他们走了,她再悄悄溜走。

确实吃不下,哪怕饿到极致。

她边慢条斯理的磨蹭,边和刘二公尬聊。

眼见刘二公终于吃完站起来离开,南宫钰暗自呼气,肩颈线缓缓的松弛下来。

笃笃——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指伸到她面前敲了几下,那声音铿锵厚重,像金属与桌面在重力撞击。

“我们这里不准剩饭。”池逸突然来了句,“吃完!”

“啊?”南宫钰吃了一惊,抬睫见他冷冷的盯着自己,很是心虚,绷着脸说:“我只是吃得慢,肯定不会剩的。”

池逸垂眸,紧紧的盯着她。

白嫩脸颊气鼓鼓的嘟起。

这样近的距离,几乎能看清她莹白肌肤上的绒毛。

她还是当年那样,一生气就鼓脸,像只松鼠。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池逸的思绪飘忽。

模样也没怎么变,只是五官长开后更显妩媚娇俏。

池逸意识到自己勾起了嘴角,立刻沉下脸:“粥也要喝完。”

“......知道。”

南宫钰嘴角向下撇,想到昨天他那副不近人情的态度,对这人的印象彻底好不起来了。

她怀疑池逸在故意和她做对,因为他吃完后并未离开,而是掏出手机刷新闻。

“......”南宫钰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蹦跳。

不得已,她皱眉咬牙,硬着头皮囫囵吞完,吃完就想哭。

巨难吃,分量还多!

她刚放下筷子,池逸就站起来走了。

“......”南宫钰极度无语。

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位保安队长会给她的谈判带来诸多麻烦。

池逸跨进办公楼,走进内屋,关上门坐在老板桌旁。

他点了支烟,视线透过白色烟雾看向桌面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少年手捧一根帝王绿翡翠项链。

他头上缠着绷带,只露出的右眼微弯,视线落在身旁抿嘴微笑的少女脸上。

阳光落在两人眼中,泛着同样清透的光。

那时候他的肤色还没现在这么深,骨架尚未长开,看着骨瘦嶙峋。

少女比他矮一个头,身穿昂贵的连衣裙,脸颊有些婴儿肥,精致乖巧得像个白瓷娃娃。

池逸重重的吐烟,他闭上眼睛,嗓音沙涩:“真有你的,不仅食言,竟然还认不出我了?”

随即连声大笑,笑得胸腔上下起伏。

须臾,他睁开了眼,眼底酝酿着翻涌的情绪,磨牙低声道:“你竟敢负我......”

早饭后,刘二公有事要去镇上,南宫钰只得先回房间躺着。

矿场上传来大型机械的阵阵轰响。

熟悉的轰鸣声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14岁那年,她和哥哥跟随蒋芯兰来到新疆一座名为托拉缇的小镇。按蒋芯兰的话说,再不过来守着,南宫云就要被狐狸精勾走了。

因在镇边发现了大量上等和田玉,南宫珠宝决定就地开矿场,由当时还是副总的南宫云负责开采挖掘。

一家四口在镇上住下,蒋芯兰给南宫钰和南宫翡都办了入学手续,打算长住。

镇上只有一所中学,他们俩入学那天轰动了整所学校。

小镇上从未来过大城市的人,何况是一线城市的富家少爷小姐,宛若电视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尤其是南宫钰,她一身上万的巴宝莉童装,精致的小羊皮FENDI单鞋,手上是CELINE的小拧包。

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耀眼夺目。

南宫钰躲在哥哥身后,抓住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打探新同学们。

小孩子总能很快融入新环境,南宫兄妹被同学们的善良热情打动,短暂几天的不安忐忑后,他们俩与大家打成了一片。

南宫钰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她与同桌卓伊娜成了好朋友。

卓伊娜带她到处玩,请她去自己家做客。

南宫钰发觉这里的人都很友善。

直到那天。

某个周末的傍晚,南宫钰在卓伊娜家做完作业喝了奶茶,卓伊娜送她回家。

天色渐渐暗沉,山坡上的夕阳余晖也昏然逝去。

两人边走边聊,刚爬上小山坡,卓伊娜突然警惕的拉住她,朝前方洼地抬了抬下巴,小声说:“快看那边。”

南宫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十来个少年正围着地上一名黑衣少年狂踢,周围扬起的尘土像一股漩涡。

他们开心的叫嚣着,不少人拾起石头往黑衣少年身上砸。

那少年蜷缩身体,双手护住头,嘴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除了石头砸在他身上的“啪啪”声。

这一幕吓得南宫钰羽睫直颤,她担心的说:“他们快把他打死了.....”

卓伊娜却平静的说:“不会的,他死不了。”

见南宫钰不解,她低声解释:“领头打架的是镇长的儿子,被打那人叫石头,读高二,镇上的人都不和他玩。因为......他是被诅咒过。”

“诅咒......”南宫钰屏住呼吸,“不会吧?”

“真的,他到哪儿就会把灾祸带到哪儿。”卓伊娜蔑视的看向泥土中的少年,“你别看他现在可怜,其实他是从地狱来的恶魔,你碰见他可千万要绕道走,他住在你家矿场对面的山上。”

南宫钰皱眉:“他们这样打他,不怕被他父母知道吗?”

卓伊娜摇头:“不会的,他父母都被他克死了。”

“......”南宫钰紧抿嘴,说不出话来。

那些少年踢累了,吹着口哨离开,地上的黑衣少年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南宫钰紧张的抓住卓伊娜的手:“我们告诉老师去吧?”

她话音还没落,见黑衣少年抽搐了下,慢慢的挣扎站起来,他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和鼻嘴。

他抬手擦拭嘴角的血,往地上啐了一大口血水。

凌乱的额发挡住他英挺的眉眼,黑冰似的眸光猛地朝南宫钰这边一掠。

定在她脸上。

吓得南宫钰浑身瑟缩。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石头。

第二次是在上学的路上。

那天司机刚开到学校附近,车突然熄火。

只有不到500米的距离,南宫钰便说自己走过去。

她背着书包走着,马尾辫有规律的摇摆,乖巧的小脸白得发光,整个人像个迎风招展的小太阳。

路过拐角处的小卖部时,见到了上次那群人。

还有石头。

只不过这次角色互换。

石头把那些人用绳索绑起来,提起钢棍抽打他们。

十来个少年痛得哇哇直叫。

南宫钰听见石头叫嚷:“无耻强盗!你们偷走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

那声音沙哑凶狠,她赶紧低下头沿着墙边走。

飞来的碎石溅到她白色袜子上,她吃痛的抬眼。

顷刻间,对上那只独眼投射而来的阴冷目光。

像冰冷的顽石。

他懒散恣意的坐在破旧摩托车上,长腿大展开,一股无法无天的嚣张劲儿,望之让人忌惮。

脸脖还残留着上次被打的伤痕,仿佛从地狱而来。

还是最野的那种。

他狭长锋利的独眼眯了眯,晦暗的视线一直追着她。

就在南宫钰走到校门口时,他的舌头抵了抵上颚,嗓音从喉咙里刮出来:“喂!臭资本家的女儿!”

吓得南宫钰慌忙钻进校门,小跑着奔向教学楼,心脏“砰砰”直跳,不停的对自己说,他刚才不是在喊她。

那段时间,她哥南宫翡成了学校风云人物,与镇长儿子打得火热,经常不回家。

一回家,蒋芯兰与南宫云又为某狐狸精吵翻天。

那天,父母和哥哥都没在家。

南宫钰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做作业,矿场的保安队长库尔班跑进来,问她:“你爸呢?”

南宫钰摇摇头,心说,大概和狐狸精在一起,而蒋芯兰肯定去抓狐狸精了。

“捉住个小偷。”库尔班离开时自言自语道:“那该死的独眼龙,看我这次不弄死他。”

南宫钰的心倏然一紧,握住笔的手顿住,但想到卓伊娜的告诫,她咬了咬唇,低头继续做作业。

让自己不去想这事。

第二天吃晚饭时,蒋芯兰心情不好,见南宫钰又在挑食,没好气的讥讽她:“生在这个时代知足吧!哪像我小时候饭都吃不饱!你们这一个二个的都是祖国的花朵。”

南宫钰为难的夹起一根胡萝卜丝吃。

“祖国的花朵”这几个字听起来刺耳,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个人来。

他不也正是花朵的年纪吗?

第三天放学后,南宫钰做完作业,不知不觉的溜达到保安室,她踮起脚从窗户看进去,脆生生的喊:“库尔班叔叔......那个......那个独眼小偷呢?”

库尔班走过来,对她说:“放心,关着的绝跑不了,身上脚上绑了好几根铁链。”

“......”南宫钰有一刹那说不出话来。

她仰着头,怯生生的问:“他偷什么东西了?”

库尔班哼了声:“想偷我们的翡翠原石,那瘟神想钱想疯了,居然说是他的,还好那天人多不然就让他溜了。”

南宫钰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口:“那......你给他喝水吃东西了吗?”

库尔班仿佛听了天方夜谭,笑着反问:“我还给他喝水吃东西?”

南宫钰拧紧眉头,着急的问:“那他会饿死的呀?”

“他是个瘟疫,他会给大家带来灾祸。”库尔班俯身,神色倏然严肃,“他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回家的路上,南宫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她很难受。

这两天她一直很难受,仿佛躺在名为良心的铁板上煎熬。

她从冰箱里翻出吃的用微波炉打热,带上水。

在南宫云的抽屉里摸出仓库钥匙,从矿场后面的小路直径来到废弃的仓库。

她有些焦急也很慌乱,秀挺的鼻尖跑出了汗。

当她打开门那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打开了一扇怎样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