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梦魇像是消不去的折磨，慕甄一直到给郑思虞拍摄结束，脑海都肆乱徜徉着最后一段梦境的暧昧画面。
她的脸色和昨天相比，没有半点好转。
而郑思虞昨天被纪希霖以工作怠慢为由狠狠教训了一顿后，赔礼道歉喝酒喝到吐才把关系缓和。
她的确不爽慕甄，但碍在现在身处劣势，还是不好过多张扬。
整整一天，郑思虞没敢吱声。
拍摄结束后，慕甄收好相机，和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准备提早回江凛市。
可不早不晚，慕甄要出场地那会，宋仪电话响了。
不是纪希霖的电话，是程蔚打来的。
慕甄没多想，只当是程蔚要和宋仪聊工作。她从宋仪那边拿走车钥匙，正要转身，宋仪拦住了她。
“慕甄姐，等一下。”
宋仪知道，程蔚向来都只找慕甄，找不到人了，才会想起打她这边的电话。
现在趁着慕甄没走，宋仪赶紧把手机递到她手上，说：“是不是手机没电了啊，程蔚一定是找你的，要不你来接吧。”
慕甄懂宋仪的意思，伸手进口袋摸出电话，低头看了眼，的确是关机显示。
她利落划开接听键，那头舞曲的放肆喧嚣瞬间势不可挡地朝这片冲来，慕甄的耳膜都被震得有点抽疼。
程蔚和身边人插科打诨好几句，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慕甄吐出四个字：“你在哪啊？”
慕甄没回答，反是问：“你在酒吧？”
程蔚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今天排班到我，我晚上六点的场，你能赶回来吗？我给你留了很好的观众位。”
他沉默了会，没等到慕甄的答案，又自顾自委屈地说：“你出差好多天了，我知道你忙，没联系你。我等你好久了，你能不能赶紧回来？我想见你。”
程蔚就是这样，明明一副狼狗的锋利长相，性格却是黏人的奶狗属性。
慕甄认识他这么久，但凡她出差在外，两人没联系，他总能找到各种借口提出见面。
有时候，慕甄希望程蔚能像那些纨绔风流的男人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可他对她的感情始终在与日俱增，越是喜欢，越是被动，也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慕甄明里暗里都感觉得到。
但她头脑清醒过来，不想试了，她把她的想法传递给他。
其实程蔚自己也很清楚，慕甄是姐姐。
一个事业有成，长相出挑的姐姐，身边流连的无不是优质出色的行业精英。他要做到多好，才能让她甘愿放弃外边灿烂的风景？
然而，程蔚还没找到答案，慕甄就已经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
患得患失渐渐成为他的常态情绪，无情地日日夜夜支配着他。
慕甄出差的这么多天，程蔚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得一如既往地主动找她，以此不断刷新他在她那的存在感。他觉得，只要他自知界限地陪在她身边，她迟早有一天会回头看他。
但事与愿违，抛出的话一度飘散进空气，慕甄都没给他回应。
程蔚的语气明显低落下去。
慕甄主要是被那头节奏劲爆的乐曲吵得头疼，再加上昨晚没睡好，现在整个大脑都胀痛得快有撕裂感，难受得不行。
她现在没心思再去酒吧消遣，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程蔚大抵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强求。
一声“好吧，你忙”蓦然成了他和她这通电话的结尾。
正好是这通电话，提醒慕甄昨天和纪希霖所说的“算算清楚”。
这一单总算结束，慕甄从手机里调出宋仪先前发给过她的行程记录，里面每一项都精打细算，包括纪希霖曾经答应她的额外补价。
慕甄想都没想，直接甩了份额外的结款单过去，言简意赅地发：[5%加额，希望纪总说到做到。]
再然后，不见结款，她不会回纪希霖的更多消息。
他出钱，她赚钱，关系仅限于此。
当晚，慕甄赶高铁的班次回了江凛。
疲惫地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声控灯感应亮灯，慕甄看都没看东边房子一眼，入道转身就朝着自家走去。
但在掏出钥匙开门的一刹那，她顺道摸出口袋里的那张升降车位的卡。
慕甄抱着负责的想法，把行李箱放进屋内，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写了句话贴在卡上，随后转身去到东面秦宴礼家门口。
她暂时不想见他，但他的东西她得给他。
可就在慕甄打算把卡放在他家门外的地毯上时，里头像是听到动静似的，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慕甄猝不及防。
下一秒的抬头，眼前紧闭的门倏然从里被推开。
秦宴礼就这么神情淡漠地站在她面前。
迎合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慕甄的动作猛地滞住。
说实话，她现在很像做贼的样，晚上十一点出现在一个男人家门口。
尤其还是松垮套着件浴袍，优越的肌肉身材在背光的角度，依旧出众难言的男人。
要想坦荡置之，慕甄只怕自己定力不够。
秦宴礼似乎并不在意慕甄视线的下落摇晃，冷然锋刃的眉目浸在冷色调的光下，没被蕴热半分。
眼见秦宴礼和梦中毫无二致的模样，态度对比却是冷热两极，慕甄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地会窜出梦里和他贴身亲昵的画面。
做贼心虚的局促莫名裹挟在空气里，迫着她的呼吸。
慕甄低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翻江倒海已然涌起的异样情绪。
她果断撕掉便签，把车位卡递到秦宴礼面前，礼貌不失疏离地说：“这个给你，没什么事我走了。”
说完，慕甄转身。
下一秒，秦宴礼略低的嗓音从后面扬起：“慕甄。”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慕甄脚步顿了下。
眼前蔓延走廊的声控灯忽地熄灭，身后从秦宴礼家里散出的炽色光色投在慕甄身上，她心脏不自知地放缓轻跳的节奏。
慕甄听他一字一句接着说：“下周五把时间空出来。”
慕甄不明所以，转头看他，“有事？”
秦宴礼轻描淡写地说：“唐曼晴和唐均奕组局的晚饭，你不去？”
吃饭？唐曼晴怎么没和她说？
慕甄知道唐均奕，唐曼晴的非亲生哥哥，现在是检察长。如果秦宴礼现在调工作到江凛，是检察官，那他们工作上不就有交集？
慕甄听唐曼晴说过，秦宴礼对她的抗拒大多就来源于唐均奕。
唐曼晴和唐均奕坎坎坷坷多年才走到一起，但他们先前的藕断丝连多少给唐曼晴的婚姻造成了影响。
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慕甄不知道。
她只知道，秦宴礼现在和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及亲人的亲近，但也不至于陌路人的冷漠。
僵硬冷处理，是惯常的状态。
慕甄没把这些缠乱的思想摆在秦宴礼面前，只听似敷衍地和他说：“知道了，我会给唐阿姨打电话确定时间的。”
秦宴礼盯着她，没说话。
慕甄困劲上来，现在除了赶紧回去补觉，没更多的想法。
偏偏秦宴礼这人像是专门和她对着干。
她刚要转身，秦宴礼又不轻不重地带过一句：“手机号188开头？”
他显然是在问她，她的手机号是不是188开头。
慕甄静了几秒，藏在心底的小恶魔像是瞬间有了活跃的理由。她歪过脑袋看他，佯装为难地说：“怎么办？我好像换号码了。”
秦宴礼面不改色地眯了下眼。
慕甄见他这副吃瘪的样子就心里痛快。
一双桃花眼挑起的弧度潜藏风情，倍添少见的狡黠。她脱口而出的话更是说得带劲：“秦检，你是想加我好友吗？”
秦宴礼像被捏住心思，脸色肉眼可见的微沉。
慕甄改变策略地以退为进：“可惜了啊，我真换号码了。我现在连自己号码是多少都记不清。”
“要不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她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不谙世事样，“反正我不急。”
慕甄是真不急。
不就是要个号码？她会怕他？
慕甄就不信秦宴礼比她能忍。
但秦宴礼的反应，恰恰总能出乎她意料。
他拿出手机，准确无误地输入那十一位数字，当着慕甄的面按键拨通。
随后，慕甄放在包里的手机磁沉震动起来。
慕甄浑身僵了几秒，脸色瞬间不好了。
难以言说的无措很快包拢在她周身，将她在他面前好不容易树立出的底气一砸粉碎。
秦宴礼靠近了步，暗影铺展而下。
他似笑而非地微微俯压下身，直到视线与她达到平齐高度，故意凑近的呼吸，玩味比认真更甚。
“回国仓促，麻烦慕摄影师帮我这么多忙，我难道不该表达感谢？”
慕甄愣了几秒，也没懂他意思。
秦宴礼时轻时重的热息皆数打散在她眉眼，拂得她眼睫轻颤。
他似有若无地微勾起唇，云淡风轻地说：“接下来的半年，我都住在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来按门铃。”
这话一出，慕甄混到现在养出的那点本事，放到秦宴礼面前，简直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稍屏呼吸，浅色的瞳仁在浓妆的映衬下，多了抹澄澈。
他总能在她防线周围精准试探，次次着重。
“不用了。”慕甄硬着头皮还在维持最后那点坚定。
秦宴礼听了却笑意更深，褐色的深眸在迷离的光下映出一道波澜。
满是笃定的语气，他朝她扬了下下巴，起起落落的呼吸快要打在她唇上。
不知是不是刻意萦绕的暧昧，他说：“你是妹妹，哥哥难道不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