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曼德第n次从魔王陛下劫持来的公主房间经过了。
他好奇地看了看房间内,那个被拐来的公主依然在睡着——事实上,她从被魔王陛下劫持过来后一直都是睡着的,就没有醒过。
阿曼德曾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死掉了,但是他走过去,将手指放在这位公主的鼻尖时,却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有呼吸,就意味着人还是活着的。
但是从这位公主被劫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20个小时了,就算是活人,也未免太能睡了一点。
哦,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家的魔王从拐完公主回来后也在睡觉,到现在也没醒。但魔王陛下毕竟是个恶魔,就算多睡一会儿也正常。
为了确保让魔王陛下能睡一个好觉,阿曼德特意支走了负责在顶层巡逻的骷髅士兵,在回来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去打扰他们魔王陛下的安眠。
阿曼德端着一盘水果沙拉——这是由他们这一群骷髅中最擅长厨艺的阿雷诺做的——据说阿雷诺生前就是一个厨师,大家都对他的厨艺充满信心。
这盘水果沙拉是为了让这位被拐来的公主能体验到家的感觉——毕竟是魔王陛下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类王国拐过来的,也算是他们城堡的贵客,在吃食上总不能亏待了别人——虽然直到现在,应该用膳的人都没有醒,前面做的几次吃食都成了浪费,但是秉持着万一这位公主突然就醒了的想法,阿曼德还是毕恭毕敬地把水果沙拉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
桌子是由桃木制成的,一直摆放在这一层的仓库内。阿曼德特意将它搬了出来,并且用抹布擦干了上面的灰尘。
在桌子上,还摆放着今天傍晚时他端上来的菜肴,现在已经冷了。阿曼德将水果沙拉放在桌上后,接着就端起了已经冷嗖嗖的饭菜,准备拿去倒掉。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平躺在床上的公主突然睁开了那双好看的杏眼,目光炯炯地盯着阿曼德看,没有一点因为看到一具会移动的骷髅而展现出的惊慌,而是带着打量的意味,似乎在询问这里是哪里。
阿曼德对上公主的眼神,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然后轻声打了个招呼:“尊敬的公主殿下。”
他用的是人类中对于眼前女性的称呼,以此来表示自己对她的尊敬。
“这里是哪里?”
爱拉维妮出声问道——她当然知道这里是哪,毕竟本体经历的事情她这股分意识一清二楚,但是真正的公主爱拉维妮只是一个在睡梦中被罪恶滔天的魔王掳走的一个可怜的人类,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知晓现下处境的。
所以在短暂的思索后,爱拉维妮装出了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浑身缩成一团,往床内里挪了挪,离阿曼德远了一些。
阿曼德看着眼前这位人类公主的举动,不由得轻声开口说道:“公主殿下不用担心。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您是魔王陛下的贵客。”末了,他转了转他那颗不太灵光的骷髅头,补充说道:“这里是冬帝国东北处的大森林深处,我的名字是阿曼德,公主殿下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呼唤我的名字。”
说着,阿曼德弯下了身——他骨头做成的身躯在弯曲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就像生了生了锈的钢板在摩擦。
阿曼德行了一个标准的人类礼仪。
爱拉维妮十分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只骷髅的行为举止,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举一动。
阿曼德在行完礼后就准备离开了。当他走到房间门前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了头,对着爱拉维妮轻声说道:“桌子上有刚做好的水果沙拉。公主殿下如果饿了可以先吃一点垫垫肚子——里面没有下毒……”
说完后,阿曼德就关上了卧室的门,徒留下还瑟缩在床上的爱拉维妮。
爱拉维妮眼见对方已经离开,立马收起了自己装出来的一副受惊受怕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四五八叉地仰躺在鹅绒织成的大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累死人了。
爱拉维妮伸完懒腰后,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不争气地作响。她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到了阿曼德才放置在桌上的水果沙拉旁,拿起牙签便扎了好几牙水果片下肚。
许是因为她终究也只是安达尔意识的一股分支,而不是爱拉维妮正主,她也继承了安达尔好吃的特性,所以便不顾形象地将盘子端起来,徒手把盘子内的水果往嘴里刨。
如果有一个人在这亲眼看到这一幕,一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人是冬帝国养尊处优的公主,而是会联想到乡下的山野村妇。
迅速将盘子内的水果清理干净后,爱拉维妮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然后又瘫倒在了柔软的床被上,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此时已经是深夜。
在爱拉维妮这间小房里有一扇不大的窗户,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走,窗户特意被从外面钉死,只能瞧见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露出来的几道缝隙中投到地面,洒下一地银霜。
爱拉维妮躺着躺着,突然想到了本体。
本体说要和以撒互换身体来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缓缓走进自己的精神之海,然后在里面看见了安达尔和恶魔以撒。
作为安达尔的意识分支,她和以撒与安达尔可以说是彼此相连的。往往他们的所作所为和所知所感都能通过精神之海进行传输,以此方便他们互相交换信息——这个功能,是系统告诉他们的。
事实上,第二次接受恶魔以撒身体的安达尔还有点迷糊。
他从床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天蓝色的天花板。
安达尔揉了揉自己发晕发胀的脑袋——这是转换身体后出现的不适应症状,往往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恢复如常。
他看着天蓝色的房间,正准备呼唤阿曼德姓名,爱拉维妮的所作所为就像放映幻灯片一样在他脑中展露出来。
该说什么好呢……不愧是自己的分意识,行事风格简直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安达尔对爱拉维妮的表现很满意!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开始调转到以撒的视角。
不出他所料,以撒果然和他一样是个懒鬼。当安达尔把视角调换到以撒时,看到的就是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占据着勇者身体的以撒。
薇娅给他的那本记着基础魔法咒语的小册子正搭在以撒的肚子上,正随着以撒的呼吸一起一伏。
安达尔还记得以撒被要求去替代他完成薇娅下达的指标时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越想越觉得好笑。
套着恶魔身体的安达尔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视角再次切回,然后缓缓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看着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回旋楼梯,安达尔无奈地捂了捂额头,然后放弃了准备去叫阿曼德的想法,乖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楼梯这事忘了……
作为一个懒虫,他已经懒到了完全不想爬楼梯的地步。
所以,他该怎么让阿曼德上来呢?
让爱拉维妮去叫阿曼德上来?
一个被魔王抓到魔塔里囚禁起来的公主突然大摇大摆地去喊魔王的手下,这完全崩坏人设了好吧。
而大喊大叫喊着阿曼德上来,这也不符合他现在魔王的身份。
所以,经过再三思索,他还是决定静待阿曼德上楼来找他。
阿曼德上到9楼时,正准备叫醒魔王陛下告知他那位被掳来的公主殿下已经醒来了这一消息时,就看到自家魔王正挺直背脊盘腿坐在天蓝色的软床上,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阿曼德推门而入的瞬间,魔王警觉地向他投来一瞥,而后又转过了头,似乎在继续思考着自己之前还没想明白的问题。
“魔王陛下。”阿曼德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行了一礼,“昨夜我们带来的公主殿下已经醒来了。”
安达尔当然知道爱拉维妮醒过来了,所以他随便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然而这一幕落在阿曼德眼中就别有深意,眼见魔王陛下并没有做出意料之中关心莫切的模样,阿曼德脑中不禁浮想翩翩。
恶魔——在阿曼德不短的生涯里听过无数关于恶魔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恶魔往往是穷凶极恶,凶神恶煞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关于恶魔的爱情故事,然而那些故事中,恶魔往往不是什么好角色。他们自负而又多情,花心而又不自知,喜新厌旧形容他们的爱情观简直再合适不过。
既然魔王陛下昨夜可以不顾一切地闯进戒备森严的王宫掳走那位公主,那么今天他也完全可以对她置之不理。
恶魔往往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而又无情。
但是……想到那位可怜的还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公主,阿曼德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点同情。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安达尔看着阿曼德,自我感觉自己已经装13装够了,便重新正视起了阿曼德。看着对方呆立在房间门前,他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在问阿曼德怎么了,他只是单纯想要引起一点话题。只见阿曼德顿了顿首,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没什么,魔王陛下。只是——那位被掳来的公主现在该怎么处置?”
话题拉到了爱拉维妮身上。
安达尔想着那毕竟是自己的一个马甲,做什么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便干脆了断地说道:“把她好生安顿起来吧。”末了,他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恶魔一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如果她有受到半点委屈,我拿你试问。”
试问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而阿曼德这具骷髅显然是各方面能力都很强才能当上这一群骷髅的领队,让安达尔去和阿曼德打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他之所以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一些,更符合自己现在魔王的身份一点。
听到安达尔的话的阿曼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他本来以为魔王陛下对那位被掳走的公主已经情意全无,所以才会对那位公主的状态漠不关心,他甚至做好了趁着魔王陛下不注意偷偷放走那位公主的准备,可现在看这架势,魔王陛下分明还没有对那位公主死心,否则也不会说出让他好好照料她的话。
难道是闹矛盾了?
可是这俩人从昨晚到现在分明一直睡着,哪来的机会撞面并且闹矛盾啊……
那么,这个矛盾就只有可能是发生在魔王陛下将那位人类公主从王宫带回来之前了。
或许早在魔王陛下踏进这座魔塔之前,俩人就已经认识,并且有过一段不太美好的爱情。
而魔王陛下之所以将公主掳来,正是因为魔王陛下对她仍然情根深种,不甘心的情绪在悄然作祟。
而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则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放不下脸来,所以只能别扭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一定是这样!
自以为已经完全摸透了自家魔王心思的阿曼德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魔王陛下放心,在下一定会把公主殿下照顾得好好的。”
当然会照顾好好的。
他不仅要把那位公主的伙食都处理妥当,还要好好窜当起在俩人之间关系缓和的桥梁,多多关心一下那位公主,并且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吹吹魔王陛下的好话,好让那位公主能够回心转意。
毕竟像他家魔王陛下一样深情的恶魔在这年头已经不多见了。能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帮助到自家魔王陛下,那简直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