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屿在军营站住了脚,可要想重建守备军,更换兵器也不是易事,这事还得从兵部着手,高西宏是兵部尚书之子,又与萧屿是酒肉朋友,萧屿想将算盘打在这。
高西宏正要给他庆祝守备军的事,约了人去万象楼饮酒,若说这万象园便是祁都最繁华之地,车马来到万象楼大门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嵩巍峨的彩虹型拱门,接客的小厮眼神好使机灵的弓腰笑脸快步上前接过客人家马夫手中的缰绳,一边停马车,另外又来一个小厮迎着客人往楼里走,入了拱形大门后,是分开建立的独栋主楼,刷着紫红油漆每栋都有六层高,园内拢共五栋主楼,每栋楼层经营的生意各有不同。
东边临着大街的是广萃阁则是做酒楼生意,每层可吃不同派系的菜品,确是由一家掌管经营。便是只有祁都的富户,或是有点小钱的文人,又或者天潢贵胄,官员家眷才会踏足此地。
西边的水仙阁是经营胭脂水粉,衣服首饰生意的,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女儿家,就连公主,郡主及高门大户的小姐夫人们都常来水仙阁订制衣服,原是这的绣娘都是祁都手艺个顶个的好,各种时兴款式应有尽有。
往里走西南方向便是泠月阁,是听戏说书的地儿,东南方向则是半月坊,是赌坊,北边最里的就是男人们取乐儿的藏香阁。
萧长凌入祁都以来,这万象园的广萃阁和藏香阁倒是常来,他喜欢热闹,来到祁都跟这些贵公子混在一处,外人看来是不可一世,浪荡不羁,没有正形,只是这都是他伪装自己的手段罢了,让祁都里的人觉着他就是这么个不堪用的浪荡子。
今日也是沈轻每月出门的日子,她几乎每月都会来一次万象园,先去广萃阁吃一次苏州菜,再到泠月阁听说书,就好像她在苏州舅舅家那会儿一样,表哥付青时一下学堂便领着她去听戏听书。
沈轻拾阶上了广萃阁二楼,今日楼里的生意不错,她一如既往的走向她常去的那间厢房,每次白露都会先提前一日来预订。她正想走向厢房时迎面一个十岁的小孩跑过撞向她,沈轻一个没站稳往廊里的栏杆后退了几步,手帕不慎落下一楼,这时刚来的工部尚书梁仲朗家的二子梁庭远捡到,白露不识此人,沈轻示意她去将手帕拿回来。
白露涉阶而下,走到梁庭远的面前行了一个礼说道:“这位公子,这手帕是我家小姐的,方才没拿住不慎落到楼下,有劳公子。”
说完便顺势伸出手等待梁庭远交还手帕。谁知这姓梁的是个脸皮厚不讲理的浪荡子,并没有要交还手帕递的意思,还将拿着手帕的手背过身后挑衅说:“哦?你家小姐是哪家的。”
白露礼貌回到:“回公子,是礼部员外郎沈家的。”她的手一直都没有收回,耐心的等着梁庭远递过来。
梁庭远举起帕子打量了一番,再向楼上望去,想看清白露口中的小姐,隔着栏杆他只瞧见沈轻的半个背影。
说着便贪婪无赖的嗅着手里的帕子说:“你说是你家小姐的就是你家小姐的?谁看到了?”他将音量提大,意要说给楼上的沈轻听的。
嗅完还要说一句:“好香啊~”
白露气绝,又没办法明抢回来,她刚想讲理,可眼前的梁庭远便“欻”一下飞出去了好几米,倒在旁边墙壁上,那摆件被他冲出去的力道倒了一地,这一楼和二楼的众人听着动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踹人的是萧屿,他刚要进来就看了好大一出戏,这梁庭远要耍流氓他本不想管,瞧见白露和楼上背影,便知道是那个司马将军府与他撞个满怀的沈轻。
特别是梁庭远那句欠扁又恶心的“好香啊~”
他愣是没忍住,一个箭步蹬腿就把人踹出去了。
他站在原地盛气凌人道:“你爷爷我看到了。”
这一脚要说没有私仇在场的人看了都很难信啊,同行的徐少言和高西宏都僵在原地。
直到听到梁庭远颤颤巍巍坐起来嘴里不服输,“他奶奶的,谁踹的老子。”
这愣在原地的二人方才回过神,这下子有麻烦了,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萧长凌踹完人后没放心上,他臂搭在柜台边抬指拿过一个小杯放在手里把玩,听到那地上的人还嚣张气焰还那么足,便一手将手中的杯子甩出去碎在他耳侧,只差分毫便打在他头上,梁庭远下意识的抱头躲避。
萧屿走向他,蹲下身捡起落在他旁边的手帕抖了抖,低头揶揄说道:“我当是谁青天白日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脱裤子放屁,我萧某最看不惯这撒泼耍混的做派。”
要说论无赖他要是耍起来可也不输这梁庭远啊,可是他身上这股混劲儿也不是对老弱妇孺的,而是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
人群里传出阵阵笑声,白露也掩嘴笑着。
梁庭远自觉丢了份,没面子,爆吼道:“萧屿!!你胆敢向本公子动手,你可知我是谁,我爹乃是工部尚书。”
萧长凌拉长话音,洋装惊道:“哦~原来是梁家公子啊,都知这梁尚书家有二子,这长子梁庭深嘛,是个翩翩公子定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家风之事,你这厮的行径如此卑鄙无耻,放泼撒豪定是梁家次子梁庭远了?”
梁庭远被羞辱的有些无处遁形,恨不得将萧屿痛揍一顿,可是他站起来之后还要矮他一个头,体格也没有他强壮,气势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他舌尖抵着齿,在口内转了一圈,忍着痛嘲回道:“你不过是疆北来的质子,朝廷栓住的狗,还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萧屿眸光里闪过一丝杀意,刹那间又烟消云消,摆出平日的懒散,淡淡吐了两字:“杂碎。”
梁庭远见他骂的脏,想要动手,抬臂时刚被踹了一脚的胸口此刻还阵阵发疼,他自觉打不过又说不过,放了句狠话便灰溜溜的走了:“你给老子等着。”
梁庭远走后众人也散了去。
高西宏上前道:“长凌兄,莫要在意那梁庭远之言,咱们喝酒去。”
萧长凌抬手让他等一等,朝着掌柜说道:“方才砸碎的物品一律算在我账上。”他也算熟客了又是大名鼎鼎的疆北小世子,掌柜自然卖他几分薄面。
这砸碎的东西倒也不值钱,掌柜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便恭敬回应:“是,公子。”
白露这时上前开口:“谢公子解围,这手帕…”手伸了一半悬在空中,萧屿没看她,径直往楼上的方向走去。
白露见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后边。高西宏和徐少言二人也跟了上去。
上到二楼萧长凌便一直盯着沈轻,沈轻见他上来先行了礼,说:“多谢萧将军方才解围,沈轻在此邀请将军喝杯酒以表谢意。”说着就顺势要去拿帕子,但是萧屿轻轻将手别过去,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这个动作怎么跟方才梁庭远一个样?到底谁是无赖啊。
萧长凌挑眉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沈小姐盛情,萧某着实难却。但是哪里好意思让沈小姐请我喝酒,萧某在广萃阁也藏了几壶酒,愿与沈小姐一同品尝。”
沈轻抬手做了请的手势:“将军请。”
高徐二人见萧屿与沈轻入了厢房,面面相觑,候在一旁的尘起对着二人道:“两位公子,今日我家公子暂不能奉陪,不过我家公子提前备了好酒,若公子不介意,可先移步三楼。”
徐少言视线才从那包房方向收回来,与高西宏意会一笑:“走着。”
沈轻定的是一个很雅致的房间,不大,与萧屿常定的包厢比不到一半大,她请着萧屿入坐,白露去跟小二要了今天提前订的席面,不到一盏茶功夫,席面和酒水都已上齐,白露给二人倒了酒便退下去了。
萧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这酒香甜不算烈,应该适合沈小姐。”
沈轻浅酌一口没有立刻点评,而是回味了一下才说:“入口酒味香浓,再品则是甘甜,很适合这个季节喝。”
萧长凌看她说的中肯,没有过度夸赞讨好,他特意让尘起备的一款酒味没那么浓的甜酒,就是怕她不胜酒力。
沈轻端起酒壶给萧屿续酒,萧屿端详着手中的帕子,好像是有了什么发现认真问:“这帕子上的图案绣工不像是祁都的手法,是沈小姐自己绣的?”
沈轻倒看他对绣法还有几分了解感到惊讶:“是,这手帕上的花是梨花,用的是苏绣,这样式和绣工祁都和疆北都不常用。”
萧长凌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本来也不懂,来了祁都后混在藏香阁里,胭脂水粉,珠钗首饰,衣料帕子,都摸了个透,他道:“苏绣?沈小姐是苏州人?”
沈轻搁了酒壶,“我老家在东洲,舅父家在苏州,少时在舅父家住过几年,闺房中习过些刺绣便自己绣着,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见萧屿没再说话沈轻又道:“这手帕是贴身之物,非亲近之人不能碰,今日是我自己不留心才惹得这祸端,好在有萧将军出手相助,将军看也看了,此刻可否还给我了。”
萧长凌不是很明白:“一个手帕而已,丢了再绣一个不就行了,沈小姐用得着这么上心。”
沈轻垂首继续道:“将军在疆北长大,听闻疆北民风开放,许是不知手帕对女子来说不能随意赠予,若是自己的手帕给别人捡了去那名声也多半是没有了,日后谈婚论嫁或在夫家也是会被人诟病的。您自小跟随王爷在战场上厮杀,又怎知我们深宅女子的不易。”
萧长凌确实不知一个手帕而已。也能上升到名声问题,他只觉得这祁都不大,屁的规矩还挺多,当然不止祁都如此,这自古深宅女子的日子哪有一个好过的。只是他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一样,不懂这闺阁里的利害关系罢了。
说完沈轻拿起酒杯举在萧屿面前,意要敬他,萧屿意会到了,拿起酒杯轻轻一碰,又是一饮而下,沈轻用袖子挡着喝的没他快,等她喝完放下手时已经看到萧屿递过来的帕子。
萧屿漫不经心说着:“呐,收好了。”沈轻欲要伸手去接,可萧屿没让她碰那帕子,避开她伸来的手,将帕子放在她跟前的桌上。沈轻不解他意欲何为。他继而说道:“那脏东西碰过的,沈小姐最好就不要经手了。”
沈轻听懂了他的意思,便唤了白露进来:“白露。”
白露进来后她看着桌上的手帕对着她说道:“收好,回去洗净了再用。”
萧屿看她还算上道,是个聪明的,心满意足的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入喉,白露收好帕子,站到一侧,萧屿起身便要离开,他嘴角噙着笑意,“多谢沈小姐的邀请,苏州菜还不错,萧某这还有局,就不叨扰沈小姐了。”
沈轻起身颔首点头相送。
萧屿出了包厢便往三楼去,他就喝了几杯,怕沈轻不自在,尝了几口菜品便早早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