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厢房内,两人刚开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让两位久等了。”尘起掀起门帘,萧屿跨步入内,很是威风凛凛,像极了他此刻威风的心情,看着心情很是不错。他从小疆北长大,性子野,路子也多,祁都大多不入流的公子哥世家子爱跟他凑一块儿玩。
徐少言看他进来顺手给他倒酒,高西宏起身迎着他手搭在他肩头上笑他:“长凌啊,你适才那一脚可是威风了,风头出够了,心里也美着了?”
萧屿找着位子坐下假装不懂他意思:“我就是忍不了梁家那小子得意的嘴脸,我虽不是什么正经好人,可我看不惯这种人在我面前装腔拿调。”
高西宏把酒杯移到他跟前,他端起爽快地饮下,这酒就是比刚才跟沈轻一起喝的要烈得多,这样的酒他喝着才痛快。
“那梁庭远身份虽然不高,不用放眼里,可也是个泼皮无赖,难缠的很,”高西宏说,“今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萧长凌自己倒着酒,“他要是识相以后见着我就躲远点,不然老子见他一次踹他一次。”
他可不惯着这种人,也不怕得罪他梁家,只要不死人再怎么样,别人也只是觉得这些公子们年轻气盛好争强打斗罢了,掀不起什么波浪。
徐少言不这么认为,他说:“可你要重整守备军,又要更换器械兵器,那就得经过工部,你得罪了梁庭远,你造器的文书怕是难过梁仲朗这关。”
高西宏也说:“是啊长凌,即便这文书顶着圣意给你过了,也会想着法子给你卡着。”
萧屿托起下巴思忖了片刻,不以为意道:“车到山前自有路,还没发生的事犯不上为此发愁,”
既然他这么说了,二人也不好再提,三人饮着酒。
高西宏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着萧屿:“对了,那楼上那位小姐长得可好看?
萧屿瞥了他一眼想也没想道:“不好看。”
徐少言看他如此果断信以为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拍着高西宏笑到:“哈哈哈哈,那肯定是比不得藏香阁的灵兰姑娘。”
萧长凌听着没有作答,貌似是默认他的话。但是他脑子里却浮现起沈轻的那张脸,她明明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轮廓线条清晰,肤如凝脂,白的发光但又不是惨白,是白里透着红的那种,又不媚俗,一股清冷子劲儿,像极了……像极了那帕子上的白色梨花,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劲儿,跟灵兰的娇媚完全不一样。
这世间娇媚的美数不胜数,可似她这般的天生自带的清冷却世间难寻。
高西宏打破他的思绪,“不过这事却实也急不了一时,过些日子就到秋猎了,你这事怎么也得搁上个把月。”高西宏转着酒壶,醉意上来了。
“秋猎?”萧屿一听兴致来了。
“是啊,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的,洛天山秋猎,你定会喜欢的。”徐少言也很是期待。
每年重阳刚过不久,皇家便要在落天山办场盛大场的秋猎,凡是五品官员家眷能到的都到了场。每年都如期都要办一次,也不是为了狩猎而猎,更多的是为了承袭祖制,洛天山下是一块很辽阔的平原,也是祁都城管辖范围内最辽阔的地域,这山上地形多种,灌木丛生,若不是这附近一带久居的百姓,平常一般人上山后也是容易走失的,故而山里的野物种类繁多,每年秋猎都会有很大收获,那些狩猎最多的公子皇子们都会得到皇帝的奖赏。
这是沈轻入都几年来第一次参加秋猎,她压根不会拉弓,司马姜离教过她,可她学得不好。
同样这也是萧屿第一次在祁都参加这种场合,但狩猎不是他的第一次,他从小父亲便教他拉弓射箭,他十二岁便可以做到箭无虚发,跟他极强的判断力,洞察力脱不了关系。每次狩猎回来,都够家里一整个冬天的口粮了,不过他没有自留,都会分给军营里的将士们打牙祭。
然而此次秋猎他并不打算显山露水,这种时候这种风头他不想抢,他不过就是来玩的,冒头的事情他不干。
众官员及家眷的营帐分散两处,封显云主帐在最中心。由锦衣卫和禁军在猎场里负责巡防工作。
主帐内,封显云坐在主位,各位皇子大臣按照品阶身份分别落座两边,秋猎第一场宴会即将开始。
封显云心情大好,与素日朝堂上相比亲和了几分,他对着众人说道:“今年朕举办这个秋猎,想看看谁猎回来的野味更多,朕就把这个龙舌弓赏给他。”
帐外两个侍卫将龙舌弓抬了上来,据说龙舌弓是由龙筋所制,从前吕布用此弓多次救刘备于危难中,欲要拉开此弓,是需要极强的臂力,那么能拥有他的人,首先必然也得是有与之匹敌的箭术。
左侧坐着的三皇子封景蘅对此弓早已垂涎之久,奈何是封显云的心爱之物,几次三番地跟自己父皇讨要也未曾把弓赐给他。听到赢得此次头筹能得此弓他是第一个跃跃欲试的人。
他信誓旦旦的表情足以说明此次秋猎定然会付出十足的力气拿得头筹。
“父皇,这龙舌弓儿臣早已心仪多时,此次秋猎定然要拼尽全力,给父皇打只猛虎回来。”
风显云满意地点着头,太子封景阳在一旁也不甘示弱道:“父皇,三皇弟箭术出神入化,但儿臣也不会认输,定然会全力以赴,争取拿得父皇这个恩赏。”说完朝着众人的目光扫去,饮尽杯中酒。
三皇子善于骑射,是因为他舅父徐国公的原因,徐国公是武将,英勇善战,年轻时也是征战四方的豪雄,徐贵妃作为徐府的嫡长女,大有巾帼英雄之势,所以生了三皇子后,徐家尽心把他培养得一个文武双全,样样精通。
徐贵妃在一旁说:“陛下,三皇子年轻气盛,若蘅儿猎不到猛虎,陛下可不要问责于他才是。”
要说到骑射这方面,封显云朝着萧屿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低头玩味地喝着酒,未表现出过多的热烈情绪。
“阿屿也是马背上长大的,要说道骑射朕看啊,这都城可没人能比得上你咯。”
萧屿听到封显云说自己,慵懒的神情褪去,肃然而立,起身回着话:“承蒙陛下抬爱,臣骑术还行,只不过这箭术嘛,臣懈怠疏于训练许久,现下就只剩下一身蛮力了,拉得起弓弦,准度,差点意思。”他的话带着谦逊和自嘲,让人听不出来是真是假。
封显云却不这么认为,萧明风可是能拉起这龙舌弓的人,封显云和萧明风两兄弟并肩作战打疆北之时,封显云就把这弓送给萧明风,还是这龙舌弓射穿了当时匈奴第一勇士的喉咙,他们才拿下邺城。虎父无犬子,他自己相信萧屿的箭术也不会差。
“你不必自谦,想当年,在我们这一辈里,你父亲骑射,军事作战,谋略都是最好的,虎父无犬子啊,所以朕相信你也不会差的,此次秋猎,你可要拿出实力,朕这龙舌弓,可不是谁都能拿走的。”封显云真得想看看萧屿身上带了多少本事,他素日流连秦楼楚馆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只要他能像把枪,他指哪打哪。
萧屿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落寞,很快又恢复平静,唇角扯出弧度,还是那个偏偏少年郎,意气风发的说道:“是陛下,早就听闻这龙舌弓罕有,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开拉开,臣也想试试龙舌弓的威力。”
“好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去吧,晚上还有篝火宴席,就用你们猎回来的猎物,让诸位大臣开开荤。”
这时女宾席上的司马姜离有些不服气,她起身朝着殿上的人说:“陛下,臣女也想试试这龙舌弓,既然是射猎,就应该大家都参与其中,这样才好玩嘛。怎么能因为我们是女子,就忽略我们呢。”
司马大将军看着自家女儿这不识大体的模样,立刻起身打着圆场:“陛下勿怪,都是臣管教不严,让她在圣殿面前失了分寸。”
封显云觉得她很有意思,并未责怪,而是摆了手示意司马大将军不要说话。
“哦?你也想要这龙舌弓?”
司马姜离对上封显云的视线,在这么一个威严的君主面前,丝毫没有胆怯和唯诺,而是大方的表达自己想法:“没错,陛下,臣女认为不应该把我们女子踢出去,骑射武艺我们也是可以的。即便不会,既然都来了洛天山,也要参与一下嘛,不然每年都是看各位皇子公子逐鹿,也太无趣了些。”
无趣?敢说皇家狩猎无趣的也只有她司马姜离一人了,司马良冀恨不得此刻能按住她那张嘴。尽管如此封显云也没有生气,仍然一副亲和的表情。
“那既然司马家的小姐也想要参与比试,那朕就准了,你们其中还有谁想要参与的,朕都允。”
司马姜离一下就开心了,她想到一个更好玩儿的法子。
“陛下,臣女有一想法,不知可否。”
“你说。”
“臣女邀请在坐的各位公子小姐们一起参与到本次射猎中,两两组队,最后射猎最多的一组获胜。”
封显云思忖片刻后,低沉着声音:“准了,只不过这两两组队,也要看如何组,不然这要是三皇子和萧长凌这样的组在一队,那你们就没有玩的必要了。”
“嗯…那就抽签决定吧,在坐的男子都是会射箭的,女子嘛也有许多都是将门女子,骑射也不差,抽签最是公平了,陛下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封显云点着头,“汪德远,就按照这丫头说的来,让诸位参与者抽签组队。”
很快大家就已经各自抽了手中的签条,沈轻也在其中,她本是不想玩的,姜离硬是拉着她说既然来了,就一起出去玩玩,不能整天闷在帐篷里,沈轻无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沈轻看着手中的签条,写着“楚淮序”的名字。
楚淮序吏部郎中,老家在苏州,与沈轻表哥傅青时乃是同窗,沈轻寄养在苏州时因这傅青时的关系也识得他,二人入祁都后,虽极少往来,可宴席上遇见都会礼貌性打招呼。
沈轻看到这个名字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也还好,她与楚淮序算是旧相识,比起其他人,她都不认识,也未曾有过交集,若是抽到三皇子,萧屿这样的,她都不敢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另一边的楚淮序也看到手中的签条是沈轻,正合他意,他也是被同僚推上来的,本意并无心角逐这场秋猎。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沈轻走来,声音极致轻柔有礼:“沈轻,咱们俩一组。”
沈轻笑意盎然迎了上去,怕自己箭术不精拖累他,有些愧疚的语气,“淮序哥哥,这次怕是要拖你后腿了。”
楚淮序接过她手里的签条,在一边认真的给她挑了一款最轻最拿手的弓箭递过去:“呐,用这把吧,最适合你。”
沈轻听话地接过,尝试拉着弦。两人相视而笑。
“输赢不重要,享受其中嘛,我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再说,以我的简术与各位贵公子相比,也悬殊的很。”他淡淡一笑,他本不善骑射,一身扑在朝政上,在他这个年纪仅凭走到这个位置,全凭自己一身才华。
与之另外一边的萧屿看似满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在无人察觉的视线里,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沈轻这边的方向瞟着。
他也在挑选着自己合适的弓箭,试了一轮下来,都没有太满意的,最后便随手拿起一把。
刚好这时姜离走过来用弓拍了下他的背,傲娇道:“萧将军,幸会了,今日你的队友是我。”
萧屿点头回应:“司马大小姐,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