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组

司马姜离背起箭篓子,大步流星,眉眼如星河,璀璨夺目,光彩照人,目光撇过萧屿,带着审视的意味,粗略地打量须臾,言语夹杂着轻蔑之意。

“常听我父亲夸你年少有为,又闻骑射百步穿杨,神乎其技,可任凭我怎么瞧,你都不过是个空有一副好体格的庸碌之辈,只会斗鸡走狗,混吃混喝的纨绔,不知父亲怎么就对你另眼相看,今日便让我看看萧将军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色厉内荏。”

萧屿被她的一番言语刺激下也不恼怒,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样,气定神宁道:“自然是司马大将军过誉了,大小姐大可不必高看萧某,只当我是个纨绔混账就行。”

“我瞧着也是,不过你既在草原上长大,再不济这箭术也不比常人差,今日要还是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司马姜离觉得他这人庸碌,但也不可否认一个草原上长大的男儿郎的骑射之术。对于疆北人来说,但凡家庭富裕些的孩子出生前,父母亲都会给他们准备最好的马驹和弓箭,意欲着他们长大后能够成为抵御外族的碀碀铁骨。

“大小姐不是想要那把弓吗?萧某也有点兴趣,自然会不遗余力。”说完便拿起一旁的箭篓,朝着林子深处去了。其他人也早都选好了最称手的弓箭前往山里,这洛天山后方是一片从林,最适合打猎,到了秋季,野鸡野兔,飞禽走兽各异各样最为肥美,只是再往另一侧走则是一段山路崎岖且不易行走的小径,也只有这附近居民猎户偶尔组团上山打些猛兽,只要能猎得一匹老虎豹子棕熊这类的大型凶兽,卖给富人,那这下半年的口粮就有着落了。

而今天他们也只在这带相对安全的地界进行狩猎,不会越过深山的防线。一个时辰下来,封景蘅那边已经打了十几只野兔和两只麋鹿了,随行的侍卫给他们清点着他的战利品,还不忘溜须拍马。

“三皇子果真技艺超群,这才没多久就收货了这么多猎物。”

封景阳固然不会因这几只野兔和野鸡就沾沾自喜,心满意足。他想要的更多,想要那深山里的猛兽,随即他便要朝着深山的防线走去,只是被身后的侍卫劝了下来。

“三皇子不可,今日涉猎比赛是有规定区域的,若超出防线外获得的猎物,不算在比赛中,属下认为三皇子可以往西边走走,听闻这一片时长出行黑熊,白狐,狼,若是运气好能遇到白狐,还能扒了狐毛给贵妃做一件狐裘围脖,彰显您的孝心啊。”跟随的侍卫谄媚说道。

三皇子顿了顿,斟酌须臾后,听了侍卫的建议,朝着西边去了。

另一边的司马姜离也收货不错,起初还和萧屿走在一起,她看见了萧屿熟练的动作和精准的箭术,可是这种最普通的弓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毫无挑战可言,他十岁就已经不玩了,十岁之后别人在练习拉弓姿势时,他已经可以数箭并发,且无一失靶。

所以他还是在司马姜离面前藏了一手,在姜离面前并无全盘托出,在这显山露水和避其锋芒之间,做到恰如其分,不再隐藏,也不过分展现,让人看到他们想看到的,让他们看到他们能接受的程度。所以,司马姜离看到的这些也只是萧屿想让她看到那么多,再无其他。

司马姜离也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便不再跟着他,只管自己去找猎物,还想着能遇上沈轻更好,两人各走其路,许是猎了一上午,都是些普通的野物,萧屿的兴致也被磨掉一半,他漫无目的的在从林中走着,四处张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待拐过一个弯后,他不经意抬头时却看到远处一颗百年银杏树下站着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身形纤细又不失丰腴,及腰长发散落背上,一缕清风拂过,发丝轻扫,扶光透过密布的从林,洒在身上,宛若神女从天而降,清冷出尘,凡间少有,这侧影很是熟悉,但是隔着距离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就在这时,树下的女子拉起弓弦,微微侧身,萧屿才看见这张侧脸正是沈轻。

他心里一怔。

“沈轻?”

心底莫名闪过一种意念,一种连他自己都察觉意识不到的情愫。他承认自己被这画面吸引了,但仅仅是出于好奇和欣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他最不屑的就是以色示人,自己也一直认为不会屈服于这种表面的欲望,可另一种情感屈使他向前靠近,他没有意识的继续走着,越来越近。直到沈轻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放下举起的弓箭,回眸看着身后这位慵懒肆意的翩翩少年郎,少年的眸子清澈如水,她感受到他身上没了往日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瞬间,彼此又下意识的移开。

萧屿眸间微动,不露声色地覆盖了那不易察觉的情愫,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沈小姐?好巧。”

沈轻被这一声沈小姐拉回思绪,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声音轻柔行礼道:“萧将军也在此处。”

萧屿点头回礼,看着她方才箭指的方向,有一只野兔在吃着草。

“萧某来的好像不巧呢。”

沈轻也朝着他视线方向扫去,扯开了话题。

“萧将军箭术超群,想必收获不错。”

“沈小姐怎知我箭术超群?”萧屿把视线收回放在她身上,玩味地说道。

沈轻不以为意,从容不迫道:“将军是马背上的儿郎,倚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沐浴疾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无需亲眼所见,也猜得一二。”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这惊人的体格和结实的臂膀,就是天生的武将之躯加上后期的训练,浑然天成,区区箭术不是衡量他能力的标准。

“是嘛,我与沈小姐见面次数不多,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不知为什么,你每次说的话都能看透我一般,想我所想。这倒让我怀疑沈小姐对我是不是很有研究啊。”萧屿放松着身体,借着树干,倚靠着背,一手托着后脑,歪着头视察着眼前这位能洞悉他内心的女子。

沈轻眸子一转,挪动了两步,茫然不知道:“我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正如您所说,我们只不过两面之缘,我只知道萧将军从哪来,因何来,我所说的不过是浮于表面人尽皆知的事,怎么担得起想你所想一说,真是折煞我了。”

“不对,不止两面。”萧屿否定她说的一面之缘。

“是三次,沈小姐可能忘了。”

沈轻沉了须臾这才想起确实是两次,其实不是她忘了,是她以为他不记得水云间那次,司马姜离喝醉闯入他们的厢房那事,毕竟那时两人并未说话。除了第一次在司马府匆匆一面,再就是广萃阁他出手相助,再无其他。她实在不明白萧屿为何会觉得自己能洞悉他的一切。

“将军多虑了,您是身份尊贵的疆北世子,也是陛下亲封的车骑将军,而我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家中的女儿,本就毫无相关的两个人,我既不了解您,您也不了解我。”

“将军若觉得我说的话,您不爱听,沈轻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以后见了面就全当不认识便好。”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此处,不再与他周旋。

可是萧屿哪能都让她把话都说了,又一副污蔑委屈了她的模样,自然要把这面子讨回来的。

“沈小姐还真如传言那般,生性凉薄,广萃阁里我可是帮了你,如今却要说全当不认识?”

生性凉薄?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沈轻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生性凉薄?我竟不知还有我这样的传言。”

不待萧屿说话转头就又走了,她从来不与别人过多交往,更谈不上推心置腹,在祁都她确实只有司马姜离这么一位好友,那要这么说,那就生性凉薄吧,反正她从来也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萧屿见她不理自己,反思是不是方才言语太过,脑子一晃而过的愧疚之意促使他追上去解释,拉过沈轻的手臂,沈轻在这猝不及防的力道牵扯之下顿感失去平衡,一头栽了过去,萧屿想接住她,却被脚下的藤蔓缠住踉跄几步,两人一齐倒在地上。

萧屿眼疾手快的把人护在怀里,在沈轻即将跌在身上之时,由于摔在滑坡的山体边,身体不平再次滚落山下,萧屿手掌下意识护住沈轻的头,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护着她,滚落的时候即使要把人压在下面也是自己手臂在用力支撑,直至滚落平地后才停下。

因护着沈轻的手背在滚落的途中被树枝和石子擦伤在隐隐作痛,他甩了甩手发麻的手臂,怀里的人依偎在胸膛上,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惊魂未定,还未缓过神来。

萧屿没空理身上的伤,第一时间观察怀中的人是否受伤。

声音变得极致温柔,关怀备至。

“没事了。”

沈轻这才清醒过来,两手撑着地抬起头,看着身下的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竟然躺在这个男人身上。潜意识里驱使她迅速起身,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免得被人看见,跳进黄河洗也不清了。

她边撑起身子边解释,慌忙中没了那副伶牙俐齿。

“那个…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若是适才将军不拉我,也不会……”

就在这时,半坐起身的她看到不远处有人在巡视着猎物。

“有人。”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别人看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此刻与一个男人从一个草丛里出来,这样的画面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人言可畏啊。这个人还是疆北的萧长凌萧世子。

沈轻没想那么多,只能又倾身压了下去,刚想起身的萧屿又被她摁回地上。沈轻整个人压在身上,头几乎要埋进他脖子里了。

“奇怪?我明明是追着这个方向来的,一只野兔既然这么能跑?”那个巡视着猎物的人正是高西宏,他喃喃自语发着牢骚。

躲在草里的两人只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就这样趴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