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显云见他说的诚恳,便不再为难,作罢。
“罢了罢了,朕看你来祁都也大半年了,也没有个正事可做,今日见你猎杀猛兽,总想着赏你点什么,既然你识得大体,心胸开阔,不拘于眼前蝇头小利,是个可堪用之才。”
“你既不敢承恩,那朕也不逼你,这弓暂且先放朕这。”
“多谢陛下。”
那龙舌弓他是定然不会接的,他可不想因皇帝的破格赏赐,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疆北的情势已经够扎眼了,若自己再过份冒头,便会适得其反,他要的是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萧屿谢恩后坐回椅上,侍女给他续酒。
对面的太子举起酒杯,要敬封显云。
“父皇,这弓您从前可不舍得拿出来,儿臣和三皇弟几次向您讨要拿来玩玩您可都宝贝的很,怎么这般偏心,今日儿臣猎的猎物也很多,不如您就赏赐给儿臣如何?”
封显云笑笑,说:“这弓是好弓,好弓配好手,就你那点力气,要是能拉开,你便拿去。”
相比三皇子和其他公主,封显云对这个太子总是要多几分偏爱,只要不是出格僭越的事,都不会过多责备。
反之,这样的相处方式,却是三皇子望而却步的。
“父皇真是,说的那么直白,儿臣可以练啊。”转身对着三皇子看了一眼,“儿臣不行,三皇弟也不能拉开这弓吗?”
三皇子封景蘅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平日练的都是偏轻的弓,自知是拉不开这龙舌弓了。”
封显云摆手,“你们都还年轻,不急一时,若有心,日后勤学苦练,别说这弓,再重的担子也得承担起。”
二人相视一眼后齐声道:“父皇说的是,儿臣日后定然加倍努力。”
这时国公爷徐伯远开腔:“陛下正直壮年,龙体康健,皇子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历练,不急一时。”
众臣也同声贺道:“吾皇万岁。”
此时,尚食局女官呈了三道菜,第一道是由司马姜离掠杀的那只麋鹿制成的,洗净后取其背部及腿部用烈酒去腥,再放多种香料腌制一个时辰,放火架上炙烤,烤上半个时辰后取出,片肉,外焦里嫩,咬上一口便口齿留香,再配上菊花酒酿,可解清热,乃之绝配。
第二道则是蒸熊掌,熊掌处理干净后,用野鸡野鸭野兔等一起砍成大块,同熊掌一起炖上两个时辰,让熊掌吸满汤汁,经过炖煮后的熊掌还需剔骨切片,隔水蒸制,最后淋上熬浓的高汤汁,再配上山梨熬成的果汁,开胃解腻。
第三道做法较为简单,则是把野鸡野兔一同放在篝火堆旁炭火烤熟,再用柠檬,陈皮,香料磨成粉沫,蘸上即可。
美食美酒,竹弦管乐升起,领舞的姬存一曲胡旋舞举手投足间媚态勾人,水袖在空中飞扬,身影流动,随着乐声缓缓激烈,长袖再次甩出,旋转,扭腰,姬存从鼓上移到萧屿桌前,长袖挥到他脸上,萧屿坐姿慵懒,斜倚着椅背,一手撑在坐垫上,一手扯住姬存的水袖,姬存靠进饮尽他杯中的菊花酒后抽回水袖,半掩遮面,狭长的眸子微勾,全是情意,萧屿眼神毫无退缩,嘴角上扬,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满意至及的表情,周围人看戏般乐得合不拢嘴,窃窃私语的调侃着。
声乐再次缓和,姬存旋转回到鼓上,收回方才的妩媚,转而变得灵动,如同一只小鹿,在鼓上雀跃,太子嘴巴微张,拿着酒杯的手停滞在半空,看得出神,落在姬存身上的视线久久未收,这一幕,三皇子,封九川,萧屿以及殿前站着的锦衣卫指挥使叶诚杰都看在眼里。
姬存像是一只诱饵,在引诱着人上钩。
而坐在后面的司马姜离眼睛翻白,冷冷道:“男人,终究是逃不过美人关。”
“什么?”一旁的沈轻没听清她的话,问道。
“阿离姐姐适才可是与我说话?”
司马姜离看了沈轻一眼,她觉着还是眼前这个娇柔软糯的女子好看,方才的不屑都抛之脑后。
“没什么,我方才看前面那几位公子们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挪了下,附在沈轻耳边悄声说,“太子殿下好女色,我瞧着那女的就是给太子准备的。”
沈轻道:“教坊司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一般女子定然比不得。”
“也是,刚才你可看见了,喝了萧长凌的酒,因着他今日的勇猛,我本来还对他有些改观,奈何是我想错了。”司马姜离漫不经心道,说罢给沈轻杯里倒了杯山梨汁。
“你酒量不好,多喝点这个,润润嗓子。”
沈轻莞尔一笑,应了一声。
场上的姬存退了场,随后另一波舞女又上场。
左右两边的徐少言和高西宏欲要给萧屿敬酒,侍女正准备倒酒,萧屿不经意的把方才姬存喝过的酒杯落在地上,看似是无心之举,实则刻意为之。
“将军恕罪,奴婢该死……”
萧屿抬了手臂打断她,“换一个吧。”
徐少言取笑:“长凌兄,不会是醉了吧,平日你酒量可是好得很,今夜的酒可不烈噢。”
高西宏也接茬,大笑:“莫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是沉醉在人家舞姬的水袖里了?”
萧屿咧嘴一笑,像是默认,“二位莫要打趣我了,我先下去更衣,待我回来再痛饮一番。”
萧屿走到宴会场外,场外的时七和尘起候着,尘起察觉到萧屿有事,便问道:“公子,怎么了?”
萧屿左右打量一番确认无人后,“去调查一下今晚领舞的舞姬,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有何不对吗?公子。”时七问道。
“上场跳穿蓝色长袖跳胡旋舞的女子,接近我时,我看到她手心的茧子,像是习武之人。不知意在何为,把人盯紧了。”
“是,公子,不过在猎场里应该不敢随意动手。”
“那要看动手对象是谁了。”萧屿眼神变得犀利。
“那我和时七这就去。”
待两人走后,萧屿又跌跌撞撞的走回场内,还要了水净手。
他步子不大稳,回了场内又与人继续把酒言欢。
沈轻喝了几口酒,又被篝火烤得热,只觉闷得慌便要出去透气,司马姜离欲要作陪,起身时被司马夫人唤了过去,沈轻只好一人出了帐外,帐外的冷风吹得人清醒,适才的闷热一晃而散。
夜莺在松林里鸣叫,篝火在风浪里晃荡,形成的光波在黑暗里犹如潮渊,沈轻逐渐远离席上的人潮,朝那暗中走去。越外头的帐篷没了光,也无锦衣卫和禁军把守。
沈轻没往那帐篷去,而是离得好些距离。
席间上空了几个坐席,萧屿也不见了。
歌舞换了一曲又一曲,众人仿佛还未从姬存的舞姿里回神,而那帐外一处的帐篷里,娇吟声越来越重,凌乱的舞衣散了一地,被褥里露出□□的宽背,玉腿袒露在外,那大掌沿着脚踝缓缓上移,一直到腰腹。那被压在身下的娇软一阵一阵起伏。
封景蘅拿了一串刚烤好的肉串,洒满了孜然油滋滋地冒着,他将那肉串呈给封显云,“父皇操劳国事,儿臣特意给父皇烤了肉串献给父皇,还请父皇替儿臣品鉴一二,瞧瞧儿臣这手艺有无见长。”
汪德远笑眯眯地就端了盘子,肉串递到封显云眼前,肉香扑鼻而来,他尝了一串还想两串,刚拿起时想了想对汪德远说:“这烤肉串还是景蘅烤的味道合朕口味,朕记得贵妃和太子都喜欢得很。”
封景蘅道:“儿臣这还有,待会烤好便送给母妃和太子一并尝尝。”
封显云点着头,朝太子的坐席看去,却未见人,询问道:“太子呢,他不是最爱这种热闹的场合?”
汪德远见状怕太子又闯了祸,正想找人问问,这会帐外锦衣卫指挥使叶诚杰进来与汪德远不知说了什么?
汪德远一惊,斟酌了须臾后附在封显云旁小声道:“陛下,教坊司那头闹起来了,有舞姬寻了短见,说……说……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强要了人的身子。”
封显云面上的笑容不见,朝那扶手重重拍了一掌,封景蘅急忙关切:“父皇因何事一时动怒,切勿气坏了身子。”
汪德远朝他使眼色,封景蘅这才收声。
“陛下,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不便宣扬,三皇子处事谨慎,又懂得分寸,不如就让指挥使带三皇子一同前去,吩咐不许声张。今日大臣官眷都在,待查明此事再来定夺。”
封显云扶额思忖着,“也好,让辞安也一块去吧,查清楚后让他们来朕寝帐回话。”
汪德远同封景蘅和封九川传了话,叶诚杰便出了帐外。
封九川想着这秋猎场里不许纵淫的,太子顶风作案还闹出人命来,幸得此时未张扬,不若这参太子的奏折回到朝上得堆成山堆。
“三皇子,世子,这边请。”叶诚杰领着路。
三皇子问:“叶指挥使,以太子的身份想要一个女子何须用强?太子宠幸一朝荣宠,乃是福分。”
“三皇子所言极是,可这教坊司的女子又岂是一般庸俗之辈,大多是犯事官员的家眷被发落来的,碰上个有节气的,又怎甘任人羞辱,这性子烈的,死在教坊司里的也不少,何况……”叶诚杰顿了一顿,“何况……二位殿下还是去到瞧了再说吧。”
“太子眼下知道这事吗?”封九川问到重点。
叶诚杰带着又转了个弯,“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下官们也不敢去扰了兴致,只能安排了锦衣卫在那守着,不让旁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