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院中遍种海棠花,盛夏季节,枝头的海棠花层层叠叠地绽开,引得蜂蝶四处奔忙。
魏颐一身黑色绣龙纹锦袍,长身玉立,身形高大,贵气逼人。
崔郦远远地看见那负手而立的身影,心里却不是滋味。
魏颐气质沉稳,带着君王的威仪,让他本就俊朗相貌,更为出众。
崔郦不由得想起昨夜,魏颐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浓重的男子气息在耳边纠缠,那种带着野性的征服欲和吸引力。
这是齐渊没有的。
她不由得脸红心跳,“臣妇参见皇上。”
听到臣妇二字,魏颐蹙了下眉头。
他转身看了眼崔郦,“郦儿的眼睛怎的肿了?谁敢欺负郦儿?”
崔郦摇了摇头,却鼻头一酸,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朕还记得当年在崔家见到郦儿,便很是喜爱郦儿那纯真热烈的性子,朕记得有一日郦儿被秦相家的小公子欺负了,来找朕告状。还说让朕狠狠地责罚他,为你出气,如今郦儿嫁了人,那也是最耀眼的太阳,不该被人薄待,受了委屈。”
崔郦站在海棠花下,哭得梨花带雨,“皇上当真愿意会为了郦儿出头,替郦儿撑腰吗?”
“当然。”
魏颐大步走向崔郦,将她揽入怀中,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朕不忍心见郦儿落泪。朕喜欢看郦儿笑,郦儿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崔郦靠在魏颐的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越发觉得委屈难过。
她却丝毫不曾注意,那个站在枝繁叶茂的海棠花树下的人气得捏紧了拳头,
而后面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那便请皇上狠狠责罚李氏,最好连齐国公府的人都不要放过,罚得越重越好。”崔郦气呼呼地将憋在心里的委屈一吐为快,才觉得解气不少。
她是崔国公府的大小姐,多得是人愿意为她撑腰,她要让齐国公府的人知道,她背后有皇上,她要让齐渊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便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定能如郦儿所愿,郦儿只需静待消息便可,有人胆敢欺负莺儿,朕定不轻饶。”
魏颐轻抚她的头发,俯身而下,便要去轻吻崔郦的额头。
崔郦吓得赶紧推开了魏颐,在紧要关头,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才和齐渊成了婚,除去昨晚闹了不愉快,他们也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想起了母亲说的话,既然她已经嫁给了齐渊,便不该去想旁人,方才她并未多想,只想让皇帝为他出气,此时回过神来,她更担心皇帝会不会因此重罚了齐渊。
她急得赶紧改口,“皇上,我方才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夫君对我体贴温柔,只是受了李氏的挑拨,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他。”
听到崔郦提起提及齐渊,魏颐敛去嘴角的笑,脸色亦是一沉,“他既让你受了委屈,他既待你不好,你为何还要替他求情。”
崔郦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将她抵靠在树干上,便要去扯她的衣裙。
“皇上,不要这样,皇上吓到郦儿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什么人在那里。”
崔郦脸色一白,吓得赶紧挣脱了魏颐,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
崔莺陪姜老夫人用过了晚饭,刘妈妈推门而入,在姜老夫人的耳边小声地说,“老太太,韶光院那边有动静了。”
姜老夫人拉着崔莺的手,“你和我一道过去看看。”
崔莺亲手布下的这个局,她迫切地想要知晓崔郦是否已经入局了,韶光院那边到底如何了。
姜苓亲眼目睹崔郦被皇上搂在怀里,受了不少惊吓,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先将知情的府中下人都唤到了韶光院,先是一律重罚,又塞银子堵了嘴,赶出府去。
姜老夫人和崔莺赶到时,有几个丫鬟已经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就连崔莺身边的贴身丫鬟蒲草,姜苓也喊了她在府里赶车的兄弟,将她领了回去。
蒲草自小跟在崔郦的身边伺候,崔郦竟然连一句为她求情的话都没说,实在令人心寒。
崔郦在一旁哭,只想要撇清自己,姜苓见女儿红肿着眼睛,心疼极了,“没事了,那些知情的下人我都处置了,保管不会从她们嘴里泄露半个字,今夜我便让人送你回齐家,今日在春棠园发生之事,不会有旁人知晓,郦儿,你也要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切记不可对旁人提及一个字。”
“事到如今,她犯下如此大错,你竟只知替她遮掩,你有没有想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齐家会知道。”
母亲突然出现,姜苓吓了一跳,“母亲,此事绝不能叫齐家知晓,若是传出去,郦儿的名声就毁了,叫她往后如何能在齐国公府抬起头来。”
姜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打在姜苓的脸上,姜苓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人也被打懵了,“你只知替她遮掩,竟从未想过是你的一味的纵容才将她养成这般嚣张跋扈,自私自利,做事全然不计后果。若你还执迷不悟,一味的袒护,日后她必定闯下大祸。”
“母亲,郦儿也是你的亲外孙女啊,母亲怎可对她这般狠心。”
崔郦也抱住了姜苓,靠在姜苓的怀里啼哭不止,“外祖母一向偏心,从来都瞧不上郦儿,她心里只有妹妹,又怎会管郦儿的死活。”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说让我瞧得上你,那你也做几件能让我瞧得上的事来。你明知那是皇帝,是莺儿的夫君,你竟不知避闲,不知廉耻地贴上去,到底又将你的妹妹置于何地?”
崔郦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求姜苓,“母亲,你要相信女儿,女儿实在不知皇上在春棠园,若是女儿知晓春棠院有旁人在,女儿一定不会踏足半步的。”
“我知晓的,此事错不在你。”姜苓心疼地将崔郦护在怀里,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她又看向一旁的崔莺,哭着恳求,“莺儿,她是你姐姐,也是你最亲的人,郦儿是无心的,你也会为郦儿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吗?”
都到这个时候了,崔郦还在装无辜,而姜苓却仍在帮她隐瞒,帮她收拾烂摊子。
而姜苓眼中流露的心疼眼神,她从未对自己有过那般眼神。
崔莺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同样是母亲的女儿,为何她和崔郦却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母亲处处护着崔郦,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却不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她对崔莺连最基本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
崔莺觉得心中生凉,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有人曾在傍晚时分见到齐将军怒气匆匆地从春棠园离开。”
此话一出,崔郦的脸都白了。
她突然双眼瞪的大大的,指向崔莺,“是你,定是你告的密,你替嫁入宫,本就对我心生怨恨,这才伺机报复。”
崔莺整理衣裙,不慌不忙地道:“本宫不曾做过。”
崔郦偏不依不饶,“母亲,怎会这般巧,齐渊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女儿前脚去了春棠园,后脚他便来了。”她不知齐渊看到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后怕,情绪也几乎崩溃。
崔莺用袖子掩唇一笑,“可不是本宫叫姐姐去的春棠院,既然我事先并不知本宫的夫君与姐姐在互诉衷肠,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将齐将军引去春棠园,本宫身边可没有会算命占卜的相士。”
崔郦哑口不言,跌坐在地上。
而在这时,姜老夫人也发了话,“来人,将她送回齐家。”
崔郦一把抓住姜苓的裙袍,哭得好不凄惨,“母亲,女儿不能回去,若是女儿回到齐家,李氏定然容不下女儿。”
姜苓也哭肿了眼睛,跪着恳求姜老夫人:“母亲,不如就让郦儿在家里住几日,我回头让国公大人去齐国公府替郦儿说说情。”
“不成,今日绑也要将她绑回齐府。”
“还有你。”姜老夫人气得不清,“若你再替她求情,我便将此事告知你的夫君,看他会不会为你遮掩!”
崔郦最终还是被刘妈妈拖出去,一路嚎哭着坐被塞进了马车,被连夜送去了齐家。
姜老夫人扫了一眼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姜苓,“今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她若是诚心悔改,真心认错,求得齐将军的原谅,齐家也是宽厚的人家,都说家丑不外扬,此事又涉及皇上,齐家也不会说什么。但你若再掺和齐家的事,一味只知偏私纵容,是非不分,那才是真正地害了她。若你仍不知不悔改,我便叫你的夫君休了你。”
姜太夫人从未说过这般狠话,可见是气得不轻。
姜苓险些跌倒在地,崔莺赶紧去搀扶她,却被姜苓一把甩开。
姜苓跌坐在贵妃塌上,揉着发痛的额角,“我今日觉得有些累了,尚嬷嬷,你替我送送母亲吧。”
崔莺被甩开的手一僵,眼神很快暗淡了下来,她早该知道的,无论姐姐做了什么,母亲都会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母亲的心里只有姐姐,从来都看不见自己。
所以方才崔郦惊慌之下胡乱攀咬的话,母亲也相信了,不仅如此,母亲还怨恨了她。
“往后还请母亲保重身体,本宫要启程回宫了。”
姜苓只是静静地坐着垂泪,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崔莺的话。
崔莺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沉香见她郁郁寡欢,也替她打抱不平,“娘娘和大小姐都是夫人的女儿,夫人竟然如此偏袒大小姐,分明是大小姐做错了事,夫人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可对于娘娘,夫人竟然连一句公道话都没有。”
崔莺闭着眼睛,疲惫地靠在马车壁上,“从前本宫是不知道,母亲竟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姐姐,不过今夜,本宫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再也不会将感情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还好有姜老夫人一心一意地为着娘娘。”
“对,本宫有外祖母便够了。”崔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鼻音。
“奴婢瞧着皇上对大小姐其实也不怎么上心嘛,大小姐出了事,皇上却连人影都没见着,奴婢方才打听到,皇上和国公大人用了膳,便着急回宫了。”
崔莺将腰间的绣着梨花的香包捏在手里,轻抚香袋上的梨花刺绣,香袋里装的是她亲手调制的香料,香味清新淡雅,却能久久不散。
“皇上也未见得有多喜爱姐姐,而是还未得到,不甘心罢了,男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才心存执念。”
沉香突然冒出了一句话,“那娘娘也离陆大人远些。”
崔莺忽而想到了陆庭筠褪下衣袍,赤·裸着的后背,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背上的肌肤,尤觉脸红发烫,“你无端提起他做什么?”
沉香觑着崔莺的脸色,“陆大人也是男子,只怕他对娘娘亦是如此,娘娘心思单纯,信了潇鹤的话,说什么陆大人患有怪病,不喜被人触碰,依奴婢看,也不过陆大人为了接近娘娘的借口。陆大人的心思深沉,意图接近娘娘,想要吸引娘娘的注意,况且他退婚在前,又何必再来撩拨。奴婢觉得他看上去不像好人。”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本宫在宫里已是自顾不暇,又何来那样的心思。”
陆庭筠相貌生得极好,又是新贵宠臣,旁人难以抵挡他的魅力,好在娘娘心思澄明,不会上当,沉香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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