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栀看着像只小羔羊,说的话却像千年老狐狸。
周边的女人们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的还莫名脸红起来,转头窃窃私语。
“这女人怎么跟个男人似的。”
“不知道啊,你别说,还挺挠人。”
“那挠谁不好,非挠咱们大王?”
“嘘,据说是个‘眼瞎’的。”
“那没事儿了……”
少年人翻了个大白眼。
“妖风寨不缺女人。”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女人纷纷退了半步。
少年似有所感,回首瞪过去。
大家纷纷看天看地看脚:卧槽,我这个脚丫子可真脚丫子啊!
徐栀瘪瘪嘴。
真的假的,白给的都不要。
哦,她魂穿了,莫非是她这幅身体颜值不行?
还是说,这小大王,其实挺正派君子的?
嘶,她误会了?
“你没用处了。”少年抬手欲刺。
“等等!”徐栀死死抓住刀柄,少年微一扭腕,她便脱了力。
妈呀,敌不过。
“等一下!我也许,不,是肯定认字!我上过整整十六年学!”
刀锋没入她白皙颈脖一毫米左右,鲜血滴入她的衣襟,于锁骨处蜿蜒向下,没入微敞的一片雪色。
如瀑青丝从她的耳测滑下来,窸窸窣窣落到刀面上。
少年抽回自己的长柄马刀,指背轻轻擦了一下鼻尖。
“把她交给兰二姐。”
“是!”
徐栀深呼吸,抬手又放下,不敢碰脖子上的伤口。
她抹了一下锁骨,一手血。
他回身瞥了她一眼,眼眸里印着烛光,长柄马刀在他手里漂亮得打转,他随手一扔,那马刀咔地一声,没入不远处的兵器架上。
随着少年的离去,火把与人影各回各家。
徐栀后悔看了这出热闹,装睡不好吗?
她坐回床边,门打开,兰二姐和另一个年轻青年匆匆走进来。
二人长得相似地俊秀——高糊美颜版的。
“你没事吧?嘉林,再找一卷麻布来。”
嘉林愣愣瞥了眼徐栀:“嗳。”
他拿来一卷麻布,又端来一盆水。
兰二姐为徐栀瞧伤:“嗐,我方才在外头看你脸色苍白,还以为你又负了多重的伤,不过如此。”
徐栀:……这还不重?差点要人命的好吧!
会留疤什么的徐栀都懒得说了。
她把左脚盘到床上,随意坐着,任凭兰二姐为她戴上“麻布choker”。
“你伤势虽重,却好的极快。我不会武功,但也看出你有异于常人的内功与内力,这等功力,怕是放在整个江湖都是能叫得上名头的,沦落至此,怕是有什么仇家吧?”
那兰二姐警惕地偏头望徐栀,观察她的神态:“今日死的那个,是云家二房的小姐,来妖风寨偷东西被寨主逮到了,本来很安分,据说是见了什么玉佩,以为有人来救她,竟逃狱了……”
“那玉佩,是刘家的身上带的,说是四日前山下捡的。”
四日前?
徐栀心里一凛。
兰二姐是在暗示她,她也是四日前出现的,这玉佩可能和她有关联。
徐栀:反正不能乱认,一个不小心,脑袋没了。
小说、电视剧里,不都说这种土匪寨,汇聚的都是官场沦落、背着血海深仇、甚至通缉令的人吗?
江湖之大,保不齐这之中有什么弯弯绕绕,最后发现自己是她们仇人,把她当场烤了也说不定。
徐栀决定装傻:“嗐,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做人可本分了,没什么仇家的。”
本分?
兰二姐轻笑:“就你方才说那种话,便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与本分绝搭不上边。”
徐栀:哪种话?
“这位……小姐,”站在一旁的青年朝徐栀柔和一笑,“这是你随身的衣物,坏的地方我已帮你缝好,不过你这是上等丝线,我们是没有的,我就用普通的线为你简单绣了个样,你若嫌弃,不要也罢。”
谁缝的?
徐栀愣着盯住青年,努力觑起眼睛想看个真切。
青年瘦削,肤色健康,眉眼淡淡,轮廓竟有几分柔弱之态,说的话也是温温柔柔,沁人心脾。
徐栀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看兰二姐。
她叉腰盯着徐栀,两腿分开大大咧咧的,虽秀气,但身形也更显强壮。
徐栀猛然惊醒:我去,这该不会是个女尊社会吧!
那她方才说骚话调戏小大王,在她们眼里,其实是……
怪不得小大王不鸟她,她简直就是大流氓!
徐栀狠狠拍脸:谢谢,谢谢小大王不杀之恩。
“嗯哼!”兰二姐严肃得清嗓子瞪徐栀,“这是我阿弟,名兰舟,字嘉林。”
徐栀忙别开眼:“阿弟长得好俊,谢谢阿弟。”
说完她又想到也许不能随便夸男孩子好看,瞬间后悔:“不不不,我是说,阿弟手真巧,阿弟手也好看。”
她掸开外套,赶紧穿上:“哈哈,真好看,阿弟未来一定是个贤夫,能找到非常好的妻主。”
兰二姐紧绷的脸更黑了:“是我阿弟。”不是你的。
“啊是是是,公子,兰公子。”
徐栀展开一弯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兰公子如此好看,还不是兰二姐你家血脉好,哎呀,如此一看,兰二姐也是风姿卓越,潇洒倜傥,人中龙凤啊。”
兰二姐:……你个半眼瞎能看清楚个屁。
当夜,待徐栀睡下,兰二姐本想独自前往大堂,但站在门口纠结了一番,还是把兰舟带上了。
“嘉林,那个女人花言巧语,舌灿莲花,与她保持距离。”
兰二姐想了想又补充:“而且圆滑世故。从衣着上看,很可能是官宦子弟,也可能是个豪门坐下的剑客,只不过右手手筋已被挑断,左手也有暗伤力气微弱,恐再不能用剑。
如此打击,对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是致命的,但她却毫不在意,很不寻常。”
“阿姐怀疑,她是故意受伤进入妖风寨?”兰舟拎着夜灯沉思,“依我看,这位小姐,没有恶意。”
兰二姐锁眉:“莫要天真,她长得一副……咳……风流模样,你十几年来都生活在妖风寨中,没见过外面的女人,阿姐告诉你,这种漂亮到男女不分的女人,最可怕,比孔姐还可怕,千万不要轻信。”
孔姐是妖风寨最强壮的女人,单手能捏碎一个人的头颅。
兰舟没有搭话。
出了屋子,弦月高挂,虫鸣阵阵,有零星几只萤火虫飞来飞去。
四周全是手搭的石头茅草栅栏屋子,毫无章法地排列着。屋子门前都插着火把,偶有好奇的猫猫狗狗从睡梦中醒来,好奇地看向兰家姐弟。
二人来到一间大屋子外,推开栅栏,走进一宽敞大堂。
一股酒肉臭扑鼻而来,把兰舟淹地七荤八素。
在场女人,或五大三粗,或肌肉横长,或身宽体胖,酒水肉汤洒了一地,狗子们踅摸着乱啃骨头。
偶有几个男子身着粗布衣,身形瘦削,跟在女人们后面倒酒。
大堂的中心,有一拼接的长桌,一少年人站在长桌上,手举一壶酒,清朗的声音狂放道:“喝!”
他仰头猛灌,清酒自唇边如溪流滑下,随着喉结的上下跃动,沾湿了他的前襟,滴了一桌。
紧接着,所有女人们都跟着他大口灌酒。
“寨主。”兰沁和兰舟弯腰行礼。
少年喝罢,拎着酒壶,走上大堂的最中心,于虎皮椅上坐下,把酒壶扔到旁边的小台子上,左手撑着脸:“说吧。”
“寨主,她确实识字,我问她叫什么,她却支支吾吾,只说自己姓徐,说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玉佩的事。”兰沁“啧”了一声,“我见她说话不太着调,也问不出什么,便没多问,恐她怀疑。”
“十六年学呢?”少年不耐烦地换了一边撑头,“莫非是个想考科举的文人?瞧着倒是文弱。”
兰沁摇头:“非也,那女子身中致命伤,却四日便能下床,可见内功之高深,但我骗她说我不会武功,她竟真信了的模样。我为她换麻布时,几次探查她,她也是毫无所觉,也并未用内力抵制,不知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另有所谋。
况且,瞧她这年纪,顶多及冠,何谈整整十六年学?莫非三岁多便开始之乎者也了?”
围观的女人们点头。
“她这样的内功,江湖中也屈指可数吧?”
“没听说过什么姓徐的内功大家啊。”
一强壮女人道:“寨主,近日江湖传闻,日月阴阳剑失踪,不知与她可有干系?会不会她就是日月阴阳剑?”
少年指腹轻敲扶手。
兰沁又摇头:“不会,日月阴阳剑是武林盟掌权王家家主,年纪轻轻就座上武林盟主宝座,是江湖有名的‘国剑’,一手剑术打遍天下无敌手,自创了一套日月阴阳剑,横走整个临渊国。此人爱剑如痴,而这个徐姑娘,虽右手也有练剑的茧子,但得知她再不能用剑后,神情平淡,毫不动容。”
日月阴阳剑?
那可是江湖有名的正人君子,温润如玉。
那个女人呢?
少年人想到今晚徐栀对他说的话,不禁又翻了个白眼,的的敲扶手的手一顿,直起身靠向椅背,手轻轻搁在鼻尖下。
“嗤,她若是日月阴阳剑,武林盟就是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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