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这阵打横荡开的风波掀翻了所有人,除了徐栀和岳朝,地上哎哟哟躺了一大片。

兰沁好不容易才从哨所上爬着站起来,后怕不已。

若非那姓徐的挡住这一掌,她必得深受内伤。

徐栀也是这么想的。

若她方才只看热闹,现下恐怕早已旧伤添新伤,投胎二周目了。

所以她就赌自己轻功了得,能飞跃悬崖,否则横竖都是死。

没想到赌对了。

云凤容额上冷汗密布,不知是方才那一掌耗了太多内力,还是别的。

“是你?你如何在此?”她定睛看去,震惊地眉毛都飞了。

徐栀:你闭嘴!

我不听!

她的想法很简单:从现在开始老娘就是徐栀,之前的一切恩怨与我无瓜,你找原身,和我徐栀有什么关系?

她打不过小大王是肯定的,因为她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身内力,更重要的是,小大王给她吃给她喝,所以……

她站小大王!

原身已逝,勿扰。

“你们认识?”小大王剑眉微挑,狐疑地看过来。

“不认识,”徐栀忙撇清关系,“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我交朋友很讲究的,又老又丑的不交。”

云凤容:???

一个要杀人,一个要捂嘴,徐栀和岳朝视线相撞,读懂了彼此眼神,达成了短暂的同盟。

岳朝提刀冲去:“掩护我!”

徐栀方才看了几招小大王的刀法,早已铭记于心,现下有其他人冲上来,徐栀学着小大王一个旋身抡刀,便叫那人开膛破肚。

热血喷溅到脸上,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这是武林,刀剑无眼,由不得她找时间适应了。

兰沁惊呆又狐疑:“奇怪,她右手不是已废了吗?”

确实,原身右手废了,但实际上……

徐栀本人是个左撇子。

徐栀力气不大,本不能一刀开膛。

但她已然会初步运用体内的内力,这一刀不是物理碰撞,而是自刀锋划出一痕无形的内力刀,直达敌人内脏。

高武武林牛掰!

小大王对徐栀还不放心,并未把后背全全交给徐栀。

其余高手一同扑向徐栀。

徐栀有一个优点——记动作很快。

她在现代报了舞蹈班,什么舞蹈动作看一遍就能会。

当下,她单手学着云家二房的动作,来了个山寨砍半版拨云掌。

动作山寨,但内力浑厚,直接震跪了一众高手。

兰沁扒着哨塔边看,崖边石子飞扬,开出一朵尘土云,徐栀自乱尘中一跃而上,跳上了马车的残骸。

那头小大王早已几步跃上树,持刀与云凤容交手。

葳蕤树影间,两道黑影如闪电霹雳腾挪。

云凤容练的近身功夫,小大王偏生持刀与她保持距离。

一寸长一寸强,云凤容只能用掌力与之交锋。

“还说妖风寨不掺江湖事,”云凤容没成想自己被逼上了树顶,但也不相信自己今日能折在这小小土匪寨门口,“如今武林风云变幻,黑白颠倒,她入妖风寨起,你妖风寨再无平和之日!现在交出秘籍还来得及,我定不将此事传开,否则日后就不是我云家一家来找你了,你这小小土匪窝,将成为全武林的眼中钉!”

事到如今,还想着秘笈,岳朝只觉讽刺。

“老子最讨厌别人打哑谜!”小大王一刀劈下,刀锋一转再一挑。

云凤容的右手霎时断了一半,白骨森森地暴露出来。

云凤容强行调动身法朝后跃了四五个树头,以掌力拢树叶为盾:“小小山大王,真是大言不惭!她是谁你不知道?武林盟……”

噌!

云凤容一愣,只觉嘴角訇然裂开。

一痕血汩汩而下。

原是徐栀立在马车头射出的一片树叶。

小伤,但打破了二人的局势。

小大王紧握刀柄,扬唇讽笑。

凌冽的刀光如从百尺上空劈下,云凤容只觉肩膀一沉。

她狠戾地用内力抵住刀锋。

然而贴身硬碰硬的情况下,小大王的蛮力要更胜一筹。

“岳朝,你杀了我女儿,你心狠手辣,你与寨众作恶多端,你岳家当年活该满门被屠!”

轰!

二人从树尖上跌下来,岳朝一刀刺穿她的腹部,冷脸手腕一转,将刀生生划出。

血自刀锋所过之处涌出,溅了他一腿。

大势已去,云凤容躺倒在地,视线渐渐模糊。

死前最后一眼,是岳朝一脚踩住她的脖子,用她的脸擦刀。

“谈论岳家,你不配。”

剩下还活着的两个高手见主人已死,当场就地自杀,也算忠诚。

山风在崖边打卷逡巡,徐栀吸了一腔腥。

她松了口气,垫垫手里的长柄马刀,还挺沉。

目光一飘,与小大王撞了个满眼。

小大王回首审视她,从她的脚逡巡到她的头。

徐栀心上一凛:这家伙,莫不是,要秋后算账?

她面上淡定:“我不过是会点内力罢了,如今我救了你,我们也算扯平了。”

岳朝剑眉轻挑:是吗?

徐栀举起手,她是左撇子没错,但原身不是,伤势未愈,她乍一抡这么重的长柄马刀,手抖得比隔壁老太太的老寒腿还厉害:“瞧,我是真的不会外功。”

谁知那小大王翻脸不认人,甩手便刀背朝下,狠狠压住徐栀的肩膀,叫她无法动弹。

“孔姐,压她回去,我要亲自审她。”

徐栀:……

徐栀被孔姐笑嘻嘻带进了妖风寨的地牢:“徐妹子,没成想你看上去弱不禁风,扛起来比我家夫君还轻,打起架来倒挺厉害。你救了我们,肯定是个好人,我信你!所以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回话,定不会有事。”

地牢里有不少刑具,沾了不少血,好多都锈了,大写的破伤风警告。

一股腐臭的血气从各个角落蔓延过来,唰的徐栀鼻子痒,轻轻打了个喷嚏。

徐栀心里组织着语言。

她靠坐在长椅上,白色的长衫月光般紧贴着身子,衣带紧紧勾勒细腰,因为方才的打斗,上衣微敞,露出白净如雪的脖子。

她颈项上还因昨夜的刀伤缠着麻布,周身散发出浓烈的药味,看上去弱柳扶风。

徐栀面上笑盈盈的,叫人觉得她十分坦然。

实际她心里也很无语,说到底都怪那个云家。

她今天一早都想好了,要保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女子”的人设,为了掩盖自己是左撇子的真相,无论是吃饭还是编花环,都尝试用废了的右手做。

因为她不知什么信息会出卖她的身份。

人在江湖飘,她不想挨刀。

虽然右手废了使不上劲,但肉有别人烤,当个闲人生活照样美滋滋,谁知横空跳出来个云凤容,还认识原主。

现下,徐栀自己都不得不怀疑那枚所谓的玉佩,是否和她有干系,云家那个小姐是不是得知她在此处,才以为有人搭救,杀人越狱的。

啧。

不能想,反正不承认就对了。

那头岳朝进门,坐到她对面,嚣张地撑头而坐。

地牢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徐栀保持温温的笑意:“小大王要和我促膝长谈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一个再也用不了剑的废人罢了,还要多谢小大王收留。”

岳朝轻笑,倾身,双手搁在膝盖上。

他胸前的兽牙链子叮当响,有些好听。

“我警告你,姓徐的,别跟我玩弯弯绕绕,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我若对妖风寨有异心,方才大门口就能背叛你,我又何必救你们暴露自己,我图什么?”徐栀也学他倾下身。

她衣襟有些大,颈脖的线条流畅向下,皮肤白皙如玉,诱得人视线忍不住往深处游离。

岳朝忙直身朝后靠,谨慎地把目光往上移,落在徐栀桃花般甜美娇俏的脸上。

“图你烤的野味?”徐栀展出一泓芬芳的笑意,“确实好吃。”

岳朝:???

“你偷我烤的鸡?”

“我可没偷,你烤完不吃,插在草地上凉了就糟蹋了,多可惜,我自然要带回去。”

“呵,你一个读书人,莫非不知一句话?不问自取便是偷。”

徐栀想了想,确实哦。

“抱歉,是我疏忽了,那我让你偷回来?”

她“啧”了一声,遗憾地瘪嘴:“可惜我身无一物,也没东西值得小大王偷。”

徐栀嫣然笑道:“不如,小大王来偷姐姐的心?”

一旁的孔姐:……

说实在的,徐妹子一笑,孔姐都觉得自己周边啵啵啵开出好几朵粉红小花来,也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真好看啊。

呸呸呸!

孔姐脸色骤白:不对劲,这个女人是魔鬼!

小大王板着脸,一副“又来了”的无语眼神。

心想她这心,整天在外瞎溜达,见到男人就巴巴贴上去,连他这样的都不放过,还需要偷?

他白眼飘了一半,又克制住,与她算起另外一笔账:“徐月月。”

徐栀一愣:你喊谁?我?

“你偷师了我两招刀法,又偷师了拨云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偷学乃武林第一禁忌。你以为云家就来了那么点人?大房二房常年不合,隐秘处多的是大房的暗探,你定已进入她们的视线。大房云雀敏是出了名的小人,她兴许不会为了云凤容来寻仇,但定会以此为借口,号召‘正义’的武林盟袭击妖风寨。

无论你清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月前,江湖忽然传出妖风寨有云家失传多年的《拨云掌第十式》绝世秘籍的谣言,若寻得此秘籍,空练第十式也可内功天下无敌。

江湖之人,倒时必借此由头,趋之若鹜。

无论你是什么人,今日过后,你和我,以及整个妖风寨,都是云家的头号大敌,那所谓的武林秘籍,也会让我们成为武林觊觎的对象,饶是飞蛾扑火,火也受不了如山飞蛾的前仆后继。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徐栀了然:“听小大王的意思,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既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小大王若是能对我温柔点,就更好了。”

孔姐:……

她感觉自己要跟不上徐妹子的脑回路了。

岳朝一怔,眉尾狠狠一抽。

他霍然起身,一把揪住徐栀的衣领,力气大得徐栀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凭两根椅子腿儿支撑着。

“我警告你,不要再和我拐弯抹角。”

徐栀无辜地朝他眨巴眨巴眼。

桃花眼水波潋滟,长长的睫毛下,清澈的眸子若一弯春水,含着温柔笑意。

“那好,那我就直说了。

说是审问,将我带来这阴暗可怖的去处,却让我好生坐着,先给我下马威,又出言摆明当下局势,透露秘密,软硬兼施,与我说道利害关系,警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还趁机暗自询问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对我有所图罢了。

小大王,你要记得,姐姐比你多活几年,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强你不少。”

“你!”

“你更要记得,想发展姐姐这种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能力还强的人,也不要耍心眼,直接说想姐姐帮你,姐姐一定帮,嗯?”

岳朝额边青筋狂暴。

“可笑,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我需要你帮什么忙?”

“从你刚才的反应,云凤容本人的实力,在江湖也不过是小蚂蚱。云家多得是其它高手,擅长内功,其他江湖人更是杂乱不堪,阴阳兼备,内外兼修,妖风寨都是外功练家子,你担忧妖风寨届时不敌,想让我帮护妖风寨。

但诚如你所说,我是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徐栀抬手,轻轻拂过岳朝脖子上坠下的兽牙链。

“可你今日发现我有外功天分,所以,你要发展我,我猜,你想教我刀法,以此来换我教妖风寨众人内功。”

“谁说我要教你了!”岳朝攥着她衣襟的手更紧了,气得咬牙切齿,“还有,我说过了,你若再叫我小大王,我就杀了你!”

徐栀美眸轻转:“那,我叫你阳阳?”

岳朝轰然愣住,根本不知道如何应答。

他横走妖风寨这么多年,应付过多少女人,她们很强硬,他就更强硬,把她们通通踩在脚下。

但眼前的女人,滑得像条泥鳅,你一踩,她就哧溜走了。

她还像棉花,你打一拳,没劲,她甚至主动暖暖你的拳头。

这个女人,不对劲!

徐栀还当他生气,又放柔了声音:“或者岳老师?岳阳阳老师?阳阳老师?”

“闭嘴,”岳朝咬牙切齿。

他倏然拔出腰间的刀。

哐当!

徐栀身旁的刑具桌被砍成了两半。

吓!

徐栀不禁咕嘟吞咽了一下。

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你再说那个‘字’,你就会变成这个桌子。”

徐栀朝他比了个“OK”,缝住了自己的嘴。

岳朝气哄哄回身,踹开门,迈大步出了牢房。

徐栀看孔姐,孔姐看徐栀。

二人不约而同耸耸肩。

岳朝走出地牢,对上看门寨人疑惑的脸:“看什么看?!”

大家忙低头不看。

岳朝走了几步,又返回去。

彼时徐栀正因为桌子裂了腿软:“孔姐,扶我一下呗。”

孔姐“哎”一声,握住徐栀瘦弱的柔荑。

“姓徐的,”岳朝冲上来,一把推开孔姐,“你不要饥不择食,乱勾引人!”

徐栀:???

我怎么了?我挺饱的,我勾引谁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明日起,早卯晚酉,你都在校场等我。”

徐栀柔声道:“知道了,阳阳老师。”

他充满杀意地瞪她:“我说了,不许说那个‘字’。”

徐栀不答,竟也朝他温温笑了许久。

岳朝:累了,罢了。

他放手:“我盯着你回兰沁屋子,免得你路上再耍花招。”

徐栀不以为意,转身走人。

她已经知道了,小大王吃软不吃硬。

“你若不喜欢我叫你阳阳老师,那我能叫你什么,还不是小大王。”

“闭嘴。”

“小大王,我别的都不想学,就想学你的独家刀法,如何是好?”

“那就学。”

“好啊,那我是不是你唯一的徒弟。”

“昂。”

徐栀笑弯了眼:“真的?小大王,你对我真好。”

岳朝:……

他抱臂跟在她后面。

药气清香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岳朝少许平和了一些。

徐栀走在前头,束起的长发及腰柔顺,

她回身看他,笑盈盈的,春水般温柔的眸子泛着潋滟波光。

岳朝脑海里霍然响起徐栀的话。

“小大王莫非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姐姐?若真如此,你尽可多看看。”

他忙撇开眼神,刻意放缓脚步,与徐栀拉开距离。

耳尖如被红墨点染,晕开一片红。

也没多好看。

就那么一点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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