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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王难得主动。
徐栀觑起眼睛,偏要逗他一下:“哎呀,我感觉我突然好了,不需要扶了。”
岳朝:???
“你!”
“不好,”那头苏琴大喊,“你们快来,小公子中针了。”
徐栀:???
她与岳朝对视一眼,忙跟过去查看顾浩的伤势。
岳朝也是一头雾水,他方才不是已经把毒针都挡开了吗?
苏琴扶起顾浩,往他中毒的手腕上点了几下,封住毒血。
岳朝:“这银针与当日云雀敏在妖风寨前用的一样,兰沁或可解此毒,只是……”
徐栀秀眉微皱,顾浩的状态确实不妙,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琴前辈,你可有认识的大夫,我们刚出寨,在江湖上没什么人脉。”
苏琴不假思索道:“离这里三日马程,有个安平城,我在那有个朋友,他极擅医术,或可解此毒。”
徐栀:“只能这样了,拜托你了琴前辈。”
她起身,在苏琴不经意间,与岳朝狐疑地对视一眼。
二人的马还拴在客栈外的树林内。
昏迷的顾浩与岳朝同乘一骑,徐栀与琴前辈一骑。
两匹马一前一后,快马加鞭朝着平安城狂奔。
一路上,顾浩昏迷不醒,双唇逐渐失去血色。
徐栀:仿佛金钱从手中流逝,一去不返。
啊,我的四千金珠。
她感觉痛心疾首。
夜里寒凉,大家都买了黑斗篷,方便夜里行路。
待第四日日落,才抵达安平城。
安平城比阳城大多了,连城门都颇为气派。
据闻此地乃先皇发家之地,当初夏国国君李寻芳,便是在安平城举起大旗,推平了先朝统治。
因此,安平城也被称作南都。
入城门口,晚霞渐暗,明月郎朗。
四人跟着苏琴七拐八绕,于一深窄巷口下马。
巷口窄小不便骑马通行。
岳朝背着顾浩往巷内走。
尽头的宅院深深寂寥,宅门上匾书有“刘宅”二字,两边墙上挂着郁郁葱葱的地锦枝叶,整面墙都是枝叶砌成似的。
苏琴敲响了门环。
不一会儿,一小厮拉开门,探出头来:“苏姨?”
“小豆子,我要见你们家公子。”
“苏姨请进。”
那叫小豆子的小厮奇怪地瞅着背人进来的岳朝,最后视线落在徐栀身上。
徐栀戴着兜帽,只露出下半张脸,他却死死盯着,像活见鬼一样。
徐栀:……
她当自己没看见。
三人穿过院子,一路向厅堂侧面的客房去。
小豆子还盯着她看。
一双圆眼睛,生生要瞪出来似的。
徐栀被盯得有些恼了。
“嘿,小朋友,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盯着别人看吗?”
顺便抬手,把兜帽狠狠压下去。
岳朝也疑惑地看过来,觑起的眼睛仿佛在说:又乱勾引人。
徐栀:我冤枉啊。
小豆子这才垂死梦中惊坐起似的收回视线:“抱,抱歉,失礼了。只觉得小姐很像小的认识的一个人,但小姐方才一开口,又觉得不像了。”
不妙啊。
徐栀暗自啧嘴,决定无论如何,这兜帽今天都要焊在她头上。
和头皮焊死!
雅致的玄廊顶被大师手绘的墨宝铺满。
院内种满了栀子花,因照料的精细,还有零星几株将谢未谢,散发着生命中最后的幽香。
徐栀跨过一道道小拱门,心渐渐下沉。
栀子花,又是栀子花。
虽然她名字里有个栀字,但只因为她出生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出生那日,医院窗口外的栀子花满园芬芳。
妈妈一时兴起,为她取名徐栀。
后来长大,别人时常笑她:名字叫栀,长得像春日粉桃,性子却是朵妖娆罂粟。
当然,这三样现在徐栀都不惜得做的。
帷帽下的眼睛瞄了眼身边的小大王,偷偷笑出了两弯卧蚕。
毕竟狗尾巴草,与这三朵都不配嘛。
她自然要做匹配的那个。
“这是我们公子的栀子花,公子向来都是亲自照料的。”小豆子解释道。
徐栀点点头,确实照料的很好,花瓣上还洒了水呢。
众人将昏迷不醒的顾浩,安排在靠近栀子园的客房,等候宅子的主人。
“琴前辈来了?”
须臾,那声音轻柔缥缈,似远方吹来的一缕清风,静静落在众人耳畔。
三人齐齐回头。
一湾碧落映入众人眼帘。
那人着轻纱外衫,内衬乳白长袍,乌发如瀑清清挽在脑后,面带病容,眉眼温润柔和。
他缓步而来,目光轻轻掠过苏琴和岳朝,最后在徐栀身上粘了片刻。
拔走,又不自觉粘过来,连攥着手帕的手都泛白了,步履都连顿好几下。
“这两位是……”
苏琴笑道:“这两位是我在赤血营遇到的朋友,岳小友,和徐妹子。”
“徐?”他淡淡重复。
“二位,这就是我说的旧友,”苏琴大方介绍,“东临刘氏嫡子,刘怀俞。”
男子微微俯身:“小字映雪,诸位唤我映雪就好。”
徐栀脑子整个炸裂开。
映雪……
哪两个字,怎,怎么写?
她现在恨不得把怀里的簪子扔出去,全当自己不知道。
所有的怀疑连成一线,她瞪向苏琴。
想必苏琴与原主相识。
那万毒针,也不是顾浩自己躺在那儿就飞过去的,而是苏琴后手给人扎的。
就为了把她引到这里。
好啊,你还是个少林弟子呢,就这么坑人?
徐栀心头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苏琴不看她,吹了声口哨,头往旁边摆。
迅速整理心情,徐栀的声调却整个飘起来,一整个大心虚:“鄙姓徐,字月月,刘公子幸会。”
仿佛感觉到二人之间奇怪的气场。
岳朝眼神凉凉地瞥了一眼徐栀,捕捉到她步履偷偷往后挪了半步。
呵。
他在心里沉沉冷笑:“岳朝。”
“原来是妖风寨寨主,失敬。”刘怀俞淡淡道,“还请三位移步厅堂,待我救治这位公子后,再招待三位。”
徐栀恨不得拔腿就走,忙转身朝厅堂去。
三人到客厅。
刚迈进去,徐栀咬牙切齿:“琴前辈真是妙计。”
苏琴直接表演一个装傻:“啊?徐妹子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好啊,你装傻,我也装。
徐栀阴阳怪气:“这地儿我还是第一次来,真不错啊,苏前辈真是有勇有谋,善缘遍野啊。”
三人落座。
小豆子一一看茶,到徐栀面前时,“咦”了一声:“徐小姐好生奇怪,天已微热,何不放下兜帽?”
徐栀:……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下去,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那个什么日月阴阳剑,就谁也奈何不了她。
虽说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但相似的总有吧。
好在之前在妖风寨洗澡的时候,徐栀看过这具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奇怪的胎记和痣。
逝者已矣。
她就是徐栀,没做过的,她都不认。
做好心里建设,徐栀摘下兜帽,接过水杯:“多谢。”
那小豆子吓得魂飞魄散似的,两个弹指后,哐当一下跪地上去了:“王秀丽小姐,您还活着!”
空气凝固了。
徐栀:是谁!取的这个破名字!
她刚才还心虚的心,此时异常坚定。
说什么,她也不要叫王秀丽!
徐栀:“呵呵,小孩子,瞎喊什么呢,我可不姓王。”
“不可能……”小豆子登时泪眼婆娑,胡乱的嘤嘤哭诉起来,“小姐你不能不要我们公子啊,我们公子对你一心一意……”
“嘘嘘嘘,这话可不能瞎说,”徐栀说的坦荡,“我姓徐,来,跟我念,吸于——徐。
确实啊,最近总有人总把我认成别人,但我可不是什么王秀丽。”
她转头笑看苏琴,演的十分坦荡客气:“苏姐,你的心思我也明白,看在我们共同击退云雀敏的份上,这事儿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两两相抵。”
徐栀一副八风不动的做派,叫小豆子傻了眼。
连苏琴都摸不着头脑:难不成真认错人了?
她忙起身抱拳:“抱歉徐妹子,实在是,你们长得太像了,故施计将你带来……”
岳朝手里握着茶杯,一口未喝。
陶瓷做的杯子,此刻却咔哧咔哧裂开两条缝。
“不可能,”小豆子不信,鼻涕眼泪糊一脸,“小姐你是个剑客。”
“我不是,我是用刀的。”
徐栀自信地提提身侧的消愁。
岳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小姐你是武林盟前盟主,是东临武林世家,身世显贵……”
徐栀更有信心了,她摇摇手指:“不不不,我是山里来的,我对你们这些城镇啊,一无所知,我连多少银珠换一个金珠都不知道呢,你看我穿的,多平民啊。”
那头岳朝却冷眼看过来。
“小姐曾为了我家公子,克己守礼,退却了东临多少媒人……”
徐栀哈哈大笑:“我没有未婚夫,我也不曾为了刘公子守身如玉,我有过的蓝颜知己,能组成一个蹴鞠队呢!”
所有人:……
苏琴:她好骄傲的样子。
徐栀心里冒出一个声音:K.O!
怎么样,你说的那些,我一个都不符合。
“呵。”
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极冷的轻笑,像是从北极那头刮来似的,惹得徐栀打了个寒颤。
“一个蹴鞠队?姓徐的,你身体不错。”
徐栀:……
不是一起,是一个接一个。
小豆子目光下沉,指着徐栀的右手惊叫起来:“不可能,你就是王小姐!王小姐失踪那日,与公子一同出游,为了保护公子,还被歹人割坏了右手。
你就是王小姐!”
徐栀心下一凉,下意识收起右手。
好难缠。
她板起脸,俨然有些生气:“都说了我不是。”
“小豆子。”
那头刘怀俞迈入客厅,目光盈盈望向徐栀。
惊讶,怀念,又有一丝奇怪的情绪。
徐栀第六感发作,手竟不自觉往刀柄上靠。
似乎是这个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秀丽,”他喊她的名字,“你……是失忆了吗?”
徐栀:“刘公子认错人了。”
刘怀俞秀眉蹙起,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抱歉,是小子唐突了。”
他捻起怀中手帕,转头轻轻拭泪,不想叫众人看见。
如此单薄,如此可怜。
徐栀:……
刘怀俞收拾好面容,回身笑道。
“时辰不早了,我已叫下人为诸位整理好客房,诸位稍作休息,一会子,我们吃顿晚膳。”
苏琴:“好,映雪,你也别太伤心。”
徐栀正要拒绝,刘怀俞盈盈望过来:“我见岳公子与徐姑娘无比亲切,还请二位,务必留宿府上。”
刷!
那头小大王站起来,肃着脸往外走。
像是默认了。
徐栀咬咬牙:“好吧,多谢刘公子,我们现行休息。”
她也忙往外走,追了出去。
刘怀俞静立在原地,默默望着徐栀走出的背影,神情讳莫如深。
彼时天色确晚,星罗密布,一痕银河划过天际,点亮了无垠的夜空。
刘宅的房门前挂了灯笼,路上却是黢黑的。
好在徐栀眼力不错,能抓住小大王飞一般的身影。
“小大王,你走这么快,要去哪?”
岳朝冷冷道:“你管得着?”
徐栀:……
好凶。
“小大王?”
岳朝头也不回,大长腿两步并一步,根本不理她。
徐栀抿抿唇,兀自道。
“小大王,你还不了解姐姐吗?姐姐是个嘴上能出花的,可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个忠肝义胆,完美无缺的专一日月阴阳剑。”
一道弯月样的银光划过。
徐栀腮边刺痛。
一股鲜血从她下颌线流出来,滴在断水泠泠的刀面上。
月光从刀面上反射过来,照应出徐栀怔住的面庞。
小大王轻笑一声:“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当初你一身金丝锦绣衣裳,那样的内外伤,趟于山路边,奄奄一息的模样。”
“徐月月,”他声音冷得像冰锥,刺在徐栀心里,“你连名字都是假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
“弃偌大武林盟于不顾,四处坑蒙拐骗,抛弃未婚夫,多情风流,于外,于内,你都不仁不义,不配为国剑。”
空气静默地诡异。
徐栀静静看着岳朝,从未如此严肃。
明明是夏日的夜,她却觉得冷。
穿越至今,断水几次架在她脖子上,她都能嬉笑而过。
当下,她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像一只黑夜里被海浪拍到岸上的鱼,只等着翌日一早有人经过,发现她可怜兮兮的尸体。
“说完了?”
岳朝眉梢一挑,不置可否。
他盯着徐栀,握着刀柄的手却有些迟疑。
他不知为何,胸口一团乱麻,堵住似的,怎么也不通顺。
天朗气清,却闷得慌。
那往日甜言蜜语的人,嘴边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冷笑。
“我告诉你,我叫徐栀,双人徐,栀子花的栀。”
她声调再不如从前温柔,“我一从未组建武林盟,二从未有过未婚夫。我自到此世,对你,对妖风寨……”
徐栀一字一句:“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而你,岳朝,你的刀,却架在我脖子上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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