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许清风微皱起眉头,“你就这么想去?”

一想到上回容延对含星那态度,许清风差点被气得笑出声来。

“我想去。”含星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她搞不懂许清风这样做的目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要破土而出,只是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去?”许清风有些不服气地追问,见含星紧闭着唇一副倔强的模样,仰起下巴,“好,既然这样,那你去采吧,干脆全部都直接由你自己去对接好了,你这么有经验,应该能做好吧。”

含星半天没动静,知道对方有些生气,而且这怒火还是自己点的。

许久,她缓缓起身,努力作出面色平和的样子,厚着脸皮对着许清风恭敬地鞠了鞠躬,“谢谢许主编,就不打扰您了。”

语毕,她推门而出。

许清风望着她那副完全是应对上司时才有的疏远客套,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还真把他说出的气话当真了。

而含星走出办公室后,就被一旁的李梅丽拉住小声问了句,“你找许主编说了什么呀?怎么感觉许主编很生气的样子啊。”

李梅丽说话间还没忍住偷瞄了许清风几眼,这段时间,他们这位许主编还没对谁发过脾气,公司里的一些小姑娘,对他的评价可高了。

只是她年纪大,经验多,看人也比较准。

虽然许清风平日里对谁都态度温和,再加上他那张俊脸,偶然间对你露出个笑脸,稍不注意就会让人误以为对方对你有意思,便被勾了魂去。

但她看得清,那哪是对你有意思,分明就只是客套的假笑,男人骨子里带着几分清冷,还是难以接近的。

“没什么,就只是工作上的事而已。”

“工作上?你不会惹恼了他吧,我觉得许主编这人,平时虽不生气,但要真生起气来,肯定很恐怖。”

很恐怖么?

含星回想了一下,印象里的许清风似乎没怎么发过怒,至少没怎么对她发过怒。有时候就算生气了,只要她一哄,也立马就好了,反而是她生气的情况比较多。

但现在……

“要我说,许主编这种人最不好惹,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当年他不是去战地跑了两年么,能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心思肯定沉得很。”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含星小声嘀咕了句。

李梅丽没听到,凑近耳朵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姐,你还关心我,你的稿子写完了吗。”

李梅丽立马反应过来,叫唤着又回去写稿子去了。

含星则是垂下头,给容延回了信息:【我下午会来。】

对方很快便回复:【好的,那我在这里随时等着你来哦。】

容延发完话后,还连发了两个幽默的表情包。

含星看着屏幕上跳动得欢快的小人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

含星在对接了生态公园那边的工作后,许清风也没再说过什么。

只是最近报道写得勤,不知不觉间,她倒和容延聊得熟了些。

本来以前大学时就认识,再加上容延本就幽默亲近的性格,除开工作的事,时不时还会在微信上主动找她聊聊。

但对方太过自来熟,这可苦了含星,她本不怎么喜欢在私人时间和别人聊天,更愿意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找些自己喜欢的电影来看。

无奈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便只能变着法子找借口脱身。

就连此时,含星也刚发出去一段话,说自己还有工作,婉拒了容延邀请她一起吃饭的请求。

含星赶紧闷头赶完几篇报道,大舒口气,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终于不用再面对容延的滔滔不绝。

但转念一想,对方又加了她的微信,找她聊天不也是分分钟的事。

含星伸了个懒腰,旁边李梅丽对她使了使眼色,说许清风有找。

莫名有些紧张,打从上次在办公室对峙过后,她就尽量避着不再和男人见面。

她放慢速度迈着微小的步子,但还是不能避免地走到了办公室门前,然后敲门走了进去。

对方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含星稍微放松了一些。

“自然生态公园的报道写的怎么样?”

“我已经全部写完了,现在只需要发给他们那边的负责人看一看。”

“你直接把报道交给我吧,剩下的我来和他们交谈。”

“可是……”

含星正要开口,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工作人员走进来说外面有人找。

许清风抬了下眼皮,“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额,许主编,那人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含星姐的。”

许清风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谁?”

“额,那位先生说他叫容延,说是来找含星姐谈事情的。”

“谈事情?”许清风眉宇间的褶皱加深,看向含星。

含星也正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约过容延来她公司谈事情了?而且他们公司就算是要约人采访,一般也会给上头提前报备,准备专门的采访室。

“看来你们谈得挺不错,都直接来公司找你了。”许清风拖长了语调,细听,有那么些许阴阳怪气,“你告诉他,让他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来。”

“好的,许主编。”

许清风支走工作人员,就见含星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人家专程来找你的,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这话说得酸溜极了。

含星赶紧起来。

许清风见她动作迅速,瞬间又有些不满意了,“你把你文案拿出来,就趁这次跟他聊清楚。”

-

公司侧边的阳台,光线穿过交错的建筑,倾洒而来。

含星、容延还有许清风各座一边,互相打探了几眼。

“怎么许主编也在?”

容延最先开口。

许清风微虚着眼角,慢条斯理,“这次的宣传报道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我怕含星还有所欠缺达不到贵公司的标准,所以就跟上来一起看看,难道,容总监不是来谈工作的?”

容延尬笑几声,“能有许主编参与,那我们肯定是更加的放心,不过我相信我学妹的能力,含星她肯定能做得很好,许主编应该很忙吧,如果有事打扰到您也不太好。”

“我没有事。”许清风快速回复,“容总监不用担心,就算有事,您这边的工作也比其它工作重要。”

容延脸色僵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麻烦许主编了。”

几人就着含星写的稿子探讨了几番,改了一些部分。

生态公园最先建成的是鸟类栖息地的板块,湖的单边会设有供市民散步游玩的各种桥梁,是这次的亮点。

含星把容延提出的建议全部放进了文件夹里,准备到时候根据里面的内容再继续对文章进行改正。

聊完工作,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许清风刚准备送客,却被容延抢先一步,“含星,正巧今天一起去吃个饭吧?”

容延这话是对含星说的,期间没看过许清风一眼,明摆着是想让他自己识相点离开。

但许清风偏不,优雅地靠坐在椅子上,把着扶手,观察着容延期盼的表情动作,徐徐露出一抹微笑,“好啊,正好我也饿了,容总监要是赏脸,那我们就一起去楼下吃个饭吧,我对这片,肯定是比容总监熟的,有好几家不错的餐馆。”

容延顿了下,回以许清风笑容,掩在另边的脸部青筋却是隐隐地抽动了一下。

含星感受到了一种被夹击的焦灼感,她站起身,“那个,我今天……”

“那就走吧!”

含星细小的声音被容延浑厚的嗓音给完全盖了过去。

几人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港式餐厅,一落座,容延就主动把菜单递给了含星,“含星,看你有没有喜欢吃的。”

容延动作亲昵,仿佛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

而许清风在旁边看了,嗤之以鼻。

含星随便点了点儿,就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容延望着含星,聊起最近的趣事。许清风在旁听着,想要插嘴,却发现没了工作的话题后,他和含星之间,似乎就没什么能聊的了。而过往的事,又不能像容延这样毫无顾忌地讲出来。

有些郁闷,许清风端起茶杯,就跟喝酒似的一口闷下。

这饭最后也没吃多久。

含星站起身,其实老早就想回家了,前段时间加了好几天的班,让她只想下了班就立马扑进自己的小窝。

走到马路边上时,这回许清风嘴快,“含星,我送你回去。”

容延吃瘪,但下一刻,他也难得遮掩了,干脆正大光明地对着许清风,“许主编,我找含星有点儿私事,能不能麻烦您稍微回避一下?”

许清风没想到对面会来这一招,双手抱臂,一脸不耐烦地后退,就退了几步,三米不到。

容延对着许清风笑着使眼色,许清风稍稍转了下身,侧对着两人。

等了一会儿,他斜着眼,就见容延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张票,递出了一张。

票停留在空中,被风吹起一个边角,含星迟迟未接。

许清风勾着唇角,表情缓和了不少。可下一秒,脸立马又沉了下来,黑得跟从煤炭里滚过一圈儿似的。

含星还是接了,接了之后,容延脸上就跟开了花似的,笑得贼灿烂。

“那容前辈,慢走。”

含星跟容延道了别,容延笑着还伸手给许清风打了声招呼,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在挑衅。

含星走回许清风身边,边将手里的音乐票揣进包里。

她不知道的是,站在一旁的许清风正瞪眼用劲全力看清那票上的内容。

可惜含星揣得比较快,等许清风再想多看几眼,就已经被白色的帆布包给遮挡住了视线。

许清风准备取车送她,含星立在原地叫住他,“许主编,这个时间还早,我刚吃了饭,也想走一段路,正好公交车站也不远,就不麻烦你了。”

许清风开车的动作倏然停住,他张口很想告诉她不麻烦,可在对上她毫无感情的双眸时,心一凉,又没出息地把话咽了回去。

“你一个人不安全。”

“又不是大半夜,周边到处都都是人。”

“......好,那你注意一点。”

含星点点头,独自朝人来人往的街头走去。

夏季的榕树枝繁叶茂,交错缠绕在枝条上的彩灯还在闪烁,霓虹绚烂,却有种莫名的落寞。

其实口是心非的不止许清风。

背过身的含星,垂下眼眸,藏在眼底的情绪这才逐渐显露。

她怎会没发觉刚才许清风对上容延的那些小表情小动作,男人的一些小习惯,还是没怎么变。就是不知道男人明明已婚了,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理。

她抬头看了下周边,纵横交错的小道隐藏在一栋栋泥面红砖的老房子之间。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走了相反的方向。

一刹那,又回想起曾经那个不太会认路的她,和许清风出去游玩时,结果不小心走散了,她愣是跟着地图走了几圈都没走出那道长长的古巷。

最后还是许清风找到了坐在角落的她,一头碎发跑得凌乱,布满汗水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

只是现在,她不用男人来找了。

做了这么久的采编,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路,就说榕城,基本上很少有她完全没去过的区域。

离开男人,离开父母后,她会认路了,会自己在走过无数个陌生的街道时,下意识去记那些标志性建筑。

以前记不住,那是因为有人牵着惯着,根本没有过动脑子的想法……

几声鸣笛拉回含星的思绪。

含星不慌不忙地走到熟悉的公交站台前,等候车辆。

车子到站时,她去摸公交卡,这才发觉,被自己胡乱塞进帆布包的音乐票还躺在里面。

她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盯着音乐票半晌。

最后拿出手机,给夏檬兰打了个电话,把和容延的事大致阐述了一遍。

夏檬兰一听,“那学长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呀!”

她怎么会不知道容延的意图,在他老是在她休息时间发消息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

“但我对他没什么感觉……”

尤其是在容延缠着她聊天的时候,只有面对要处理的工作时,那种想尽快结束的厌倦感。

可当年许清风缠着她念着她时,她好像从来没有产生过厌烦之类的情绪。

“喂,含星,你现在不会是在想着把容延学长和许清风作比较吧?”

夏檬兰不愧是认识她多年的朋友了,含星惊了一下,瞬间有种心虚的感觉,“我没有……”

“你别骗我了,以前我说给你介绍男朋友时,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你随口说的那些特质,基本上都是许清风身上才有的,你要是比对着许清风去找,那你永远也找不到第二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朋友!”

“谁说要找跟他一模一样的了。”

“那容延学长不好吗?我记得当初他在我们那群人里还挺受欢迎的,对人温柔,又很热心地帮助我们这些新生,有什么不好的?”

“可我就是没感觉啊……”

“感觉什么的慢慢培养不就行了么,不能仅凭这段时间的相处就立马判断这人和你合不适合呀,而且你要想清楚,许清风现在已经结婚了!”

最后一句话把含星从回忆里彻底拉了出来,现实是如此的让人清醒。

这段时间,她确实太常想起和许清风相关的事了。

“我知道了……”

一切早就回不去了。

深陷回忆的泥潭,不如找根绳子,拉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