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斗草

葛苇想找韩菁说话,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这么多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什么都觉得?矫情,两人就喝酒。

韩菁也不拦着葛苇了,葛苇倒一杯,她就喝一杯。

喝到后来,两人都醉了。

小平没喝酒,顾晓池也没喝酒。正好,小平开韩菁的车,顾晓池开葛苇的车,分头送她们回去。

最后分别的时候,韩菁拍了拍葛苇的肩,实在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葛苇赶紧阻止她:“你可什么都别说,我想吐!”

韩菁给了她一脚。

顾晓池把车开过来,停在门口等。

葛苇上车的时候,没坐后座,反而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她一只手肘支在车窗上,手撑着?头,嘴里哼哼唧唧的。

顾晓池凑近听了一下。

葛苇在唱:“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顾晓池心想,这是真醉了。

葛苇酒量特别好,顾晓池最多看她微醺,没看她真醉过,这会?儿觉得?有点好玩。

她问葛苇:“你最怕什么?”

葛苇老实交代:“怕虫子,怕蛇。”

想了想,又说:“怕韩菁不让我吃饭。”

顾晓池笑了。

葛苇还在说,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把手拢在嘴边,说悄悄话似的:“还、还怕顾晓池。”

顾晓池一愣。

低下头笑了一下。

她问葛苇:“你看看我是谁?”

葛苇大惊失色:“你怎么就是顾晓池呢?!”

顾晓池真?笑了。

她车开得?平稳,葛苇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磕在车窗上。

顾晓池怕她磕疼了,伸手捞了一把,把葛苇扶正。

葛苇仰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没醒,睡得还挺沉。

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因为这时的姿势,竟微微有点打呼,毫无女神形象。

顾晓池听得好笑,转头瞥了她一眼。

发?现这人睡的,嘴角还留下了一滴口水。

顾晓池想了想,把手机摸了出来。

打开照相机,怼着葛苇的脸,正要拍,葛苇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顾晓池吓得?一下子把手机收起来,照片也没拍着?。

到底谁怕谁啊。

还好葛苇没发现顾晓池刚才想偷拍她,睁着?眼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会?儿神,才发?现自己在哪里一般。

她问:“韩菁呢?”

顾晓池说:“小平送她回去了。”

葛苇点点头,像是才放了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顾晓池,我想吐。”

这时倒是很顺畅的认出顾晓池了,看来酒已经醒了点了。

顾晓池把车停在路边,也不知开到哪里了,路边刚好有很大一片草坪,刚好让葛苇坐坐、吹吹风,也许能好受点了。

这会?儿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也不怕有人看到葛苇。

顾晓池停车以后,葛苇马上下车,冲到路边,干呕了两下,顾晓池在她身后,替她撩着头发。

结果葛苇没吐出来。

她坐到草坪上,缓了一会?儿,顾晓池递给她一瓶水,她摇摇头,问顾晓池:“有烟么?”

顾晓池递给她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

顾晓池还跑到车上找了一个半空的矿泉水瓶子,用来接烟灰,两人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草坪点着了。

葛苇没头没脑的说:“真?好。”

顾晓池问:“什么好?”

葛苇指指草坪:“这儿的味道,跟你身上挺像的。”

顾晓池抽着烟,沉默。

她忽然说:“今晚羽姐走之前,来找过我。”

“她说,她现在挺幸福的,希望我也能让你幸福。”

顾晓池转头,问葛苇:“我能让你幸福么?”

葛苇看着?顾晓池。

少女这段时间都穿一件白色的T恤,微透,这会?儿在明晃晃的路灯下,可以清楚看到里面小吊带的形状。

牛仔裤,白球鞋,膝盖拱起来,拿着烟的手架在右膝上。

转过头,很认真的问葛苇:“我能让你幸福么?”

葛苇也不知道这么言情?的一句话,到顾晓池嘴里怎么就这么质朴。

也许是因为顾晓池眼神太认真?,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棕色,像忠诚的小熊,或是别的什么小动物。

什么心机都没有的样子。

肚皮全部露给你,软肋全部露给你。

一阵夏夜的晚风,吹动着树叶,哗啦啦的一阵声响。草丛的深处,有不知名的虫鸣声。

其实还是热,葛苇看到顾晓池的白T恤都黏在背后,还有她自己,黑色的衬衫也黏在背上。

一出汗,两人身上的味道就更浓郁,互相闻着,好像都有点口干舌燥的。

葛苇摸了摸鼻子。

她忽然指着?地上的一根草,这根草高出一截,还很粗壮,她问顾晓池:“你们小时候,还玩斗草么?”

毕竟顾晓池小了她快十岁,葛苇不知道存不存在代沟。

顾晓池一愣,像是不知斗草和她的问题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她还是点点头:“玩。”

葛苇把那根草揪了起来,又在附近找了一阵,找到同样的一根草,也揪起来。

放在手心里,摊到顾晓池面前:“你选。”

顾晓池选了一根。

两人莫名其妙在路灯下,玩起斗草来。

斗草这游戏很简单,就是每人拿一根草,互相拦着对方草的腰,看上去像个十字架,看谁先能把对方的草拽断。

直到其中一方手里的草,短得没法再互相拽了,就算输了。

所以这游戏吧,说技巧也有那么一点技巧,但更多的还是运气?。

两人盘着?腿,面对面坐着?,各自拽着各自的草,交叠在一起。

葛苇心想:我一个三十岁的人了,在这儿干什么呢这是?

可是此时,夜晚的一阵凉风,絮絮吹过。

草地上清香的味道飘起来。同样飘起来的还有顾晓池额前的发?,好像剪短了一点,垂着?,但没遮住她的眉眼。

睫毛很长,显得很温柔,在路灯的影子下,一晃一晃的。

顾晓池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草,好像没发现葛苇在看她。

葛苇笑了一下。

她觉得?就这样,也挺美好的。

正感慨呢,就听顾晓池说:“赢了。”

葛苇:……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草,已经被拽断了。

葛苇不服,觉得?刚才是因为自己走了神。

她在断成两截的草里,挑了一根比较长的,说:“再来。”

顾晓池也不怵她。两人又认认真?真?低着头,借着?路灯的灯光斗草。

夏夜有蛾子,围着路灯的灯泡,不停的飞舞。

静得?能听到它拍打翅膀的声音,噼噼啪啪的。

蛾子的影子被灯照着,晃来晃去,一下子投射在顾晓池的眼皮上,一下子又投射在葛苇的眼皮上。

葛苇微微一走神,就听顾晓池又说:“赢了。”

“……”葛苇:“再来。”

她还就不信了。

葛苇捏着手里短短一截草,好像一个马上要破产的赤贫户,面对着?顾晓池这个大富翁。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顾晓池跟人说话认真,玩起游戏来也认真,斗个草而已,一点也没有让着葛苇的意思。

葛苇也不愿服输,双手揪着短短一个草的两端,指尖都跟顾晓池的手碰在一起。

顾晓池的动作,好像滞了一瞬。

她的手很烫。

葛苇一用力,万万没想到,顾晓池的草没断,倒是她自己手里的一小截草,突然断了。

葛苇没收住力,整个人向后一仰,倒在草坪里。

葛苇:……

她怀疑顾晓池选的那根草,是什么铁金刚。

葛苇一摔,顾晓池吓了一跳,马上过去看她:“没事吧?”

葛苇斜眼睥着顾晓池:“要是按言情?剧剧本,此时你应该亲我一下。”

顾晓池一愣。

葛苇又说:“但是,姐就是不按剧本出牌。”

顾晓池笑了。

葛苇拍拍身边的草地:“顾晓池,你也躺着。”

顾晓池想了想,也躺下了。

葛苇凑过来,顾晓池还以为她要干嘛呢,心里猛跳了两下。

结果葛苇把头,枕在了顾晓池的小腹上。

葛苇说:“我喜欢你的小肚子。”

顾晓池轻轻的笑。

葛苇转了个身,又说:“好软。”

她刚才本来是仰躺着的,此时转身,就变成了侧躺。耳朵贴在顾晓池的小腹上,好像能听到里面叽叽咕咕的声音。

她装模作样的问:“几个月了?”

顾晓池:……

葛苇笑得?特开心。

顾晓池仰躺着?,就让葛苇这样枕在她的小腹上。

说实话草地上挺硬的,头枕着?觉得?更硬。顾晓池想了想,双手交叠,枕在头下面。

躺得舒服一点,就能躺得?久一点。

让葛苇枕得?久一点。

两人静静躺着,也没说话。

顾晓池的头顶上方,正是那盏昏黄的路灯。

这会?儿她什么都没想,随着轻轻的呼吸,都感受到葛苇脑袋的重量。

她吸,葛苇的脑袋就微微陷下去。她呼,葛苇的脑袋又微微抬起来。

有点重,但顾晓池觉得?挺好玩的。

她盯着头顶上方的那盏灯。

蛾子还在那儿飞着?,绕着?灯泡,扑棱棱的。

四?周有虫鸣的声音,但带给人一片静谧的感觉。

有风吹过。

葛苇叫她:“顾晓池。”

顾晓池轻轻“嗯”了一声。

葛苇问:“你在想什么?”

顾晓池说:“什么都没想。”

这好像是她穿越回来之后,第一次把脑子放得这么空。

就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想,就像全新全新的,感受这一刻。

葛苇轻声说:“巧了,我也是。”

顾晓池笑了一声,葛苇的脑袋随着她的呼吸,又轻轻抬了一下。

葛苇又叫她:“顾晓池。”

“嗯?”

葛苇说:“我现在就觉得?挺幸福的。”

顾晓池问:“你是说斗草,还是说这么躺着?”

葛苇笑了。

“都是。”她说。

******

乔羽杀青以后,葛苇还有三天的戏。

没剩多少场了,陈导也没那么紧张了,戏排的不密,多花点时间慢慢磨。

葛苇场间休息的时间也变多了。

还有时候,下一场布景的一个细节,陈导都要抠很久,一个很细节的打光也要挑,副导和灯光师陪着慢慢磨,一磨大半个小时也是有的。

葛苇坐在旁边,剧本早就滚瓜烂熟了,就跟顾晓池、韩菁、小平三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

韩菁从出事以后,好像有点醒悟人生的真?谛。

工作起来没那么拼了,也不再整日都泡在办公室里,当?天必须处理的工作处理完以后,还经常跑到片场来看看葛苇。

当?然,也不知是看葛苇,还是看小平。

小平还是很乖,四?个人斗地主的时候,她洗了满满一盒车厘子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顾晓池手里捏着牌,看着?那盒车厘子。

红润可人,娇艳欲滴,沾着一滴滴的清水,水珠子顺着圆润的果实滚下来。

像美人的嘴唇。

而此时的美人,正在用她那红润不输车厘子的嘴唇,说:“四?个二,炸!”

韩菁翻了个白眼:“你手气?怎么这么好?没出老千吧。”

“姐是那种人么?”葛苇笑嘻嘻;“小平把账记好啊,一会?儿你们输的钱,都给我微信转账。”

小平老实,真?的就乖乖记账。

韩菁拎了颗车厘子自己吃,又拎了一颗,塞到小平嘴里。

小平正算账呢,也没抬头,一张嘴就吃了。

还挺自然。

也不知平日里喂了多少次了。

韩菁注意到葛苇吃瓜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你看什么看?”

葛苇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温柔,温柔得?都有点娘了。”

韩菁说:“怎么着?,你妒忌啊?”

葛苇说:“我忌妒个大鸡腿子!”

她自己拈了一颗车厘子喂到嘴里,还是她一贯的吃法,把蒂拔了,果实含在嘴里,也不咬,像是半吮吸着吃。

红润的果肉,红润的唇,交叠在一起,也说不上哪个更诱惑。

韩菁说:“啧啧啧,妖精转世。”

葛苇吃完一颗车厘子,也没说什么,顾晓池本来在一边看小平记账呢,手一伸。

葛苇伸头,把车厘子核吐到顾晓池手心里。

顾晓池很自然的接着,帮她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葛苇耀武扬威的看着?韩菁。

韩菁狂笑出了声:“姐姐你到底几岁啊?”

从此葛苇有了个外号叫“葛三岁。”

陈导布好景,四?人就没打了。

她们打得?特别小,两毛钱一把,还难为小平记了半天账。

葛苇连赢了好几把,也就赢了几块钱,葛苇还特高兴,咋咋呼呼让三人都微信转账给她。

陈导布好景,张罗着?开拍了。

葛苇又把钱转给小平,交待她去买几根冰棍儿回来,大赢家要请客。

还交待小平:“别买什么哈根达斯啊,就买那个娃娃头。”

不然她赢的钱可不够。

等葛苇顺利的拍完一场戏,小平正好回来,拎着两袋娃娃头。

葛苇问她:“姐赢的钱够买几根?”

小平说:“三根。”

葛苇说:“不可能!”

小平说:“苇姐,娃娃头涨价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其他请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娃娃头,是葛苇自己贴的钱。

她拿着自己赢的钱买的三根,一根给了顾晓池,还把自己的一根也递给顾晓池:“帮姐拿着。”

剩下的最后一根,拿着往陈导的方向走:“这给您。”

陈导一愣:“我不吃这些年轻人的玩意儿。”

陈导不是跟年轻人打成一片的那种导演,因为特严肃,大家都敬她,也怕她。

陈导每天来得早,走得也早,聚餐什么的也不参加。

这好像也是陈导跟大家之间的一种默契,她一在,大家都跟小学生见了教导主任似的,放不开。

不过有时候葛苇看着?陈导的背影,觉得?也挺孤独的。

这会?儿见陈导不接,她还是笑嘻嘻的往前凑:“您试试嘛,挺好吃的。”

陈导犹豫了一下,接了。

葛苇这才轻声说:“陈导,之前我要开发?布会?的时候,您没拦我,也不要我赔钱,我……谢谢您。”

“之后您的戏,只要能用的上我的,您招呼一声,我不要片酬,都接。”

陈导罕见的脸红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艺术。”

“能演出赤诚眼神的人,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葛苇笑嘻嘻的走开了。

陈导举着?娃娃头,舔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愣。

像是意外觉得?还挺好吃的。

葛苇远远看着?,一脸严肃的陈导举着?个娃娃头在那儿慢慢舔,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就还挺可爱的。

葛苇又笑了。

她走回顾晓池的身边,韩菁和小平拿着她请的娃娃头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葛苇翻了个白眼:“恋爱的酸臭味。”

顾晓池笑。

葛苇从顾晓池手里接过她的那根娃娃头。这会?儿天气?热,在她跟陈导说话的期间,娃娃头都有点化了。

葛苇撕开包装赶紧开始吃。

她吃什么都显得色气满满,因为不喜欢直接咬,而是舔。

上次吃绿舌头是,这次吃娃娃头也是。嘴唇微张着?,看得?到舌尖,都被冰棍儿冰着,嘴唇也冻得红润,舌尖也冻得红润。

加上嘴唇微妙的开合弧度,像是吮在人的心上。

让人心痒得?都揪了起来。

顾晓池看着?葛苇吃娃娃头,葛苇一边舔,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乔羽找到了她的幸福,横亘在自己和顾晓池之间、曾觉得?不能逾越的巨大障碍,忽然消失了。

但葛苇和顾晓池,两人都小心翼翼。

两个被葛苇这段沉重过往伤怕了的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自由砸得有点晕,都还有点不敢相信。

像在跳舞,一个进一点,另一个就退一点。

离得近,又隔着?那么点难以言说的距离,而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始终还没有消失。

两人像是都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倒不像韩菁和小平,爽爽快快,轰轰烈烈。

葛苇正想着,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影子晃了晃。

她抬眼,发?现是顾晓池伸手过来。

葛苇这部戏里演的侠女,始终有两缕碎发垂在额前,很飒。

顾晓池伸手过来,是帮她撩起一边,再是另一边,都别在耳后。

说:“小心沾到了。”

手指修长,带着年轻人身体的热度,滚烫的,不小心在葛苇的耳廓上碰了一下。

像是也烫在葛苇的心里,整个人的魂都跟着?一抖。

顾晓池离她这样近,手里举着一根跟她同样的娃娃头,做什么都认真?,连吃娃娃头都认真?。

帮她撩完头发以后,头重新低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咬。

睫毛垂着?。

娃娃头的帽子不见了。

半边眼睛不见了。

多残酷的一幕啊,葛苇却笑得?特开心。

她叫她:“顾晓池。”

顾晓池低头吃着?,也没抬头看葛苇,轻轻“嗯”了一声。

葛苇没再说话了。

顾晓池也什么都没问。

空调的风向好像突然变了,她们这边忽然吹来一阵凉风,让人浑身舒爽。

葛苇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像跳舞,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却也有不用说话就能懂的默契。

至于那么一点距离,怕什么呢,总有打破的一天。

她们都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耐心慢慢来。

******

葛苇是最后杀青的,拍完最后一场戏,剧组的人上来献花,拍杀青照。

花是几个副导,亲自用心挑的,特别大一捧,他们被葛苇的演技给震了,送花都送都真心实意。

好演员跟有些所谓演员之间,真?是有壁垒的。

那束花太大,特沉,葛苇一个人抱着都显得吃力,一边看着?摄影师的镜头妩媚笑着?,嘴里一边叨咕:“赶紧拍,姐抱不起了!”

围观她拍照的人都在一边笑。

葛苇本来看着?镜头的,此时往人群里瞟了一眼,眉飞色舞的。

顾晓池也站在那堆人里,对着葛苇笑。

葛苇的眼神一瞟过来,就落在她的眼睛里,二人微妙的对视一眼。

葛苇的眼神又像水一样,流过所有的人,飘走。

不着?痕迹。

可两人的心里,都在回味刚才那一眼的对视。

葛苇忽然有点懂了“一眼万年”这个词,又在心里骂自己的这个感慨真矫情。

葛苇长得好,拍了照都不用怎么修。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挑了半天,一张都舍不得?放弃,挑了好几张发?到电影预宣的微博上。

晚上有杀青宴,乔羽来了趟橙果公司,正在化妆。

助理走进化妆间的时候,乔羽在翻微博。

助理看了一眼,正是葛苇的杀青照。

助理说:“苇姐拍得?真?好。”

乔羽轻笑着?点头:“是啊。”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戳,点开评论,发?现挺热烈:

“苇姐像是在往边上看什么啊。”

“不好意思各位,是我站在那里!苇姐在看我!”

“楼上的为什么假装你是我?明明是我站在那里!”

乔羽看笑了。

她知道是谁站在那里。

是顾晓池。

她收起手机,问助理:“Ben到了么?”

助理替她开心,笑得?高兴:“到了,在楼下等着?呢。”

乔羽也笑了:“好。”

她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量纤纤,唇红齿白。她今天特意挑了正红色的口红,很抬气色。

乔羽像是满意了,最后理了理头发,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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