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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叔疾下了朝回了府,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公叔雅与她弟弟公叔诚跪在书房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面面相觑。

“还是没找到吗?”公叔疾阴冷着张脸,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已经四天了。”

“回父亲…”公叔雅深吸了口气,“这已经是派出去第五拨人了……”

“就是还是没找到?”公叔疾冷笑了一声,“蠢货,王都就这么大,一个八岁的孩子,派出去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你没长脑子吗?!”

“父亲的意思是……”

“慕容壡今日已下旨要在宗室里选继承人了。”

公叔诚大惊,“这么快?!”

“快?”公叔疾扫了眼自己的儿子,“还快吗?她现下又不敢招夫,若不立继承人——她一死,秦国还不乱成团?还快?!”

公叔诚被父亲训的不敢吭声,公叔疾又道,“咱们的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那父亲,现下我们该当如何?”

公叔疾略沉思了一番,“雅儿,你去把人全撤回来。四日都找不到,多半已是在慕容壡手上去了,再找下去,徒生了把柄给人。”

“嗨。”公叔雅行礼告退。

书房里一时便只剩下公叔疾父子俩。

“父亲……”公叔诚见自己父亲久久不语,一时心生忐忑,“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公叔疾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姐姐——心变了。”

公叔诚惊得脸色大变,“姐姐?她、她……”

“到底是个女人,太重情谊了,她对那孩子上了心,呵……如此,她又怎么忍下心,下杀手?”

“父亲的意思是——那慕容器是姐姐放走的?”

公叔疾摇头,“那还不至于,只是留了线生机给她,至于生死,便全听造化了。”

“那……”

“诚儿,”公叔疾敛起了心思,对公叔诚正色道,“有个地方,你得去盯盯了。”

“哪?”

“——相国府!”

相国府

严无为晚间的时候才回到了府上,刚到府里,府里的下人便告诉她,有客人来了。

“客人?”

“回相国,是午间时候来的,说是相国的故人,奴便请她进府了,现下还在偏殿等您。”

严无为洗了手,用绢布擦干,对下人道,“我知道了,我马上便去。”

“嗨。”

严无为到了偏殿,远远便看见了一个身形高挑靓丽的女子站在屏风前正赏着画,严无为定眼瞧了瞧,认清了来人后她便笑了起来,“崇明——”

那名叫崇明的女子听到严无为的声音后回过了身来,见到严无为,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无为。”

严无为走到了女子身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女子,又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瘦了些。”

女子笑得弯了眼,“但还是好看的模样。”

“对对,还是好看的模样。”严无为高兴道,“回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来,先坐下。管家——上茶。”

女子寻了椅子坐了下来,对严无为道,“我这不是听闻你当了秦国的相国,特意回来恭敬你的嘛。先说了,哪还有惊喜呢?”

“只是当了个相国罢了……”

“咦,相国可不得了了。”女子摇着头,打趣道,“现下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我还得巴结着你呢。欸?对了,阿世呢?——我怎没见着她?”女子朝后面张望了一下,“怎么没在府里吗?那会我问府里的人,我说你们相国夫人呢?结果那管家的表情好生丰富,好像我问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奇怪,你与阿世不是早就成婚了吗?怎么?难不成你当了相国,就不要她了?!”

严无为笑着摇了摇头,“她没在府里住。”

“没在府里住?”崇明愣了一下,“那、那我还给她带了礼来呢!”

“礼?”

“对啊。”崇明从怀里拿出了一方盒,很精致的模样,递给严无为,“这是我半年前从药王谷那里要来的,阿世不是心肺不大好么?这是三颗护心丸,心力交瘁时服一颗。”说着崇明又笑了起来,“不过我看你平时把她护的那么好,生怕磕着碰着了,这药估计用处也不大,可你当了相国,我寻思着,得送点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能送这个了。”

严无为小心接过方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放了三颗暗黄色的小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她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黯然,“希望…永远也别用上它。”

“嗯?你们吵架了吗?”崇明奇怪道,“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算是吧。”半晌,严无为轻声道。

“情爱一事我向来不懂,不过你俩却是我让信了这世上还真有‘爱情’这一物什。”崇明的脑中又回想起了很好些年前,还在黔州的时候,那时严无为还是个无名小辈,不像现在这样,名彻大秦,倒是她身旁的那名叫“阿世”的女子非同寻常,初见她俩时双双不过刚及笈,一个沉稳冷静,一个温柔大方,站在一起实在是般配的紧,像天生一对似的,两人经常一个眼神就懂得了对方要说什么,倒是她,整日对着这对有情人,心里实在苦闷。

“哪有。”严无为笑了笑,“崇明若是点个头,多少青俊少年挤破头。”

“别别别别…”崇明急忙摆手,赶紧摆明关系道,“我志在山水,志在山水,情啊爱的——我可受不了,受不了。”

“哦对了——”崇明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最近惹上什么仇家了吗?”

“嗯?仇家?”严无为愣了一下。

“方才我来的时候,见着你府里的周围有好些个探子,都把这相国府盯死了。”崇明上下打量了一下严无为,“说起来,名士从政——一般可没什么好下场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来当相国?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阿世考虑几分啊,她身子骨弱,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又当如何?”

“不会的。”严无为正色道,“我会守护好她的,绝对。”

秦王宫清泉殿

慕容壡自严无为走后就一直在批奏折,约摸到了酉时才算完,宫人上前来问她是否传膳,慕容壡却问道,“严相呢?”

“回王上,严相还未回来。”

“还没回来?”慕容壡皱了皱眉,严无为早上下了朝来宫里坐了会就走了,怎么现下天都要黑了还不回来呢?

“王上,王上?”

“——嗯?”慕容壡回过了神。

“王上可要传膳?”

“传吧。”

“嗨。”

用过晚食后,慕容壡又看了会书,后来实在是困了,便坐在软榻上打起了盹来,梦里她又回到了她十三岁那一年,她父王坐在王座上,阴冷着脸问她,“当真不悔?”

“不悔。”

“也不怕?”

“不怕。”

她以为她父王会勃然大怒,岂料听完她的话后父王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好!壡儿。”

“儿臣在。”

“你可知——父王为何要给你取帝字?”

“儿臣不知。”

她确实不知,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就摸着她的头含着泪说她命难,她不懂,难——是什么意思。后来长大了一些,她似乎是懂了些,又似乎不懂的更多了。她只是个公主,母妃在生她以前甚至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妃嫔都算不上,而她的父王却为她取了帝字,“壡”,慕容壡,听到她名字的人都半是摇头半是羡慕道,她名字太好,太大了,母妃说她命里坎坷艰难,怪到了后来,怪到了她的名字上去了,她是听过老人们说孩子名不能取太大,不然承不住那寓意,容易夭折,可她却是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三岁,她想,鬼怪乱神,终究是世人所臆想出来的,生死之说,岂是因为个名字就定得了的呢?!

“你出生之时,平静无奇,没有像你大哥那样为孤带来秦军凯旋的祝福,也没有像你二哥那样为大秦带来风调雨顺,除了是孤的孩子,是秦国的公主外,你平凡的一无所有。”她的父王眼睛散发着嗜血的光茫,“可是偏偏除了你以外,没有一个孩子能如孤的意。嫡子好战无勇,次子生性怯弱,唯有你,像孤,最像孤了。”她的父王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声音也低上了几分,“昔年,秦庭乱政,孤生为嫡长子,太子,继位无望,还惨遭流放十五载,受尽白眼与折磨,可是孤最后还是回来了,回到这王都,踏着鲜血,夺回了孤的荣耀。壡儿——你与孤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会失去,这是命,可孤不信命,你也不能信命。你要严无为,孤给你——此后,孤便再不会管你,你将去往秦国最苦寒之地,受尽折磨与挫败,你若能像孤一样凭着自己的本事回来,回到的王都,这天下便是你的。你若回不来,便就安心的在那里当个被废的公主……”她的父王嗤嗤的笑了起来,带着嘲弄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苟延残喘的活着,与你所谓的爱,心心念念着的严无为一道,活着,百年之后,化成抔黄士,哦不——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便会化作黄土,任风吹散。”

——化作黄土,任风吹散!

她猛然一下惊醒,耳边还残留着父王那阴郁的声音,可是入眼的却是严无为那张被放大了的脸,“王上?”严无为为她披上了绒衣,轻声道,“做恶梦了?”

慕容壡摇了摇头,回了些神,“现下什么时辰了?”

“戌时两刻了。”

“这么晚了?”慕容壡坐了起来,“我怎么睡过去了?”

严无为道,“我也想问王上怎在椅子上就睡了过去,明明里间便是床榻,偏要在这睡,万一感上风寒了呢?”

“还不怪你。”慕容壡娇嗔地瞪了眼严无为,“你久久未归,我一人怎入得了眠?”

“嗯——”严无为认真道,“那是臣的错了,只是我的王,方才你趴在桌上……也未入眠吗?”

“……没有。”

“哦,那王上也未做恶梦被惊醒了?”

“相国大人。”慕容壑板着张脸,面无表情道,“孤希望你能安静点。”

“哪种安静?”

“闭上嘴的安静。”

“原来如此。”严无为点头道,“可是夜里的时候王上又要臣张开口,说些王上喜欢听的话,不许臣‘安静’,王上,您说,臣这相国当的,可否累人?”

“……”慕容壡绷着脸,耳根子却红了起来,因为严无为的俏皮话,使她方才因为那个梦而来的阴郁一扫而空,“相、相国巧舌如簧,孤…认输。”

闻言,严无为却是弯下了腰,将慕容壡从椅子上拦腰抱了起来,惊得慕容壡双手一下子就缠上了严无为的颈脖,“做…做甚?”

严无为低低的笑着,抱着慕容壡往里间床榻的方向走,“王上夸臣巧舌如簧,臣以为,臣该报答。”

“报、报答?”慕容壡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你、你要如何……”报答?

严无为笑的勾人,不发一言,却让慕容壡害羞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节奏全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