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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训小孩总会说吃什么面,给你?两个毛栗子?吃吃。
蒋绥惟没吃到毛栗子?,但也没有吃到面。
周己清拿着拖把在收拾:“还吃面呢?我以为你?脚已经吃饱了。”
别说脚了,就连袜子?和鞋子?都一起吃撑了。
不过看在她这么惨的样子,周己清还是退了一步:“家里没有浇头,我晚上给你?煮,行不行?”
行。
寄人篱下,怎么都行。
她脚被面汤浇透了,为了防止有烫伤,周己清翻找着烫伤药,叫她把袜子?脱了,到时候袜子?和皮肉粘在一起就不好了。
蒋绥惟手臂和手指以外的第三处喜提一个大水泡。
他找了根针出来,拿着打火机在针头烧了一下,将她的脚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裤子的布料不厚,他火气大,不怕冷,似乎就穿了一条裤子?。皮肤和皮肤的温度隔着一层布料交汇在一起,气氛和感觉都有一些变扭,蒋绥惟想把脚收回去:“要不我自己来?”
周己清不矫情,把针和打火机递过去了:“胆子?挺大,你?敢你就自己来。”
好吧,她怂包。
她不敢。
周己清看着伸回来的脚和递回来的针,发笑。
挑水泡其实不怎么疼,他挑破水泡那层皮之后,将里面的水挤出来。蒋绥惟像个看管金库的保安,把他手上的动作盯得死死的。
“好了,把你?的脚收回去吧。”周己清把东西收起来:“要不要去洗个脚?臭死了。”
蒋绥惟不信,低头闻了闻:“没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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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思后想,蒋绥惟给姐姐蒋云锦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就只说了自己路上摔了一跤,把脚崴了,怕爸妈骂自己,就躲在外面住两天。
她撒谎说是同事家。
但蒋云锦留了一个心眼,把来电号码记下来,对她叮嘱了两句,让蒋绥惟放心爸爸妈妈那里她可以帮忙瞒两天:“但就两天,你?两天后乖乖给我回家。”
两天就两天吧。
这里的浴室是公用的,在走廊的拐角处。蒋绥惟慢慢挪着蜗牛的步子去看了一眼,环境不怎么样,虽然看上去挺干净的但还是有点臭哄哄的。门看上去也摇摇欲坠,锁上门之后还能推开一条缝。
周己清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没一会蒋绥惟抱着她的包,叫了声周警官。
周己清扭头看她,又看看了她手里的包:“要回家了?”
蒋绥惟摇头:“我想去洗澡。”
她脚难受,身上也不舒服。今天一整天像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遍,邋里邋遢的。
“想去就去呗。”周己清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继续看:“我又没有囚禁你?,你?也不是罪犯,你?虽然行动不自由但可以自由行动。”
“我知道。”蒋绥惟解释:“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周己清那双开枪都不抖的手,拿着两张报纸,腕子?一颤。张口但又闭上了,半天回了一句:“那边可以锁门。”
“但还是有缝。”
周己清忘了,他们这栋楼的租户,大多都是男人。
“你?可以搬个椅子?去抵着。”
蒋绥惟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脚:“你?觉得?我手脚都这样了能搬得动吗?”
“你?手脚都这样了你?还折腾还洗澡呢?”周己清说她,但还是把报纸放下了,手里提着一把椅子?:“走吧。”
这里洗热水澡,得?楼下烧水。这个点不是烧热水的时间,想洗热水澡就得?下楼去找烧锅炉的老头。
蒋绥惟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朝一楼望去。
周己清后脚正巧下楼,他敲了敲楼梯对出来的那间房子。
开门的是个老头,地道本地话,蒋绥惟听得懂,意思是现在不烧水,澡爱洗洗,不洗拉到。
周己清和他商量:“那让我自己烧柴火可以吗?”
“随便你。”老头把门关上了,嘴里还嘀嘀咕咕:“弄不懂,这个时间点洗澡。”
等?到能洗澡的水温,至少半个多小时。
水烧好,他回来的时候跟跑了场晨跑似得,脸被锅炉烧红了,额头上也全是汗,他拧开浴室的水龙头,试了试水温,随手抹了把脸:“水温可以了。”
-
搬来的椅子?没给蒋绥惟抵门,被周己清放在门口,他坐着。
人守在浴室门口,仿佛守着的不是个浴室,而是个收费景点。
门没有关严实,也关不太严实。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声:“周警官,你?还在吗?”
周己清椅背上放着蒋绥惟的包,他随手点了支烟,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在抽烟。
里面又在确认他的‘死活’。
周己清回答了第三遍:我不在。
他听见上楼的脚步,是三楼的其他住户,没有在二楼停留,直接转身继续爬楼梯。椅背上的布包掉下来了,里面的日记本掉了出来。
穿堂风掀动着页面,纸张刷刷的声音和浴室里沉闷的水声相合。
他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写他名字的字迹娟秀,像个女生的手笔。
周己清正准备帮她把包捡起来的时候蒋绥惟一瘸一拐出来了,洗完澡只觉得?神清气爽。
一个热水澡大概是今天万事不顺之后,第一件让她舒心的事情,然后因为身上的伤,洗的不痛快。
视线落到了地上摊开的日记本,蒋绥惟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最新那一条日记是什么。
周己清将她的日记本收起来,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装进包里。从椅子?上起身,单手拎起椅子?,刚走到她旁边就把椅子?和布包放在她面前。
模样瞧着不像生气。
但他两手一摊,叫她自己把椅子?和包拿回去:“我是混蛋,道德谴责不了我,卖惨对我也没有用。”
对于收留自己,还给自己带早饭,帮自己烧水的人说他是混蛋不对。混蛋的是她,可写着一条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周己清会给自己带早饭,给她守浴室门,还帮她去和烧水的爷爷讲好话。
可救了她这一点,在一开始就发生了。
她真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重新再写一条,就写你?是个大好人。我是真心实意夸赞你?的。”
前面走着的人不理她。
蒋绥惟拿着自己的包,拎着椅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他身后:“对不起。”
“别讲对不起,我还等?着你?赔我锅和早上浪费的挂面。”周己清伸手:“还有晚上你?预定的面。”
租房的门开了,蒋绥惟把手里的椅子?递给他。
“我伸手是叫你给钱,不是叫你给我椅子?。”
蒋绥惟就把椅子?递给他:“你?拿着椅子?,我这样才好从包里翻钱。”
姑娘家的钱包,都是最近流行的款式。里面放着她的各种证件,蒋绥惟忍痛全递给他了:“给你?吧。”
自然不可能真的找她要钱。
不仅一分钱没要,后来他的存折存单全上交给她了。
那会儿,蒋绥惟还没有拿到支配他和他经济的财政大权以及社会地位。
下午,他还坐在沙发上。不是看报纸,是看书。
蒋绥惟在旁边打哈欠,看书看报纸这种事在她家里很?常见,爸爸妈妈都是老师,姐姐蒋云锦从小就受到书本熏陶,静心看书不是难事。
蒋绥惟就不行,她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太喜欢别的事情了。
宁可坐在沙发上打哈欠发呆,也不对报纸提不起兴趣。
蒋绥惟已经在日记上写了一条新的记录了。
——周己清是个大好人。我是真心实意的夸他,绝对不是因为他看见了我上面那一行字,现在比我非要写下这句话我才夸得,我是真心的。
周己清看了,但怎么都不觉得?真。
蒋绥惟举手发誓。
她这人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自己一天可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她也有本事让别人陪自己一天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周己清一页书还没看完,她又开始碎碎念了:“周警官,你?为什么这么闲?警察不用上班的吗?”
周己清说自己受伤了,现在在养伤。说完养伤,周己清就猜到了,她会问自己什么伤,怎么受伤的。
事实也是。
周己清把书放下了,问她:“想听故事?”
蒋绥惟点头。
不是什么童话故事,不美好。他也说不出什么绝美的修饰词,只能像叙事一样的在交代。
今年三月份,他和唐巡还有其他一队人,在北方跟踪一个逃犯,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叫阿燕姐的女人。
周己清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距离初见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但他还记得。那张脸已经不似初见时候的美丽,人已迟暮,但习惯不变。
她还是喜欢用指甲去戳开一个人的眼皮,强迫别人和他对视。
然后用难听无比的声音凑到别人耳边说话,那难辨雌雄的声音,是周己清的噩梦。她告诉当时刚被绑走的周己清:“别哭了,我们这里多得?是吃小孩的狼。”
周己清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就失去了行动最基本的要求。
——冷静。
他强迫自己冷静,让自己不要自乱阵脚。
但他似乎之?前行动积累的惊艳和学校里学到知识都被清空了。利害关系不复存在。
那是他和自己身世最接近的一次,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不怕死到宁可和他们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找人同行。
战斗中不知道是谁开的枪,那个女人倒地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活捉她,从她口中撬出又用的消息。
慌神之?际,先是胳膊粗细的钢管砸在自己后脑,再?是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他倒地,看见唐巡胳膊血肉模糊。
后脑的伤远比腹部的刀伤致命,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他脑海里全是那个女人和唐巡倒地的画面。
心理诊断和后脑处的伤让他被迫休息了一个大长假。
一整个故事里,蒋绥惟就抓住了一个重点:“大长假?是你想休息几天就能休息几天吗?”
周己清:“……”
无言了半分钟后:“肚子?饿了吗?我现在去买菜回来给你?煮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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