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他的欢欣,全部都被他凉薄的言语给压在心底。
可苏妧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心中不停宽慰着自己,他那时眼睛受伤,后面等她做了从前一样的物什,一样的饭食,他会想起来的。
苏妧看见陆砚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下颌处还残留着他方才的余温。
苏妧突然吐出一口浊气坐在床榻上,房中似乎还有陆砚瑾来时留下的寒松香气,让她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并未想到,陆砚瑾竟然就是那时的少年。
当年灾荒时机特殊,人人都处在难以自保的恐惧之中。
苏妧将陆砚瑾救起后,没有开口问过他的名字,陆砚瑾也没有问过她的。
当时的苏妧想,等他眼睛好了,她再告诉他,那样他就可以将她的名字和人对上了。
可是没有等到陆砚瑾眼睛好转,她就被娘亲带着离开。
苏妧不敢告诉娘亲,她救起来一人。
那时走的匆忙,夜深无一人,熟睡的陆砚瑾也不知。
苏妧想着,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认出自己,是对的不是。
即使过了这些年,苏妧仍旧能一眼就认出陆砚瑾。
他同世间的儿郎都不一样,至少对苏妧来说是这般的。
胸腔之中的跳动愈发剧烈,苏妧开始时有多不想嫁给陆砚瑾,如今就有多么的欣喜。
苏妧一天的愁容,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竟然是他,原来她嫁的人,就是她喜欢的郎君。
抱有这样的想法,苏妧几乎是一夜未睡。
晨起芸桃端着铜盆进来,见苏妧规矩的侧卧在床榻上,轻声将她给叫醒。
苏妧眼下有着极重的青黛,脸颊两侧还尚且有红痕在。
她用手轻轻触动,是真实的,并不是假的。
昨夜见到的人,是他,是那位同她相伴数十天的儿郎。
如今,已经成为她的夫君。
苏妧心中雀跃,在脸上都显露完全。
芸桃看到有些吃惊,但终究没有开口。
昨日的事情她们这些女使不可能不知晓,王妃竟还是高兴的。
苏妧从芸桃的口中得知,如今府中还有一位老祖宗,也是陆砚瑾的祖母。
陆砚瑾一房为大房,只有母亲陆夫人周氏一人尚且还在。
二房与三房的叔父婶婶都是康健的,二房的大哥陆谒瑄为府中长子,长嫂如今正掌着家中的中匮。
昨夜一直没有睡好,苏妧敷了一层粉在脸上,可倾城之姿却半分都没有被掩盖。
芸桃手笨,是由旁的婢女来的。
女使在帮苏妧上妆时,不免有惊叹。
苏妧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是满心想着,今日陆砚瑾应当也是会去的罢,她要不要稍微多打扮一些。
从前见着府上有婢女去见心仪的小厮,总是要装扮上好一阵。
苏妧看向眼前的首饰盒,方才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都落空。
她没有什么首饰的,自小到大,她最常带着的就只是一根素钗,其它的都不大拿的出手。
女使纵使手再巧,没有像样的首饰也只能讪讪一笑。
苏妧摸着发髻同她道谢,“簪这跟素钗就好。”
女使本是想要说什么,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了府中管事妈妈的训话,只是答允下来,而后什么都没说。
从前在家中都梳少女发髻,如今嫁人之后,所有的乌发都被盘在脑后。
铜镜中的她要比从前成熟许多,苏妧看着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模样,唇边挂上些浅浅的淡笑。
总归,是同他有些关系了不是。
苏妧被人领着朝老祖宗的院中走去,一路之上王府中的景色全都映入眼底。
这是苏妧从未见过的美景,也是她多年来头一次在府中可以走这般的久。
老祖宗的院子外头已经没有人,但是站着不少的婢女、小厮。
苏妧加快脚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头一回见到王府众人,也是及笄后的第一次,她用不一样的面貌见到陆砚瑾。
她伸手摸下脸上的妆面,又猛然间想起怕给弄脏,赶忙将手给放下。
外头站着的女使将房门打开,苏妧迈着小步朝里头走去。
陆砚瑾背对着苏妧,肩膀宽厚,腰身劲挺的站着。
苏妧望过去,只是看见他的身影,心中的空落就被填满许多。
深吸一口气,苏妧用毕生所学的礼仪缓缓过去,站定在他身旁时,生怕哪一步做得不好。
好在,他虽一言未发,但却并未有不喜的神情出现。
苏妧知道,这是没什么问题的。
自到苏家,她就不大受重视,旁的姊妹都可以去学堂上学读书,还会请各位嬷嬷前来家中教授礼仪之事,唯独苏妧从未露过面。
所以,别人并不知晓苏家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也甚是合理。
以至于现在站在老祖宗的身前,众人都在不停地打量苏妧。
昨日各个院中的人都关注着瑞岚院的消息,骤然听闻上花轿的人被换,就更为琢磨不透其中种种。
苏妧虽是个小家碧玉,却也并不是上不得台面的。
老祖宗看见他二人站在一处,眼中闪过一丝的光亮来。
甚至比她预想要好上许多,仿若两人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妧没有听见陆砚瑾说上任何的一句话,他呼吸也很浅,苏妧几乎捕捉不到他任何的动作。
想要扭头去看看他,却又怕被说失礼,直到妈妈端茶上来,他二人要一道敬茶,苏妧才有半分的机会去窥探陆砚瑾。
修长指骨端起茶盏带有随性,可每一分的动作都是恰到好处。
苏妧小心捏住茶碟,同他一起跪下给老祖宗敬茶。
老祖宗接过茶盏,本是不打算说什么,可却见孙儿眼中全部都是冷漠、不喜。
她喝下两人的茶,先是对着苏妧道:“今后即为王府妇,就要恪尽职守,照顾夫君,侍候婆母,可省得?”
苏妧规矩地又跪下,“我……孙儿省得。”
陆砚瑾睨着苏妧,她倒是适应的极快。
只是这一眼,却让他看出苏妧恬静白净的脸上还有着期待。
他黑眸中陡然生出些烦闷,期许?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是终于嫁入得嫁高门,还是为着他们苏家的计谋终于成真。
陆砚瑾收回视线,不过是一攀附权贵的女子。
苏妧被老祖宗身旁的妈妈扶着起身,顺手将老祖宗给的礼放在苏妧的手中。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日好似是要给众人见面礼的。
可苏妧不知,从前也没有人教过她。
苏妧站在房中手足无措,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的画面。
最为致命的便是,陆砚瑾也朝她看过去。
苏妧呼吸一滞,朝陆砚瑾看过去时,见他眼神中有责备,恍若是在说她怎能如此不注意。
苏妧也不想的,在家中时无人教她这些,好多东西都是她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甚至昨日坐上花轿都是突然,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这时二房的婶婶发话,“瑾哥儿媳妇是没有备礼?这般的情形我倒是头一回见呢。”
果然,苏妧看见二婶说完后,陆砚瑾眉心拧得更紧。
他淡淡开口道:“总有疏漏的时候,二婶何不宽容些。”
二婶被陆砚瑾的话给噎回去,苏妧听见他维护自己,满心满意都是感激。
纵然没有认出,纵然他们二人的婚姻阴差阳错,可他仍旧是十年前端方有礼的儿郎。
这点,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变得。
二婶脸色不好,老祖宗发话,“瑾哥儿说的也在理,人总是有不注意的时候,没有便没有罢。”
这关算是陆砚瑾同老祖宗一道帮苏妧过去,苏妧感激不尽。
轮到给陆夫人周氏敬茶时,她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带有倨傲。
苏妧硬着头皮,又抬手对她道:“还请婆母用茶。”
周氏只抬手,对她道:“这点茶水不足以表现你的心意。”
苏妧没明白过来是何意思,就见周氏身旁的妈妈,提着青瓷水壶,朝苏妧端着的杯盏之中又多加些水。
滚烫的水注入杯中,很快就落在下头的茶碟之中。
苏妧被烫得手都在发抖,口中是压抑不住的痛呼。
可她只是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半分的声音来。
堂上众人都看得清楚,没有想要帮苏妧的意思在其中。
陆砚瑾也扭头看过去,他也想看看,苏妧究竟有多能忍。
直到苏妧的手指明显红起来,也并未喊停时,陆砚瑾的黑眸中才有了一丝的动容。
他抬手,让婢女将茶盏取走。
周氏不满,见是自己的儿子让做的,更是难以置信,“瑾哥儿,你……”
苏妧的手都在颤,疼得一直发抖。
冬日的茶水更为滚烫,她能明显感受到手上现在已经起了水泡。
与之前冻疮在一处,当真是又痒又疼的。
陆砚瑾又看苏妧一眼,她杏眸之中全都是泪珠,却又倔强地没有掉落下来,伸出手将陆夫人给扶住坐下,站在她面前恭敬道:“母亲,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陆夫人一听见这话,拿起手就指着陆砚瑾骂道:“她不过才进门,又是苏家不知从哪冒出的女儿,难道从前你父亲的种种事情,你都忘了不成?”
此话一出,堂上的气氛更为焦灼。
陆砚瑾看向苏妧,她与那人相似的面庞之上,布满慌乱。
不同的,完全是不一样的。
几乎只需要一眼,他就可以确定,她们二人虽然长相相似,但不是她。
老祖宗呵斥道:“瑾哥儿他娘,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虽然替嫁之事在王府算不得秘密,可众人却也知晓,这是不能提的。
事关朝政大事,陆砚瑾这位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反而是周氏先急了起来。
苏妧还跪在那处,她明白自己一直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甚至于旁人都不知她的名字。
可是如今被明晃晃的摆在跟前,她的心中还是难受。
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她,这是她与陆砚瑾之间的差距。
她想要回到青州,虽然日子过的清贫,可却也快乐。
身旁有娘亲,还有那时,同她是一样的陆砚瑾。
但现在,他身上穿着锦绣衣裳,养的端方有礼,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苏妧。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陆狗:从前是我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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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卖身葬父那日,有位富贵主子给了她十两银子将她带回府中。
她知晓自个眼盲,便只想好好报答主子的恩情。
不想当夜她没了神智,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人竟是一男子。
虽看不见,可她却觉着男子身上的气息冷透了。
茵茵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要解释,但男子径直离去。
房中再次有人时,男子用冷若冰霜的声音问她:“你可要同我去上京,我会保你平安,给你名分。”
这时茵茵才知,面前的男子是当朝的景王殿下裴阑缜。
而昨夜,她二人是被她的主人家的算计,不得不有了夫妻之实。
茵茵犹豫半晌,用目无焦距的双眸看向裴阑缜的方向,点点头。
到了上京,茵茵只是景王府的一名侍妾。
她住在最偏远的院落,可却仍旧想着,哪天,能亲眼瞧瞧裴阑缜的模样。
裴阑缜行军途中遭人算计,但看见眼前人是位盲女,他突然就不忍心杀了她。
两人已有肌肤之亲,裴阑缜只想让她待在府中的院落。
他会找人医好她的眼,会给她好日子,可唯独,不想再见她,不想那份异样显露。
但有一天,他桌案上放着一封信。
一封诀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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