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一时冲动

墨筱寻着声音向前，转了两个弯便看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城门。她心里不由一紧，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蔓延。城内声音喧闹，她看了看身后荒草丛生的石子路，还是决定进城。

一进城，她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面搭着个简陋的台子。台上一个短衣襟打扮的干瘦男子正在大声的叫嚷着什么，他的旁边似乎还跪着一个人，台子下面一群人围着起哄喊叫，一片喧闹。墨筱看着那些人，微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些人穿的是长衫或短襟的古装，环顾了一下周围，青砖片瓦的房屋，斑驳的木柱上挂着写着“药”字的布旗招牌，几个孩童绕着柱子嬉笑打闹，这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城镇。

什么情况？墨筱心里暗暗惊疑。转念一想，既然看到了人群，也就不用担心会露宿荒野的问题，再不济总比一个人孤身在野外强。这么想着她放松了心情，好奇的注意起前方的喧闹。

此处离人群还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墨筱还是慢慢向前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里是一个临时的拍卖现场。干瘦男子正在大声的叫卖，而他卖的则是跪在他旁边的那个人。

墨筱感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却不敢往下细想。

“哎，大伙儿也别光顾着看呀！”干瘦男咧着大嘴，声调带着几分滑稽的叫嚷着，“这个奴隶倒底有没有人愿意买呀？今儿可是最后一天，这也是最后一个了！这么便宜的价钱，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一旁的男子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跪着，好似没有生命的货物般安静。

“我说人牙子，这种半死不活的货色你也敢拿出来卖，直接找个地埋了算了！”一个明显是在起哄的声音插了进来。

“就是，你看这个死气沉沉的样，买了也是浪费粮食。”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人嫌弃看了台上一眼，边说边往旁边退了俩步。

“人牙子，你可别瞎糊弄人。这个奴隶昨天才卖出去，今天又拿来卖，一定有什么问题！”

“张员外不会无缘无故退货，定是这奴隶快死了！”

“说不定有恶疾！”

嚷嚷的人越来越多，人牙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大伙静一静了喂~”人牙子挥了挥手，将起哄的声音压低了些，打起精神说道，“这货呢肯定是好货，我可不敢蒙大伙儿，这个奴隶要不是饿狠了可是这批货里最好的了，抗打抗饿的，力气又大。这会儿别看有些蔫，回头随便喂点潲水、糠糊什么的保管又生龙活虎。”人牙子抬脚踢了踢地上跪着的人，“我说畜生，你可别这会儿给我在这装死，腰板挺直了让大伙瞧瞧。”地上那人瑟缩了一下，似是跪得更直了一点。

人牙子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话来，墨筱不再去注意人牙子讲了些什么，而是专心打量起地上跪着的人来，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着破烂污脏的衣服，说是衣服更像是挂在身上的布条，原本的形状与颜色早已分辨不清。男子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拴着漆黑的铁链，此刻他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头却温顺的低垂着，发丝糊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诚如那些人哄嚷的那样，这个人看上去很虚弱，似乎随时会晕倒。身边的污言碎语没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他就那么静静地跪着。

同时，那人牙子也不知又和台下的人说了些什么，伸手将跪在地上的男子拽起，那男子摇晃着起身踉跄了一下勉强站稳。男子的个头不低，温顺低垂的头让他看上去像一只乖巧的巨犬，人牙子又伸手去扯男子的衣服，只是微一用力，那本就破旧不堪的衣服便被扯了下来，露出男子伤痕累累的身子。这身子消瘦却不失强健，本该美好有型的肌肉被血肉模糊的伤口掩盖。墨筱暗暗惊异，于此同时，说不出的怪异感又一次弥漫上心头，还没有细想，台下起哄声起，墨筱的注意力被引回了台上。

只见人牙子指了指男子略带得意地说道：“没骗大伙儿吧，这身子硬朗着呢。”顿了顿，又说道，“身上的伤看着是吓人了点，可这一两二钱银子绝对是个便宜买卖。这奴隶要不是被折磨狠了，没个七、八两我是绝对不卖！”看着台下似乎还是没人愿意出价，人牙子眼珠转了转说道，“今儿，我就再给大伙儿一个便宜！一两二钱银子，这个奴隶我按死契的卖了！这一两多钱银子死契的奴隶，可没处买去！这么划算的买卖，错过可就真没了，大伙儿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个大便宜？”

墨筱注意到，在人牙子讲到“死契”的时候，垂头站着的男子，微不可见的放松了身体。

“这奴隶，你真的只卖一两二钱？”台下似是有人动了心。“当然是真的，我童叟无欺！”人牙子笑眯眯的回道，带着一种迫切的殷勤。

“那这个奴隶，我……”买字还没出口，说话的人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这个奴隶昨天刚被买去、今天就被退了回来，你也敢买？”

“就是，这死契价格平日里比活契奴隶贵了三倍不止，人牙子把价钱压那么低还要卖死契，准没安好心。买了死契又没处退，小心上当！”

说话的人声音不低，周围几个本来有些兴趣的，听了这话都不再言语，有些刚买了奴隶人的开始低声嘀咕，觉得自家奴隶也有问题。

人牙子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一时没了言语。

“奴隶的税贡是按人头算的。”有精明的当即计算了起来，“这群奴隶挂的都是五两活契，也就是每个五钱的税贡。卖做死契奴隶税贡就得交个一两五钱，即便是个半死的奴隶卖了死契约莫也得交个一两税贡。这人牙子自己做主压低了价钱，税贡却是不能少的，算上其他零零散散的花销几乎贴钱在卖奴隶，这里面肯定有鬼！”

周围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墨筱听的是津津有味。台边忽然起了一阵骚乱，抬头望去原来是有人起了疑心，开始向人牙子表示要退回刚买的奴隶。

眼见着就压不住周围的骚动，人牙子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老子就知道收了你这个丧门星没好事！”一抬手扯出腰间的皮鞭，“啪”的一声就朝跪着的男子身上抽了上去，“你说说，这才多久，连着几个城镇就你精贵，卖出去还一次次给人退回来。”

伴随着“啪”“啪”声，人牙子面目越发狰狞，“连带着老子跟着倒霉，老子都宁愿赔钱了还卖不出去，我打死你，今天要是没人买，我干脆打死你这个胀饭的赔钱货！抽死你，丧门星……”

台上的男子似是认命般，身子不断颤抖着，却没有丝毫躲避，低垂着脑袋越发显得毫无生气。

“啪！”清脆的声响不仅在男子身上打出了一条条血痕，也打通了墨筱迟钝的神经。走进这个古镇到现在，墨筱一直没想太多，潜意识里将这里的一切默认影视城里的拍摄。可哪有这样的拍摄……浓重的不安开始滋生。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在哪？

“啪！”“啪！”清脆的声响逼迫着墨筱关注眼前的状况，一声又一声的鞭打伴随着阵阵咒骂“你畜生奴隶，半刻不打还真拿自己当人了！死畜生！欠教训！我今天就在这把你活活打死……”一些胆小的妇女已经散开，不在再敢看台上的情景，剩下一些起哄看热闹反在不断叫好。

墨筱愣愣的看着满身伤痕的男子一个趔趄跪倒在台上又颤抖着直起身。当人牙子又一次将皮鞭高高举起即将抽在男子身上时，一切理智思考都消失殆尽，大脑像是瞬间被掏空，墨筱几乎是凭本能喊出了那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