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保护

蒋星月以为柳清欢半路落下了,折回去找她,发现柳清欢正往校外跑,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马尾都跑得在空中扬起,像一朵花。

蒋星月跑在柳清欢身后,往四周看了看,街道上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崇明高中周围的住房寸土寸金,都是北欧风的豪宅,沐浴着夕阳,静谧安和。

怎么也不像会出现一头饿狼追在柳清欢身后。

柳清欢个子小,平时走路很慢,今天一反常态地飞速狂奔,蒋星月费了大力气,才在警局之前拉住她,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一回事啊?你跑什么啊?”

柳清欢握着蒋星月的手,很是紧张严肃地说:“我看到了坏人!”

“?在哪?”蒋星月看着警局的牌子,并没有多紧张,崇明附近治安还不算好的话,其他地方就是罪恶都市了。

非要说的话,之前还有一些混混流窜,但是已经销声匿迹了。

柳清欢看了崇明的校门一眼,那几个少年正从街对面走过。

秦淮走在最中间,神色恹恹,厌世的味道十分明显,旁边几个搭着他的肩膀笑得尤为开心,不停说话。

她见过的那个黄毛还朝秦淮伸出手,咧着嘴笑,露出几颗牙。

其他几个人头发也没有一个是黑色,有一个是浅棕,有一个是焦糖色。

老师再三强调过,染发是坏行为。

于是柳清欢拽了拽蒋星月的衣袖,指着除了秦淮之外的所有人,声音悲愤,“他们欺负我的朋友!”

蒋星月回头看去。

巧了么不是,除了黑头发那个,她都认识。

染着焦糖色头发,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是她那缺心眼的哥哥,蒋延飞。

棕色头发那个叫肖栩,温柔邻家大哥哥,只不过其他人都叫他狐狸,异性缘极好。

柳清欢亲自点名的黄毛,蒋星月也认识,赵平川,跟她哥蒋延飞一起,并列食物链底层,两个人都没有头脑,一个傻乐呵,一个满嘴跑火车。

“你的朋友,不会是黑色头发那个帅哥吧?冷着脸那个?”蒋星月一把将半只脚迈进警局的柳清欢提溜回来,话中有些不敢置信,“你觉得,那几个是在欺负他?”

这明明是众星捧月好不好,蒋星月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颇为惊奇地看了一眼柳清欢,平时那么聪明一人,年纪轻轻,怎么眼力就瞎了。

柳清欢没有接受到蒋星月的无语信号,用力点了点头说出证据,“我见过的!那个黄色头发的坏人威胁我朋友,威胁地可凶了。”

说完,柳清欢点了点剩下的两个人。

指着蒋星月眼中的二傻子哥哥,满眼惊恐,“你看!他拿篮球砸我朋友!”

又指了指笑得极为开心的肖栩,鼓起脸很是愤怒,“你看,他嘲笑我朋友。”

柳清欢转头就往警局跑,蒋星月拦都拦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

哦豁,自家哥哥正卑躬屈膝,抱头道歉。

而柳清欢眼中隐忍又可怜的朋友丝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屑,在蒋延飞的求饶声中把那个限量版篮球抬手一抛,篮球飞出一道漂亮弧线,落入校内的篮球场。

蒋星月看着哀嚎着飞奔而去捡篮球的自家哥哥,想起了去叼飞盘的傻狗。

蒋星月撇开脸,发誓绝不会承认这个货是自己的哥哥,大步去找柳清欢,没有丝毫留恋。

警局的人已经很熟悉柳清欢了,从拾金不昧做好事,到暴力恶性事件的报警,提供了不少写宣传材料的素材。

拍宣传视频的时候,找她来念一下那些正能量讲稿,效果别提有多好,还能增添一笔青少年教育的业绩。

报酬只要给一朵没什么用的小红花就好了。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这些几毛几块钱的东西他们能当成无价之宝。

“又捡到东西了?还是碰见什么坏事了?”值班室的女警看着柳清欢急急忙忙的样子,递给她一杯水,“慢慢说。”

“有坏人欺负我朋友!”柳清欢很是严肃地说,目光殷切,“可不可以把坏人抓起来啊。”

“怎么欺负的?”女警以为又是上次一样的未成年人暴力事件,有些无奈,这方面法律不健全,大多数的施暴者也是未成年,除非情节特别严重,不然都没办法处置什么。

柳清欢趴在桌子前,看着女警肩上的警徽,“我朋友被篮球砸了,还被威胁了。”

女警有些哭笑不得,把笔收起来,拍了拍柳清欢的脑袋,很遗憾地告诉她,“这个我们处理不了。”

“为什么啊?”柳清欢有些沮丧,眼巴巴望着女警,试图再挣扎一下,“上次不是可以吗?”

女警没了话,看着柳清欢的眼睛,天真懵懂,满是信任憧憬。

其实上次他们也没有立案,只是批评教育,只不过柳清欢并不知道,她不是当事人,所以不知道事情的过程和结果,只是以为得到了解决。

女警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柳清欢,警察也有管不到的事情,青少年的校园问题,本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就上回柳清欢报的警,苏正阳那桩未成年人的案子,让几个不良少年进去的,也不是故意伤害,而是抢劫,数额巨大。

正式起诉他们的律师团队也是极为专业的精英,把那几个地头蛇压得死死的。

这件事情,解决的关键也根本不是她的正义,是一位叫秦淮的少年的强大背景。

柳清欢对这些门路半点不知,只是满怀希望地看着女警,眼里铺满细碎的光。

以为所有的不平事,只要正确地去处理,就会有正确的结果。

这是所有人告诉她的,是她践行许久的真理。

女警叹了口气,撇开眼,“这个事儿啊,它,,”

蒋星月的闯入让女警松了一口气。

“柳清欢!你等等!是误会!”

蒋星月说着,把柳清欢拉到一边,“你真报警了啊?”

柳清欢轻轻应了一声,“嗯,但是警察姐姐说处理不了。”

蒋星月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往外走,顺便回头跟女警抱歉给她添麻烦了。

柳清欢被蒋星月拉着,也不挣扎,安静地走出警局。

警局里不断有人来来去去,不少人形容狼狈,身上青紫,或哭或闹,要一个公平要一个结果。

像是残破的玻璃珠滚在瓷瓶里,豁口刮出刺耳的声响,诉说着残缺里的悲怆。

从前柳清欢旁观着,觉得这些人好可怜,但又觉得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坏人绳之以法,正义迟到但是不缺席。

可是为什么,今天警察姐姐告诉她,这个事情管不了。

她不懂。

秦淮受到了欺负啊,也许他会成为下一个苏正阳,为什么不保护他。

柳清欢问蒋星月,“为什么警察姐姐会不管呢?”

蒋星月回头看见柳清欢认真发问的样子,被她带进去思考,耸了耸肩膀回答,“就是这样的,这种事情警察本来就管不了。”

“因为往往受害者是未成年,罪犯也是未成年,而法律不止为受害者设立,也会考虑罪犯的人权。”

蒋星月把这些在网上看过的东西背了一遍,虽然也不明白,但故作高深地看向柳清欢,“你懂了吗?”

柳清欢摇了摇头,“不懂。”

蒋星月一时哽住,也没办法解释,这是她从一个人那里偷学的,也没仔细问,晃了晃柳清欢的手,换了她自己的理解,“在警察的眼里,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吧。”

柳清欢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还是很不理解。

等到秦淮被欺负得很惨,已经晚了不是吗?

蒋星月牵着柳清欢的手说着些什么,柳清欢都没去听,满脑子沉浸在该怎么办里。

秦淮父母和她的父母都很忙,很少在家。

至于老师,柳清欢根本不知道那几个人的老师是谁,能不能管得住他们。

希望渺茫。

想了许久,柳清欢下了一个决定,站定了,向蒋星月宣布,“我不练跳舞了,我要去学跆拳道,我要去努力变厉害。”

蒋星月有些懵,“这次汇演的四小天鹅你不是都报名选拔了吗?老师不都说你外形好,虽然没基础,但也很有希望。”

柳清欢低下头,很是不舍得放弃,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可是,想演小天鹅的人有很多很多,我没去成,四小天鹅还是会成功上演,但是,如果我不学着强大的话,就没有办法帮秦淮了。”

柳清欢稚嫩的包子脸满是严肃,目光平静,语调也没有很欢快,但是异常坚定,“汇演有好多好多次,可是,秦淮只有一个,舞蹈可以以后再学,可是秦淮现在更需要我。”

蒋星月听着这些话,觉得柳清欢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学会了权衡,学会了舍弃。

有些不真实,就像幼苗瞬间成长变成了初具雏形的小树。

“学跆拳道很苦的。”

蒋星月好心提醒柳清欢。

蒋延飞练了没几个月都放弃了,说那不是人练的。

“我知道的。”柳清欢答应的很快,听起来依然天真,不知道选择的路到底有多艰难,“我会坚持的。”

“会很累,很痛,而且教练不会给你喘息的时间,你要对战,跟别的人一起对招,说不定浑身上下都是伤。”

蒋星月试图让柳清欢认识到其中的艰难,“一点都不漂亮,也不轻松的,而且教练和对手都不会留情的,我哥就被过肩摔很多次,向对方求饶也没有用。”

柳清欢点着头,回答的声音充满活力,“知道啦!”

蒋星月以为柳清欢放弃了,松了一口气,跟她说拜拜。

当天晚上,柳清欢就给爸妈说了这件事,“妈妈,我想学跆拳道,想变得厉害,保护别人不受欺负。”

她的父母一向开明,听完她的理由也十分支持。

第二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柳清欢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到崇明高中,想等秦淮下课。

她想问秦淮要不要一起学,如果他不想学的话,那就由她来做贴身保护好了。

反正崇明,她一定也能考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