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叫叔吧

半小时后，出去逮人的苏岸和姜淼回来了。

苏岸喊了一嗓子明队，说人已经都带回来了，傅明承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容眠收敛心思继续整理资料，一直到下班前十分钟，忙了一天的她才终于把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给彻底整理完毕。

看着整整齐齐的资料柜，容眠眉眼弯了弯，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正想抬头问问同事还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明！结果出来了。”

龚法医人未到声先到，这位法医处主任肺活量还是很不错的。

傅明承去审讯室还没回来，唯一能当家做主的雷宸瑾听到声音之后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怎么样？”

“没有。”

龚榕走进大办公室，熟门熟路的从门边的小柜子里掏出一个一次性杯接满水，咕噜噜灌了一肚子。

“剩下的那些肉肠都是正常的，也就掺了些便宜的鸡鸭肉啥的，顶了天让工商那边罚点钱。至于那些被吃了的——”他总不好把同事全拉去医院做胃内容物提取不是，所以没法查。

雷宸瑾眉心一皱，沉默了一秒喊了一声“花旭。”

“在呢雷副。”花旭应声。

“包装袋我全都查了，没有一个是带规格整批次的，地址遍布全国各地。嗯，最远的差一道国门的距离就能成进口货了。”

这生产地址都不用查，光听就是知道是小黑作坊出来的，老板想印哪儿印哪儿，逼格再高点变成进口货也不是不可能。

谁能想到连公安局都能碰上这种糟心事儿。雷宸瑾抬手揉了揉眉心，感叹了一句‘腐败真是无处不在’。

“你先把近半年的人口失踪记录调出来吧，等下看明队那里有什么收获。”

“好嘞雷副。”

说曹操曹操到。

“瑾哥，汤家小区的案子你跟吧。”

傅明承刚进门就是这么一句。

汤家小区一家四口被毒死的案子算不上什么难案，他们翻找了几个小时的各种监控已经大致确定了嫌疑人，现在只要费点时间把人抓住问询就行，不算麻烦。

深知傅明承性子的雷宸瑾对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问了一句“有眉目了？”

傅明承点点头“南街批发市场。”

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了正端坐在桌子后面听他们讲话的容眠身上“你跟我走。”

相较汤家小区的毒杀案，这个由一根肉肠牵扯出来没头没尾的案子才更对傅明承的胃口，正好现在就一点头绪不需要大张旗鼓，只是去批发市场问个事儿用不着太多人，所以他就点了那个想要‘出外勤’的实习生。

虽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队长发话了，容眠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两分钟后。

“队长，你这是认真的吗？”

傅明承正低头打字发消息，闻言下意识嗯（二声）了一声。

容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终归是没忍住满心疑惑。

“年节前没公车我理解，但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自己的车呢？”

带着她走了一分钟就上了一辆公交？上车之后还是她自己刷的车费！人干事？

编辑完短信内容的傅明承按下发送按钮，摁黑屏幕网兜里一塞，而后侧头看着边上的实习生，语重心长的道。

“作为人民公仆，我们自然是要贴近民生……”

“车没有，小电驴都没有吗。”

容眠打断上司的洗脑，平静的语气透露出她丝毫不为所动的心情。

一个正处级的领导，没四轮还能用清廉二字遮过去，但连普通工薪阶层的两轮都没有就真的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老底被无情揭露，傅明承果断坐直目视前方，语气正直又正义“我住市局对面，11路三分钟。”

也就下楼过个街的功夫，这么短的距离完全不需要多余的出行工具来破坏这份纯粹。

容眠“……”

见过清正廉明的，没见过这么清·正廉明的。

“外勤基础守则，出门在外别叫队长。”傅明承道。

容眠闻言眉头皱了皱。

不是觉得傅明承的话有问题，而是想不出除了职位之外自己还能怎么称呼她这位上司。

见容眠沉默不语，边上贴心的上司帮她出了个主意。

“我比你大九岁，叫叔吧。”

容眠“……”

神TM叫叔。

她今年二十二，比她大九岁也就三十一。傅明承骨相极好，属于那种即使皮肉松弛看着轮廓也还是帅哥的品种，再加上他又是在职的刑侦人员，颜好身材好，很显年轻，就算是幼稚园的小奶娃，看见他也会想喊声哥。

见容眠扭头看窗外完全没有搭理自己建议的意思，傅明承暗叹一声可惜，倒也没强求，抱臂闭眼往后一靠假寐起来。

十分钟后，两人下车改步行，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南街批发市场是个中型批发市场，饰品，小五金，日用百货，纺织品，副食品等等货物种类繁多，进进出出的个体户商贩什么的，还挺热闹。

根据采购员供出来的线索，冷冻类副食品他基本都是在一个名叫刘大坡的老板这里购买的，今天查出来的这一批涉事肉肠也是出自这里。

两个人在批发市场转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找到了目标——大坡冷冻副食品批发部。

两间门店，日光灯照的屋里锃光瓦亮，入目全是方形冰柜。

两个男人正站在右边说话，看到容眠和傅明承进来，其中一个看了他们一眼，抽空说了一句让他们自己选就收回视线继续和他面前的人谈话了。

喜提自助。

傅明承侧首朝左边抬了抬下巴“你去那边。”

容眠嗯了一声，迈开脚步就往左边走。

利索爽快的纤细背影让傅明承愣了一下，一直目送对方走到冰柜边低头扫视，他才肯定对方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有点意思。

刑侦支队长嘴角勾了勾，心情不错。

老警察一般都不喜欢带外勤实习生，刚来的新人基本年轻，心态不稳还听不懂话，老队友之间多年默契下来掐头去尾的重点，没有详细描述出来新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搞明白。

任务紧急的时候还得浪费口水，浪费时间，浪费耐心，自然会惹人烦。而容眠的聪慧让傅明承很省心，心中对于实习生的观念也稍稍改了改。

倒也不全都都是笨的。

容眠并不知道她在傅明承那里刷了遍新漆，从塑料进化成了一个易拉罐。她一边开冰柜看肉肠，一边拿出手机扫扫查查。

这家店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加上他们的目标只是肉肠，所以排查的速度并不慢，一圈下来还没到三分钟，那边老板还没谈完。

“怎么样？”

查完的两人聚在没人的另一侧，靠在冰柜上交流线索。

“没有”容眠摇了摇头。

“我刚才用手机查过了，冰柜里那几种肉肠的生产商都是正规厂家，在工商局都有备案，肉肠的生产批号也都能查到。”

实习生的细心让傅明承觉得很满意，再加上之前对那点默契的肯定，他难得产生了一点培养后辈的心思“你怎么看？”

容眠也不怯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要么是单独拿货，要么就凑巧买了一批。”

如果不是身处衙门，知道新人年龄和履历极难造假，就冲容眠的一系列表现而言，傅明承就觉得这丫头根本就不像一个新手。

支队长神色不明的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秒平静道“你去问问。”

容眠略显讶异的看了傅明承一眼。

虽然眼下这案子还算不上案子，但按照性质划分的话是属于非常恶劣的那一档，这样的案子，把获取重要线索的活交给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不合理吧。

傅明承对容眠的惊讶视而不见，张嘴就是一句“去吧，皮卡丘。主人与你同在。”

容眠“……”

另一边老板的交谈声还在继续，容眠也就没急着去插队。她站直身体，神色认真的看着傅明承，问出了一句心里话。

“明队，你这样不会被打吗。”

傅明承愣了一下。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等他嚼明白实习生这话的含义，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不说，嘴角反而还控制不住的往上扬了起来。

两分钟后，傅明承仰靠在冰柜边，单手捂着腰侧俊脸扭曲——

妈的！肚子笑抽筋了。

容眠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边上，眼睑半垂，用一身冷气表达着自己当下的心情。

可能是怨气太重，傅明承抬手指了指后面，支使道“干，干活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正好也响起了老板‘好，下次再来’的声音，显然是谈完了。

容眠打开冰柜从里面提起一包肉肠，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等等。”傅明承的声音再次响起，容眠慢下脚步侧头看他，竖起耳朵等待指示。

不过傅明承叫她意不在指示，而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没被打过，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短促的闷笑响起。

是一道用鼻腔而非声带产生的气音，低低的，有几分撩人。

容眠没有多余的感觉，她现在就觉得傅明承这家伙不是一般的欠揍！

贱归贱，傅明承倒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上司，容眠去跟老板的沟通的时候，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的在她后面半步距离处跟着。

既是兜底，也是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