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闻言简直惊呆了,浑身热血直往上涌。
“在哪儿?”他口干舌燥的问道。
“就藏在后院的胡杨树下,还是解放那年埋的呢,算下来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不然的话,躲不开文革那一把火。”陆晓机嘿嘿说道。
“埋在地下不会腐烂么?”有良担心道。
“此处地下皆为干沙,每年雨量极少,以木匣油纸包裹不会受潮霉烂的。”
“那我们挖出来看看以吗?”有良恳求道。
陆晓机望了有良一眼,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你让我有生之年见到了《敦煌梦魇图》,这本《敦煌残卷》理应给你过目才是。”
“蒙蒙,吃饭啦,记得叫老陆头一块过来。”远处传来马老爹的呼唤声。
“陆老师,走吧。”蒙蒙不由分说拽着陆晓机起身。
“哎好好,惜这猪油酥你们不吃。”陆晓机叹息着临行又抓了一把扔进嘴里。
有良无奈只有先跟着回到了马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大盆的手把羊肉和荞麦面饸饹。
媚娘瞥见了盆里的羊肉,喉咙里再次发出了低吼,蒙蒙抓了几大块手把羊肉分别放在地上的两只盘子里。媚娘冲上去一阵狼吞虎咽,而土豆则文质彬彬抱着一根肋骨津津有味儿的慢慢品尝着,吃相截然不同。媚娘清空了盘子,随后叼起干干净净的肋骨去与土豆交换羊肉,双方各得其所。
“怎么样,老陆头这儿寻到线索了么?”马老爹问。
“陆老师当年在太清宫做事正巧认识薛先生。”有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当年王道士在周边找来几个读书人帮着抄写道经,我就是那个时候在太清宫见到薛先生的。”陆晓机一面往嘴里塞着羊肉,一面回忆着往事。
“陆老师,您听说过这两句话么?”有良问。
“你说吧。”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去’什么了?”有良嘴里叨咕着,后面那句话怎么给弄忘了。
“金眼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陆晓机说道。
“对对,就是这两句。”有良叫道。
“唐朝有两个出了名的大恶人,安禄山和黄巢,‘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是安史之乱后乾符元年流传在黄河下游一带的民谣,指的是两个农民起义军的首领盐贩子王仙之和黄巢。王仙之死的早,而黄巢的下落至今则众说纷纭。《新唐书》中说他兵败狼虎谷后自刎,《旧唐书》记载为其外甥所杀,而《敦煌遗书》中的《肃州报告》却写到是其部将尚让降唐斩杀了黄巢,宋人刘是之则认为黄巢并没有死,而是出家当了和尚,五代时有一高僧法号翠微禅师正是隐姓埋名的黄巢。后世有关他墓址的说法就有五处之多,因此,这个大恶人的最终下落一直是千古之谜。”陆晓机解释说道。
有良心中隐约感觉到昌瑞山古墓主人很有能就是这个黄巢。
“陆老师,您多讲讲这个黄巢吧。”有良说。
“你们小学的时候有篇课文不知还记得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首诗就是黄巢屡试不第一怒之下写就的,他深感儒生寒窗苦读的不易,因此起事后颁布一条军令‘不杀儒生’。”
哦,怪不得他问明薛道禅和憨叔是儒生后,没有杀二人而只是困入《敦煌梦魇图》之中呢。
“对的,他不杀儒生。”有良自言自语道。
“后来在长安出现反诗时,虽然暴怒之下也杀了三千儒生,但随即也后悔了。但其最大的恶性是吃人,中国历朝历代的食人者都比不上黄巢的农民起义军,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在一部《二十四史》当中,以用‘敲骨吸髓’来形容他的残忍食人方式,无论是以前用二百石铜钟煮人肉的朱粲,还是后来的秦宗权腌人尸充军粮,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吃人?他是妖怪么?”蒙蒙惊讶道。
“黄巢制造了三千巨碓同时开工,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无论男女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而且是流水作业昼夜不辍。起义军将陈州百姓吃没了,又纵兵四掠,把河南数十州县吃个精光。”
有良第一次听到这么血腥残忍的历史,疑惑不解的问道:“教科书上不是说凡农民起义军都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么?像陈胜吴广,李自成进京,太平天国等等。”
“还有秋收起义。”蒙蒙补充道。
陆晓机嘿嘿笑了两声:“历史上哪一次农民起义不是血流成河并且导致国家人口锐减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无非换了个人当皇帝坐天下而已,遭殃的仍旧是老百姓。”
有良点点头:“俺终于明白佛崖寺石壁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那首词的真正含义了。”
看来古墓主人就是黄巢这只千年大魇了,应该没错。
“您方才说《敦煌遗书》记载了黄巢被部将所杀,看来他还是死了,但不知死于何处。”有良问,心下暗道死了才能成为千年老尸。
“黄巢没有死,《肃州报告》是为官方记载,但《敦煌残卷》的私人档案里,记录着黄巢起义军失败多年后,有人曾在蓟州见到过他。”
“蓟州是在哪儿?”有良问。
“春秋时的无终于国,隋代为渔阳郡,唐以后称蓟州,民国时期叫蓟县,紧挨着唐山地区的遵化市。”
“那不是清东陵的所在地么?”有良心中一动。
“据那儿不远,只得几十里而已。”
“记录中是怎么说的?”有良打破砂锅问到底。
“唐末蓟州有位总兵入独乐寺进香时遇一寺中老僧,两人相视良久,最后默默离开,这位将军不久便辞官带家眷返回江南老家,后来写下了这段经历,被收录在《敦煌残卷》之中。”
“老僧就是黄巢?”有良猜测道。
“不错,那将军认出了黄巢,数日后还再次回到独乐寺,是那老僧已然失踪了,连方丈也不知其来历和去向。”
肯定去昌瑞山古墓了,有良心中说道。
“他为什么要藏身在独乐寺呢?”
陆晓机一面啃着肋骨说:“独乐寺是安禄山起兵叛唐誓师之地,该寺始建于隋代,他想自己做皇帝‘思独乐而不与民同乐’而得寺名,黄巢隐身此处,能是还妄想着东山再起吧。”
“这记录也在你的那本《敦煌残卷》里么?”
“是的,连同有关张天师《敦煌梦魇图》的记载都在这本残卷之中。”陆晓机答道。
“俺吃饱了。”有良心中有事儿,食欲大减。
“为师也饱了,蒙蒙、有良,我们这就去将残卷挖出来。”陆晓机揉了揉肥胖多肉的肚子,站起身来说道。
三人来到陆宅的后院,那里生长着一株高大的胡杨树。
“就在树根下,”陆晓机指着月下阴影说道。
他走上前去,突然惊叫了声:“奇怪,这土怎么像是新近翻过的?”而且地上还扔着一把铁锄,正是他平时撂在厨房里头的。
有人捷足先登!有良心中猛然就是一紧。
当他举起铁锄刨出那只埋藏了四十年的木匣,陆晓机颤抖着手打开匣盖,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三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一定是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被人先下手窃走了残卷。”陆晓机捶胸顿足的说道。
有良望着空木匣兀自发呆,此时太过蹊跷,木匣在地下埋藏了整整四十年都没事儿,怎么自已以来就被窃了呢?
“陆老师,还有谁知道这树下埋藏着残卷?”他问。
“没有任何人晓得,我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如此说来,就是有人偷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趁着去马家吃饭之际盗走残卷,会是什么人呢?”有良沉吟道。
看来敦煌这戈壁滩上也不平静啊,此次寻找残卷一事注定不会顺利的,江湖中真的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儿。
自己来到此地并没有去哪儿呀?对了,太清宫
“陆老师,太清宫里的道士您了解吗?”他问道。
“现在观里只有两名道士,好像来的时间都不长,以前认识的老人都没了。”
“俺现在要回太清宫一趟。”有良抄起媚娘说道。
“你怀疑那儿的道士?”
“只是猜测,得马上去看看。”
“我陪你去,晚上沙漠里很容易迷路的。”蒙蒙自告奋勇说。
两人离开了村庄,月色下一路奔着莫高窟而去,不多时间便已来到了太清宫前,此刻入夜观门已闭。
“咚咚咚”有良上前敲门。
“吱嘎”一声,年轻道士打着哈欠开了门,望见有良就是一愣,口中说道:“贫道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有良和蒙蒙走进观里,阴眼扫视一周开口问道:“方才的那位老道长呢?”
“你找他有事儿么?”年轻道士面色似乎不大自然。
“是,请他出来一下。”有良答道。
“这个师父出去了,不在观内。”
“知道去哪儿了么?”有良紧追不舍。
“不知道。”
有良淡淡一笑,对蒙蒙说:“我们回去吧。”两人没理会那道士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出了太清宫。月色空明,戈壁滩上清凉一片,由于没有水气雾霭,因此以看得很远很远。有良睁大阴眼,仔细搜索着沙漠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道长出门不管去哪个方向,一定会在流沙上留下脚印的。
“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的?”有良指着地上一串孤零零的足印说道。
“是去敦煌古城。”蒙蒙回答。
“你回家吧,俺自己去一趟。”有良说罢将媚娘放入身后的背囊,顺着足迹追踪而去。
“我还是陪你去吧,没来过沙漠的人最容易迷失方向了。”蒙蒙紧跑两步跟了上去。
大漠黄沙,一望无际,那串孤零零的脚印蜿蜒着伸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