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家沟的村民们大都已经睡熟了,紧靠山边的一户人家院子里停放着一副杉木棺材,月光下显得有些阴森,村里的孩童们听说里面装着那个丑陋的廖神婆,天一黑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这儿是李老汉的家,前不久在京城打工的儿子李继祖不幸因煤气泄漏起火爆炸去世,现在只剩下他与孙女两人伺候着那几亩油菜田勉强度日。
二丫思父心切,于是李老汉便请了当地有名的廖神婆来通灵,谁知刚刚施法廖神婆便倒地身亡,县公安局来人勘验了尸体,说是突发心脏病猝死。事情虽与李家没有直接关系,但请神婆本身就是搞封建迷信活动,因此要承担一副棺材钱作为惩戒,因这廖神婆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常年游走在留坝一带,连个固定居所都没有。
如今廖神婆已经死去十余天了,此地是山区允许土葬,村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协商终于达成一致意见,明日便将其抬去附近的山里埋了。
子时初,月明星稀,村中小路上走来一个人,消瘦的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挎着一个草绿色的书包,上面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草体字,此人正是孙遗风教授。
两边人家的房后突然窜出几条狗来,刚狂吠了一声,孙教授迅即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那些土狗便乖乖地闭嘴不吭气了。
他径直来到了李老汉家院子门口,站在那儿注意聆听着,当确定屋里的人都已熟睡后,便轻轻的推开篱笆门进来。
孙教授面无表情的掀开棺盖,一缕淡淡的月光洒在廖神婆满是褶皱的脸上,以看出她临死前的惊恐表情,棺内散发着浓烈的花椒味儿,这是当地民间防止尸体腐烂霉变的做法,撒花椒同时也以去掉尸煞之气。
孙教授揭开书包从里面拽出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崽儿,手里攥着几支银针,先在猫头上扎了两针,其余的分别刺入廖神婆的左右鬼窟和鬼宫穴,最后一根长毫针则扎进了胯间会阴玉女门头的鬼藏穴,再将昏迷的小黑猫扔进了棺材里,轻轻的将棺盖盖严。
月光下,孙教授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静谧的院子里发出轻微的“吱吱嘎嘎”声,棺材盖板缓缓的移开,一只枯槁惨白的手伸出,随即廖神婆坐起身爬出了棺材,四处望了一下,便直接奔着堂屋大门而去。
她附在门扇上听了听,然后用手试着推门,但里面已经上了门闩,见从门进不去于是就顺着墙脚溜到了窗下,将窗户轻轻拉开,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猫一样。
炕上的李二丫睡得正香,廖神婆俯下身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巴对着二丫的鼻孔吹气。须臾,她满意的抬起身“嗖”的一下从窗口窜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皎洁的明月大口吮吸着月华。
山谷中凉风习习,有良依靠在紫柏树下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强打起精神盯着山下的小村庄。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柳十三醒了,爬起来问道。
有良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闻村里传出一长长的凄厉叫声,似猫非猫,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和恐怖,村里人家陆续亮起了灯,人们都往山边的李老汉家里跑去。
当那瘆人的叫声响起的瞬间,李老汉就被惊醒了,随即披衣出门,“二丫,别出来!”他口中喊道。
森森月下,院子里站立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廖神婆,看见李老汉出来,咧开了嘴巴笑了下,然后退出院门沿着村中小路不紧不慢的跑去,李老汉抄起立在门旁的铁锨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此刻最先冲出家门的村民都瞧见了她,随即拎起锄头木棍镰刀等物一齐冲上前,嘴里都在不停的喊着:“诈尸啦,诈尸啦......”
柳十三口中冷笑了两声,吩咐说道:“你在这守着,师父去瞧瞧。”说罢纵身而起,以往步履蹒跚的模样不见了,身形飘逸三晃两晃就不见了踪影。
有良大吃一惊,原来这老瞎子竟然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廖神婆带着满身的花椒味儿朝着村外逃去,村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是跟不上她轻盈的脚步,眼瞅着距离越拉越远。
“汪汪......”十几条村里的土狗都追了上去,很快便将廖神婆包围住,一齐扑上去撕咬。
此刻的廖神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喵”的一声怪叫,然后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恐吓声。
那些土狗是猫的天敌,牠们毫无畏惧的拼命扯拽噬咬,廖神婆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赶紧弄些柴火来,把这老太婆尽快的烧掉,防止她再次诈尸。”李老汉叫喊着,有人迅速搬来了些枯枝木柴。
不多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众人将廖神婆的尸首扔在了上面,冒出一股恶臭的焦糊味儿,直到此刻,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廖神婆的魂魄已经在佛崖寺被老乞丐杀死了,怎么还会诈尸呢?”有人疑问道。
“你们听见她的嚎叫声很像是猫吧?看来是被什么猫妖之类的‘渡气’附体了,我们回去仔细找找,看有没有黑猫在棺材附近。”李老汉说道。
当地人都知道,大凡人死停柩时,若是有黑猫跳过尸体便会引起“诈尸”。
回到李家院子里,有眼尖之人发现了棺材里有一只黑色的死猫崽儿,奇怪的是猫头上还插着两根银针。
“这是有人在暗中施法啊......”李老汉大吃一惊,随即打了个激灵儿,转身朝屋里跑去。
内屋的炕上,李二丫已经不见了。
随着嘈杂声渐渐远去,柏树下的有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睁大了右眼盯着下面的村庄。
不多时,他瞥见了一个黑影悄悄的溜上山来,看那身形像是个女人,正在朝着另一条山道走去,月光里有良心中一动,他看清了那是李二丫。
李二丫神情呆滞,迈着机械的脚步,仿佛是在梦游一般。
按理说村里刚刚突发事变,人们都处于恐慌之中,李二丫却像没事儿的一个人深夜进山,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有良正考虑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视线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月光下,那人脸上的镜片反射着淡淡的月光,正是请假外出的孙遗风教授,但见他悄悄的跟在了李二丫的身后。
有良站起身来,远远的在后面尾随而去。
紫柏山的夜晚清凉而寂静,月明星稀,草丛中的螽斯偶尔鸣叫几声,有良不敢过于靠近,只有在视线内不紧不慢的跟着。
转过山垭口,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地,杂乱无章的土丘散落在杂草丛中,望过去起码有数百座坟墓,墓碑东倒西歪,月光下显得阴森怖。
李二丫在期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一座新坟前止住脚步,一头栽倒在土丘上不动了。
有良躲在树林里悄悄的观察着,心想这么多的墓葬一定是李家沟的祖坟了,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
孙教授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座坟墓前,仔细的查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又围着刚刚长出绿草的土丘绕了一圈,寻思了片刻然后沿着原路返回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以后,有良钻出树林径直来到那座坟墓前,李二丫正伏在那儿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良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看清墓碑上写着“慈父李继祖之墓”,落款是“女儿李二丫立”,时间为一个月前。
原来这是二丫父亲的坟墓,大半夜的来上坟么?看她神情与走路的姿势分明是梦游,孙教授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李家沟又要干啥?有良实在是想不出来,不过夜半三更在这偏僻山中,万一有野兽过来就麻烦了。
他上前推了推李二丫想把她叫起来,不料怎么晃悠都弄不醒,无奈只好坐在旁边,扔下她一个人走不太好,毕竟在佛门中跟随未渡老僧数年,也知道扶危救困行善事。
望着李二丫熟睡的秀丽面孔,自己多年来还没有单独的与异性待在一起过,此刻身上似乎有点燥热,唉,要是妮子在这儿就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瞥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迅速朝这边过来,须臾便至跟前,原来是柳十三到了。
“师父,你怎么来了?”
“老夫回到紫柏林不见你的人影,背囊还在,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一路寻找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良把自己的所见叙述了一遍。
柳十三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孙遗风跟到了这里,看来这座坟墓一定有什么蹊跷。”
“李二丫的梦游症好重,怎么都唤不醒她。”
“她才不是梦游症,是被人做了手脚,让老夫瞧瞧,”柳十三冷笑着俯下身来,鼻子凑近她的脸嗅了嗅,然后说道,“她是被渡气了。”
“渡气?”有良迷惑不解。
“是一种妖气,有股猫骚味儿。”柳十三嘿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