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离开了裕陵客栈,先去找了家饭店点了双份的“四虫宴”,望着满桌子的红铁雀儿、绿蝗虫、黑蛐蛐和黄蚕蛹,不由得食欲大开。虽然舌尖被有良的电警棍电焦,但并未影响他大快朵颐,长舌翻卷自如,不一会就吃了个盘底朝天,把个饭店的老板娘唬得不轻。
填饱了肚子,老白踌躇满志的来到裕陵停车场,不过时间太晚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辆汽车了,无奈之下只有沿着山路徒步奔蓟县而去。几十里的山路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县城,乘上了前往京城的早班客车。
车到京城,他先找了一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语音留言信箱,等自动应答完毕,他清清喉咙小心翼翼的留言道:“我是老白,‘春苗计划’遭遇重大挫折,‘噬嗑针’被昌瑞山地下古墓内的一只千年大魇抢去了。经查,此人是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黄巢,预计于九月初九日午时破墓出关。另外发现孙思邈的‘噬嗑针’原来并非只有一根,自《鼍鼓十巫图》拿到的为阳针,还有一根阴针不知所踪,属下正在全力追寻。”
挂断电话后,老白打的来到了和平门外琉璃厂的荣宝斋门前。
柜台内,一位身着对襟黑褂的老估价师缓缓抬起头来,机械的问道:“先生,您是想买卖古董字画的么?”
“不,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一个在京城颇有声望的民间藏家憨叔,你知道么?”
“憨叔,”老估价师嘿嘿笑了,“他也算‘颇有声望’?不过是唬弄唬弄门外汉罢了。”
“当然,京城里真正文物鉴定方面还是非荣宝斋莫属,连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都时常来登门请教,”老白自己就是一名考古方面的权威,深知这行当里面的行业倾轧与猫腻,于是说道,“我的亲戚卖画被一个神出鬼没名叫‘憨叔’的人给骗了,所以我想先找他理论一番,不行就报案。”
老估价师点点头,告诉了憨叔的住址,然后郑重的说道:“国家早就应该打击地下文物交易黑市了。”
老白记下地址走出了荣宝斋,心中寻思着,有良是与虚风道长和憨叔同行的,还是先到白云观去打探一下,晚上再去憨叔家。
白云观内殿宇道舍众多,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手里握着香烛装作是名香客,在四处暗地里查访,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有良和二丫的踪迹,最后老白确定,他俩不在这里。
离开白云观,他根据荣宝斋那人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胡同深处的憨叔家。当其踏入四合院大门时,听到院内吵闹与奔跑的脚步声,同时惊讶的发现影壁墙后面,有几个老头正躲在那儿悄悄的窥视着什么,于是好奇的凑了上去。
“嘘”一个长相粗鄙猥琐的老头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悄悄问他道,“老弟是那条胡同的,也是奔憨婶来的?”
老白点点头。
“我说兄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没见憨叔都回来了么?”老头的神情显得失望之极。
老白站在老头们身后也探头望去,月光下,一位高举菜刀的健硕悍妇正追赶着憨叔满院子的跑,口中连连叫骂个不停。
就在这时,他看见有良和二丫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一昼夜的时限已过,二丫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出现反噬的迹象,老白心中一喜,这说明“噬嗑阴针”肯定在有良的手里,老阴之气融合了反噬的老阳之气,二丫因此才得以无虞。
此刻有良的目光也朝这边瞥了过来,老白见状悄悄的退了出去,目前以自己的功力尚且无法正面与其较量,因此必须想法子暗中下手,趁其疏忽不备的时候盗取“噬嗑阴针”。
“憨婶别追了,那个杜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进屋听俺详细的说给你听。”有良开口劝道。
憨婶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瞪了憨叔一眼扭动着粗壮的腰肢跟着有良进屋了。
桌子上,媚娘趁着无人之际,正卷着豆皮裹肉丝吃得正香,甚至还不忘放上一小段葱。
当憨婶听完有良讲述了杜大姐坎坷的身世,惊讶得目瞪口呆,半天合不拢嘴巴。别看憨叔学富五车,而憨婶却是无甚文化,以至于民间流传已久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故事都从未听说过。
“你说那个姓杜的女人不是咱这阳世的人?”憨婶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错,她已经死了好几百年。”
“我的妈呀,那不就是鬼么?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憨婶惊呼道。
“有,还不少呢,只不过我们肉眼凡胎平时看见也认不出来。”有良说。
憨叔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溜了进来,不过随时准备着打算再跑。
“憨叔啊,是我错怪了你。”憨婶一把揪住他拎到了座位上,随即满脸堆笑的给他斟满了酒。
憨叔啜了一口,大声吩咐道:“给我卷个京酱肉丝来。”
“是。”憨婶此时又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二丫与有良面面相觑,会心的一笑。
晚饭后回到了西厢房内,关上门两人坐在床上红着脸相对而视,都感觉到很难为情。有良从桌上端来水杯递给二丫,她轻抿两口眼含秋波的凝视着有良,而有良一只独眼也**辣的回望,两个人的心里如小鹿般“咚咚”直撞,此刻已是无声胜有声了。
有良接过水杯“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干,清凉的水落肚令他清醒了不少,但随即似乎酒劲儿涌上了头,感到脑袋里一阵眩晕。
对面的二丫此刻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上,是她并未饮酒啊。
“不好”当有良意识到是中毒时已经迟了,随即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倏的翻墙落入院子里,然后蹑手蹑脚的推门闪进了西厢房,灯光映射在他得意的脸上,正是老白佘天庭。
他趁有良等人在厨房里的时候,趁机溜进了西厢房,在凉水杯中滴下了口涎,老白不想致他们于死地只要迷倒就好,现在以搜查那枚噬嗑阴针了。
阳针有七寸多长,估计阴针也差不多,是搜遍了有良和二丫的身上并没发现。他随即对房间内所有能藏匿的地方都寻找了个遍,仍是无果,这小子藏哪儿去了呢?老白知道有良脾气倔强,即便是弄醒他怕也问不出来,无奈之下只有暗中偷偷的监视两人,一旦发现阴针的出现,届时再下手盗来为宜,反正这小子江湖经验浅薄,根本防范不了自己这等老手。
老白偷偷溜了出去,反手带上门,自己下的蛇毒份量较轻,天亮以前两人自会醒来。
正房里传出憨婶雷鸣般的鼾声,老白摇了摇头“嗖”的纵身翻墙而过,这一切都被伏在厨房门口的媚娘瞧见了,“喵呜”它喉咙里轻轻的咕噜一声。
清晨时分,二丫与有良幽幽醒转。
“有人给我们下了毒。”有良皱着眉头沉思说道。
“谁干的?”二丫紧张的问道。
“还不知道,俺去瞧瞧憨叔憨婶有没有事儿。”有良出门朝厨房走去。
“喵呜。”媚娘叫住了有良,并用前爪在地上画了一条蛇,随即仰脸神情严肃的示意他。
有良惊讶的望着媚娘:“你是说老白来过了?”
媚娘用力的点着头。
抬眼望去,憨叔憨婶正在厨房里忙乎着早餐,神色并无异样。
回到屋内,他对二丫说:“我明白了,是老白在水杯里下的毒。”
“他干嘛要这么做?”二丫困惑不解。
“是啊,而且只是迷晕而已,并没有想要杀死我们的意思。”有良沉吟道。
两人猜测了一会儿,实在不知老白的用意为何,直到憨婶喊他们过去吃饭。
饭后,有良向憨叔辞行,带着二丫和媚娘乘车来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位于西城区复兴门外,始建于唐开元年间,原名天长观、太极宫,元初全真派掌门长春真人丘处机奉元太祖成吉思汗之诏驻此掌管全国道教,遂更名为“长春宫”。丘处机逝世后,其弟子在宫东建立道院,取名“白云观”,元末长春宫毁于兵燹,唯白云观独存,后经历代修葺始成今日之貌。
有良多年前曾经在观中住过,因此倒也轻车熟路,有道士直接引他俩来到了邱祖殿。
此殿奉祀长春真人丘处机,殿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瘿钵”,为当年雍正帝所赐,据说丘处机的遗蜕就埋藏于此钵之下。
“有良,你去衡山了么?”殿中蒲团上,正在打坐的虚风道长睁开了眼睛微笑着问道,并请两人坐于蒲团之上。
有良摇了摇头,说:“俺打电话告知了古空禅师,他这几日就会赶来白云观。道长,俺想将二丫托付在这儿,我们昨晚中毒了。”
他把事情的发生经过叙述了一遍,说:“老白到底想干什么呢?”
虚风沉思道:“如此说来,他只是想令你们昏迷而已,丢什么东西了没有?”
“什么都没丢。”有良摇头道。
“能是误认为你们有什么他所需要的东西,最后没能寻找到,也唯有这样理解方能解释的通。”虚风疑惑的目光盯着有良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