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衣仙一望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久久凝视着画面,口中喃喃说道:“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失踪了近两千年,想不到老妪今日竟然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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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太婆还真的不同寻常,竟然能够一眼认出此图的来历,有良心中寻思着。
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的横亘在夜空里,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古城默默矗立在黄沙丘之中,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画中依稀得见三个女人站立在沙丘上,抬头仰望着缥缈的夜空,一个着戎装黑色披风的董贵妃,一个是全身白衣素缟的吴凤娇,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肉嘟嘟白白胖胖的女婴。
“果然是三个女鬼,待老妪祭出‘桃花斩’,将她们悉数斩杀。”舂衣仙深凹的双眼发出幽光,恶狠狠的说道。
“且慢,阿婆,”有良赶紧拦阻说,“她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俺的朋友。”
“你说什么?”舂衣仙闻言疑惑的望着有良,惊讶道,“你认得她们?”
有良点点头,指着画中人说:“这个年长的是董贵妃,另一位是俺朋友的未婚妻,这个婴儿嘛”他说不上来了,奇怪,难道是董贵妃生的?
“哼,”舂衣仙冷笑不已,“三鬼之中,就属这个婴儿邪气最重,她是谁?”
是啊,董贵妃在西域之门的地下洞窟中待了两千年,直到前不久才与黄老魇重逢,哪有这么快就产下婴儿的?而且还是在吴凤娇手里牵着,与情与理似乎都讲不通eas;。不过也难说,客家嬷嬷不就是个把月不到就分娩了么想到这里,有良心中蓦地一惊,连忙把眼睛凑近画面细瞧,发现那婴儿的手脚格外的粗胖,在其额头上隐约还有一只立眼,但是仿佛眼皮已经合上,只依稀辨识出一道细细的肉缝。
“活师,竟然是活师,她什么时候跑到画轴里面来了”有良口中喃喃自语。
“你是说‘活师’么?”舂衣仙愕然的望着他。
有良回过神儿来,点点头:“是一个六百年前老太监的子孙。”
舂衣仙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小兄弟,此事儿非同小可,请你把务必将实情告之老妪。”
有良沉吟片刻,江湖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啥人都有,这个名叫“舂衣仙”看风水的老阿婆究竟是那一路人呢?她不但见多识广,而且这么愿意“乐于助人”,自己眼下还是不动声色的顺其自然为好。
“阿婆,事情是这样的,”有良说道,“明朝初年有位司礼大太监钢铁,曾得到青田同乡国师刘伯温传授异术,于入宫阉割前存下了一滴元阳。此人后来于‘靖难之役’中阵亡变成了一具行尸,埋葬在了京城八宝山的地下墓穴内,数百年后,那滴元阳孵化成了一只‘活师’。活师的幼虫碰巧与一个女人的阴精结合,在不足月余时间内便生下了画中的这个女婴。”
“此话当真?”舂衣仙闻言惊讶不已。
“是俺亲眼所见,但不明白的是明明婴儿在小木屋里,怎么会突然失踪跑进了画里?”有良此刻依然大惑不解。
舂衣仙思索片刻,然后问道:“这幅《敦煌夜魇图》你是从哪儿里得到的?”
“纯属是一次机缘巧合,无意中所得。”有良搪塞道,江湖上言多必失,不能啥都告诉别人。
舂衣仙嘿嘿一笑,似乎也并不在意,并接着问他:“老妪断定那婴儿是刚刚诞下,还尚未洗去羊水就失踪的,对吧?”
有良点点头:“没错,您是怎么知道的?”
“但凡婴儿出生的一刹那间,便是由阴间转入了阳世,此刻虽然接触到了空气和光线,但只要身上的羊水没有洗去,也未曾吃过母乳,其仍旧是处于中阳之身eas;。但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随着肺叶张开发出啼哭之后,中阳身则即刻消褪了。”
“‘中阳身’是什么?”有良又是第一次听说。
“哼,简直孤陋寡闻,既然人死会进入七七四十九日的中阴身,婴儿出生当然也有中阳之身了,不过十分的短暂,稍纵即逝而已。”舂衣仙不满的答道。
有良还是有些不明白。
“人的生死无非是魂魄之顺逆而行罢了,顺行则死,逆行则生,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亏你经历了这么多的奇遇。”舂衣仙解释说。
“俺终于明白了,小‘活师’当时从老祖的手里滑落,碰巧掉在了《敦煌夜魇图》上,由于其正处于中阳身的状态,于是便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虚空,难怪大伙儿怎么都找不着呢。”有良恍然大悟道。
“嗯,孺子可教,”舂衣仙满意的点点头,“‘中阳身’的状态下可以穿梭阴阳两界,亦能见常人所看不见之物,只不过刚出生记不住而已。”
“阿婆,这个‘活师’婴儿是个怪胎,出生时还包着一层白茧,您若是施展法术,将她除掉即可,千万莫要伤害了另外两个女人。”有良叮嘱道。
舂衣仙费解的望着他:“可她们都是女鬼啊,将来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不,”有良坚定的说道,“董贵妃在地下苦苦守候了一千多年,只为见到她的丈夫。而吴凤娇殉情而死,在画中等待着尸变的机遇好与**相会,尽管希望很渺茫,但她还是愿意一直等到柱子成亲的那一天。她们二人尽管都是鬼魂,但这份情义却是当今世人所不及的。”
舂衣仙惊讶的看着有良,口中啧啧叹息着:“想不到小兄弟年纪不大,却也如此看重情义,如今市面上像你这种人倒是越来越少了。好,老妪答应你,‘桃花斩’只对这个怪婴下手便是。”
“多谢阿婆。”有良感激道。
舂衣仙随即嘴里再次诵起了咒语,掌中的那支桃木剑剧烈的跳动起来,剑身渐渐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并隐约发出雷鸣之音。
“唗!”舂衣仙蓦地暴喝一声,桃木剑猛地跳起一尺多高,然后剑尖冲下化作一道金光闪电般的射进了画中。
有良睁大阴眼紧张的盯着画里的三个人,生怕“桃花斩”误伤到董贵妃和吴凤娇。
《敦煌夜魇图》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道明亮的流星,直奔黄沙丘上的三人而去,“桃花斩”果然犀利,舂衣仙的法器还真有两把刷子。
“咦,怎么啦?”舂衣仙蓦地惊叫了起来。
夜空里,那道流星的速度突然间变慢了,在画中人的头顶上空折着筋斗如同自由落体一般垂直掉了下来,笔直的插在怪婴脚下的黄沙中
画里的“活师”怪婴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黄牙,撅起了小屁股竟然伸手将桃木剑拔出,高兴的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舂衣仙痴痴地盯着画面,许久,这才懊悔莫及的幽幽说道:“是老妪失算了,原来张道陵在这幅画中设下了禁制,任何法术在里面都要失效。唉,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便如何是好,‘桃花斩’可是老妪两千年前的祖传之物啊。”
有良在一旁心下暗道,方才也忘记了提醒老阿婆一旦入画则武功法术全失的事儿,要不要进去替她取出来呢?还是别让其知道自己有自由出入的能力,江湖上人心叵测,不可不防。画轴收了舂衣仙的法器也是其自找的,将来留着自用也不错,他不怀好意的想着。
“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有良关切的问道。
舂衣仙摇摇头,叹息说:“眼下唯有请老妪的堂兄出面了,小兄弟,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里?”
“临潼。”
“那太好了,老妪和你一路同行,堂兄就居住在临潼。”舂衣仙面露喜色。
列车停下了,小站又有新上车的旅客走入车厢,有良将画轴卷起收进了背囊内。
“阿婆,您的堂兄也是个风水师么?”有良问eas;。
“不是,”舂衣仙摇头说道,“老妪祖上在秦国曾官至长信侯,一共留下两支嫡裔,堂兄的先祖为长子,世代为守陵人,老妪则是次子一脉,以阴阳风水为生。”
“守陵人?”
“嗯,临潼的秦始皇陵。”
“秦始皇的陵墓现在还有守陵人?”有良不免有些诧异,古时候肯定是有看陵的,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啊。
“阿婆,您的祖上叫什么?”有良颇为好奇。
“嫪毐。”舂衣仙应了声后,就不愿意再多说了。
清晨时分,列车徐徐的驶进了西安火车站。
有良挎上背囊与舂衣仙下车,在站前广场的小摊上胡乱吃了点早餐,然后乘汽车来到了临潼。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门前车水马龙,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排起了长龙,等待着入馆参观,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
两人绕过停车场,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向树林深处走去,不久就瞧见了山坳里树荫掩映下的三间土坯房。
“堂兄就住在那里,平时以卖烧烤为生,堂嫂早年瘫痪卧**,且慢”舂衣仙正说话之际,突然间警觉了起来。
“阿婆,怎么了?”有良诧异道。
舂衣仙压了低声音,悄悄耳语:“老妪感应到堂兄家中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与以往完全两样,我们从山后绕过去。”
太阳已经升起,但舂衣仙却仍然周身汗毛竖立,心中忐忑不安。
有良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跟在老阿婆身后蹑手蹑脚的在树林里绕行,突然,舂衣仙止住了脚步,面露惊恐之色。
灌木丛下面的杂草中,静静的躺着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