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书记与老头面面相对,一时间两人激动得无语凝噎,热泪夺眶而出。
“当啷”一声,两壮汉手中的刀掉落地上,双双一翻白眼晕厥过去了。
此刻邢书记与老头的两只长脖子相互缠绕在一起摩挲着,场面催人泪下。
“苦苦等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亲人了。”老头呜呜直哭。
邢书记也是激动万分,口中柔声问:“你也是农安县的?”
老头用力的点着头:“农安县拉拉屯的宋老拐。”
“我是农安县委的邢书记。”
儿呆呆的望着他俩,眼眶也悄悄湿润了。
回到炕上,两人盘腿于炕桌前一面饮酒,一面诉说着各自的经历。
“我是伪满康德元年死的,民国三十八年,也就是解放那年破墓出来的,然后赶紧逃离东北入关,由于没有身份因此一直在乞讨过日子......”宋老拐述说着自己的辛酸往事。
“宋老拐,你属于无产阶级的一员,但如今怎么能利用残疾儿童来乞讨敛财呢?我们国家是新的无产阶级专政政权,人民当家作主,与旧社会和资本主义不同,是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那些残疾孩子本身就已经很不幸,竟然还忍心驱赶他们上街,简直丢尽了政府和儒头蛮的脸。”邢书记劈头盖脸一顿严厉的训斥。
宋老拐则是一脸的委屈,说:“这些孩子都是原先那伙儿丐帮的,我把他们老大打跑了,才刚接手没两年。”
“就是一天也不应该,你看门外地上的孩子病得多厉害也不送医院,他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弟兄啊。哼,若是爷爷还在世知道他的子孙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连清朝都要斩立决的罪行,还不给活活气死了?”邢书记越说越气愤,最后止不住的要出手凑他。
宋老拐一听愣了下,诧异的问道:“你说的爷爷是......”
“你是李地火的儿子,他是李地火的爹,当然就是你的爷爷。”
“爹爹李地火还好吧?”宋老拐忙问。
“他已经死了。”
“啊......”
“现在爷爷的尸体被政府拉到京城来了,还要解剖展览,我和你姑姑特意赶来就是为了盗回岳父的尸体。”
“爷爷和岳父?”
“爷爷郭儒昌乾隆年间生了女儿郭儿,民国初年又有了李地火,李地火又生了我们,我同儿姑姑是夫妻,所以也是你姑父。”邢书记说着说着自己都快绕糊涂了,宋老拐更是拎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总之,赶紧同你儿姑姑打招呼。”邢书记指着儿对宋老拐说道。
宋老拐吃惊的望着年轻貌美的儿,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儿莞尔一笑,道:“郭儒昌是我爹,你当然应该称呼姑姑,虽然已经有两百零几岁了。”
“哎呀,那是姑奶奶了。”宋老拐翻身就在炕上“咚咚”的磕起头来。
“宋老拐,把那些孩子送回家吧。”儿说。
“唉,他们从小就被人贩子偷抢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儿,如何找得回去呢?只有乞讨一条路还以活命。”宋老拐叹息道。
“交给政府啊,民政系统有流浪人员救助服务站。”邢书记说。
“他们才不要这些残疾儿呢。”宋老拐嗤之以鼻。
“那就送孤儿院,国家规定孤儿、弃婴都以送去的。”
“也行不通,光是要一大堆证明手续就卡死你了。”
邢书记拍案而起,怒道:“他不收,我们就偷偷送进去。”
儿闻言高兴的“啪啪”拍起手来:“相公,你真的是义薄云天的大丈夫。”
邢书记一听更来劲儿:“今晚我们就行动,先送孩子们去孤儿院,再去国家文物局盗尸。”
此刻两名壮汉悠悠醒转,仍是惊魂未定,屋里有股难闻的骚臭气,原来是其中一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屙裤兜子里了。
“没用的废物,还不出去洗洗?”宋老拐怒道。
那人蹒跚着走出去了。
“老大,想不到您竟然是位长脖儿神仙下来凡间的。”另一壮汉瑟瑟发抖的恭维着。
“知道就好,今晚有行动,去准备一下手推车。”宋老拐吩咐道。
“是。”壮汉答应着走出去了,不过两人却再也没有回来,都吓跑了。
宋老拐收拾两件破旧衣服,连同这两年赚来的万把块钱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从此他要跟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邢书记了。
屋里有一只特大号的旧皮箱,邢书记将其倒空带着走,准备用它来盛敛郭老爷子的遗体。
是夜,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洒满了京城。
宋老拐推着一辆拾荒手推车出发了,邢书记与儿紧跟在后面,车上躺着那三名残疾小乞丐和那只大空皮箱。
京城的儿童福利院位于海淀区清河镇,虽然夜已深,马路上仍然有不少人朝着**方向而去,听说广场上的学生们已经绝食好些天了。
半夜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福利院门口,此刻院内的居室楼和康复楼都黑灯瞎火的,只有医疗楼的值班室里还亮着灯。
宋老拐悄悄的贴近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值班的医生护士正伏在桌子上打瞌睡。
“咯咯咯......”宋老拐探出长长的脖子,用嘴叼住孩子一个个从窗口送进去,悄无声息的撂在地板上,孩子们仍旧在酣睡一点都没发觉。
“好啦。”宋老拐轻轻的吁了口气,然后三人退出福利院,回到了大街上。
邢书记满意的嘿嘿说道:“哼,这回他们该收下了吧?好,我们现在前去盗尸。”
凌晨时分,他们来到了朝阳门北大街十号国家文物局大楼前,此刻楼内漆黑一片,只有传达室内还亮着灯,门口停着一辆北京121型吉普车,屋子里面有警卫人员的身影在晃动,三人于是带着皮箱悄悄的绕到楼后从敞开的卫生间窗户爬了进去。
他们三人都能于黑暗中视物,因此并无妨碍,是偌大的建筑,有上百个房间到哪儿去找呢?
“相公,抱着儿。”儿说罢缓缓的从宿主体内逸出,魂魄随即穿墙入室开始一间间的寻找郭儒昌的遗体。
邢书记搂着毫无生气的儿宿主躯体,与宋老拐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着。时候不大,怀里的躯体动了一下,儿回来了。
“呜呜......”儿恸哭起来。
邢书记忙问她怎么回事儿。
“爹爹就在一楼顶头的屋子里,皮肉都被割开了。”儿悲痛万分。
邢书记一面安慰着她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门是锁着的。
“让我来撞开它。”宋老拐说着用足了气力“嘭”一声硬是将门撞了个大窟窿。
“滴滴滴......”突然间警铃大作,在安静的大楼内显得格外刺耳。
邢书记一看偷盗不成,那么就只有硬抢了,于是一脚将破门踹飞,进到了屋内。房中央的地上摆放着那具月光石棺,棺盖立于一旁,郭老爷子浑身**的躺在石棺内,脖颈附近的肌肉已经被割开,胸腹大开膛,所有脏器都已摘除浸泡在了桌上的福尔马林玻璃罐中......
“爹爹......”儿难过的呼唤着。
此刻楼外面已经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警卫们就要冲进来了。
“快,再迟就来不及了。”邢书记一面说着从月光石棺中抱起轻飘飘的郭老爷子放入皮箱内,然后将玻璃罐内的脏器统统捞出,水淋淋的一股脑儿塞进了尸体肚子里,并迅速将皮箱扣好。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几只手电筒光柱从门口照射进来,警卫手里都有枪,属于内保系统。
邢书记面色严肃冷静,先声夺人的问道:“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我是。”门口闪出一中年男子。
“你的职务?”
“局保卫处副处长。”
“嗯,我是邢书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邢书记负手而立,手指在身后给儿打了个手势。
儿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朝夕相处了六年多,早已是心有灵犀。
儿坐在椅子上,魂魄逸出身体朝着那位副处长飘去。
“书记?你是哪儿的什么书记?半夜来国家文物局干什么?”那位副处长严厉的质问道,目光盯着地上的大皮箱,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连我你都不认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邢书记表现出极度的不满。
“我不认......”副处长刚说了一句便浑身一抖擞,接着连连咳嗽数声,嗓子似乎都哑了,随即恍然大悟般的开口说道,“哦,原来是邢书记啊,你看天黑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声音显得有些怪怪的。
魂魄附体以利用宿主的声带发音,但要模仿得惟妙惟肖完全一样则很难,需要长时间的联系才行。
邢书记明白儿已经附体了,于是朗声说道:“此事牵涉到国家机密,我只能私下对你说,附耳过来。”
副处长走上前来,邢书记在他耳边匆匆说道:“儿,现在需要弄一辆小汽车,我怎么说你就哼哈答应就是了。”
副处长点点头。
“要不折不扣的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办,我们一起出去吧。”邢书记大声说道。
“是,邢书记。”副处长转身一摆手,带着几名警卫走出大楼。
邢书记拎着大皮箱,宋老拐一身乞丐装束,双手抱着一动不动的儿宿主跟在了后面。那些警卫人员都疑惑不解,今天副处长不但神情和说话声有些古怪,而且方才那个女人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但既然有领导抗着,不管出啥事儿反正他们也不担责任。
出大楼来到了吉普车前,邢书记将皮箱塞进车里,等宋老拐两人也上了车,他问副处长:“车钥匙呢?”
“车钥匙?”儿不知道车钥匙为何物,站在那里只发愣。
“处长,钥匙在你口袋里呀。”有名警卫在身后提醒他。
儿伸手一摸,果然掏出一把车钥匙。邢书记接过来大声告诫众人道:“大家都记住,今晚的事情不得外传,下午我会再来传达中央有关领导的批示,到时候你们就一切都明白了。”说罢转身上车发动了马达,回头使了个眼色。
副处长浑身打了个激灵儿,儿飘回到车上宿主体内,禁不住的“咯咯”一乐,邢书记猛地踩下油门冲上了大街,然后一路向北驶去。
大楼前,那位副处长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背影,疑惑不解的问道:“是谁把我的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