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豫西大峡谷中弥漫着白色的雾霭,山峦时隐时现如同仙境一般,谷中偶尔传来布谷鸟的清脆叫声,随风飘来淡淡的青草气息和野花的清香。
有良背着小建走入谷中,身后跟着几名雇来的当地农民,手里拿着锄头和铁锨,既然口袋里有钱了,掘土的力气活儿便可找人来干,反正自己只有一只手啥也做不了。司机老齐则留在谷口的面包车上睡着了,自京城一路驶来三门峡,一千多公里整整跑了两天,实在是累坏了。
途中,小建再次昏迷了过去,一直到豫西大峡谷口仍未苏醒,有良只好将其背在了身后,好在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还记得当年那场血腥厮杀的地点——贞女潭。
多少年过去了,峡谷内已经修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石子小路,还有一些凉亭、石凳等简陋的旅游设施,不过游人却寥寥无几,仍然显得十分的荒凉。
有良尽量回忆着峡谷内的景致,同时询问那几个本地农民。
“贞女潭?当然知道了......”其中一人呵呵笑道,“当年刘秀被王莽追赶到谷中,人困马乏,口干舌燥,于是下马俯身饮水。不料潭水突然间低落下去,又俯身欲饮,潭水再次低落,因而始终喝不着。当地一位叫泉鸠的姑娘见其饮不到潭水,于是便双手掬起水来喂他喝,结果两人一见钟情,遂在潭边海誓山盟,相约白头到老。可是那刘秀东去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泉鸠姑娘痴痴的守在潭边苦苦等待了一世,因此这水潭后来便叫做‘贞女潭’了。”
“那泉鸠姑娘太傻了,为何不去满天下的寻找心上人呢?”小建伏在有良背上幽幽说道,原来她已经醒了。
那农民嘿嘿一笑:“人家刘秀回头当上了东汉皇帝,哪还能记得当初豫西峡谷里喂水他喝的那个不起眼儿的村姑呢。”
“那就去杀了这个负心汉!”小建恶狠狠的说。
有良闻言吓了一跳,于是弯下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口中说道:“小建,这儿离‘贞女潭’应该是不太远了,现在试试能否感应到你父亲黄建国的生物磁场。”
小建屏息静气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有良大踏步的前行,小建追上两步再次牵上了他的手。
“了去大师,你真的是和尚吗?”小建扬起小脸好奇的问道。
“曾经是的......”有良说着,心中回想起了佛崖寺,自打那天夜里突然离寺出走,跟随着师父柳十三闯荡江湖以来,还一直都不曾还俗。如今与二丫虽未成亲但已有了孩子,按照佛门禁律已然犯了淫戒,唉,若是一渡法师和未渡住持泉下有知,还不气歪了鼻子。
“你的眼睛和胳膊是怎么弄残的?”小建接着问。
“唉,说来话长......”有良苦笑道。
“讲给我听嘛。”小建撅起了小嘴儿,使劲儿的甩着有良的右手,撒娇的说着,似乎对有良的身世很感兴趣。
“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有良搪塞着继续向前走。
就在这时,小建突然间心跳开始加速,神智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但见她一下挣脱了有良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口中喃喃说着:“是爸爸......”
前面不远处,一汪清澈碧绿的潭水静静的躺在山坡下,里面可见有小鱼在游动,有良认出了,这就是当年的“贞女潭”。
潭水周边生长着一片无名的野花,谷中青草萋萋,绿意盎然。
山坡底下有一土丘,竟然寸草不生,而且上面还结了一层白色的薄霜,与周围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小建走到那荒丘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爸爸,小建来了......”她口中低声呜咽着说道。
有良此刻也感应到了那下面残存的老阴之气,心中冉冉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没错,这就是黄建国的坟冢,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依旧没有完全消融其“阴人”的生物磁场,残留的阴气竟然令土丘生霜,连野草都无法生长。
有良从背囊中取出香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屈膝恭恭敬敬的跪拜,这是他第一次向传授自己“中阴吸尸大法”的授业恩师叩头。
“可以掘土了。”他默默的说道。
几个农民面面相觑,都感觉这事儿挺诡异的,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每人能得到五百元的工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其他的又与己何干?
荒丘一点点的被挖开,土壤中散发着一丝丝的凉气,虽然太阳已经升起,但人们仍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凉意。
一个时辰过去,当那座土丘全部被挖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具无手无腿只剩上半身的男性裸尸,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了阳光下,皮肤白皙细腻,五官英俊异常,胯下的两只蛋蛋硕大无比,除了头发烧焦以外,竟然丝毫未见腐烂,甚至连尸斑都没有。
有良怔怔的望着黄建国的残尸,心中满是诧异,记得当年与虚风道长在京城王府井大街上,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戴着墨镜的瞎眼老乞丐,脖颈四周虬结凸起,长满了紫色的肉疙瘩,贴着一圈脏兮兮的红膏药。可眼下的黄建国尸体,面容竟是如此的清秀俊朗,仿佛安详的睡着了一般,可以说,自己平生还从未见到过这般奇绝的美男子。
有良并不知道,当年黄建国被七百年前密宗黑帽系第二世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所困,身体外貌才因此扭曲变形。后来米囊婆婆(客家嬷嬷)以祝由神功为其除咒,但由于鳌老中途打岔而功亏一篑。这“退魔咒”一旦被施咒之人死亡则自动解除,因此黄建国便恢复了原貌。
小建痴痴地盯着黄建国的脸,热泪如泉涌,口中喃喃嗫嚅着:“爸爸,你和梦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身后的那几个农民在窃窃私语,目光则死死的盯在了那半截尸身的蛋蛋上。
“哇,好大呀,个头大过我的两三倍都不止。”一人不无惊叹的低声说道。
“这人活着的时候肯定不得了,天晓得搞多少女人啊。”身后另一人淫邪的啧啧赞道。
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脸上均流露出一种羡慕与自感惭愧的异样表情。
“来,你们赶紧将尸体装进布袋里。”有良吩咐他们。
几个农民吓得后退几步,胆怯的说道:“老板,这可是人尸啊,看样子像是刚死不久,人命关天,我们可不敢随便乱动。”
有良耐心解释着:“他是这位女孩的父亲,已经死了好些年,只是因为生前练过一种奇特的武功,所以尸身保持不腐。”
“不行,我们还是赶紧报警吧,这种事儿弄不好可是要吃官司坐牢的。”农民们面带惧色,无人敢上前。
“还是让我来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话音。
有良转身望去,原来竟然是司机老齐。
老齐不是在汽车上睡觉的么,怎么也进谷中来了?有良也不及多想,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白布口袋递给了他,让其张开袋口,然后自己伸出右手去抓黄建国的半截尸身。
当有良的手指触碰到尸体的一瞬间,感觉入手寒气逼人,尽管他并未运气,但中阴吸尸大法却自行开启了,蓦地,一股寒流沿着手掌心劳宫(鬼路穴)闯入了右臂的手厥阴心包经。
当年传功的时候,有良也曾被动的汲取了黄建国大部分老阴之气。只是由于那时候还不会武功,丹田之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丝真气,因此吐纳过程是渐进式的、平和的,不然奇经八脉根本就承受不住蜂拥而来浓郁的老阴之气。而如今则不同了,有良本身不但已经拥有“中阴吸尸大法”,而且还融合了药王孙思邈的“噬嗑针”,可以说是海纳百川,兼收并蓄,多多益善了。
黄建国的半截尸身在土丘下埋了多年,残存的老阴之气所剩有限,基本上都是其体内的本元,不过是分把多钟的时间,残存的所有真气便一股脑儿的吸进了有良的体内。
“太极阴晕......”他的脑海中突然感应到,便随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老齐诧异的问道,心中寻思着这位了去大师怎么了,光是一只手揪着尸体站在那儿发愣。
“哦,没什么。”有良缓过神儿来,抓起那半截身子塞进了白布殓尸袋中,老齐则麻利的扎紧袋口扛在了肩上。
“我们走吧。”有良招呼大家动身按原路返回。
小建痴痴呆呆的站立在那儿,双眸目光散乱,嘴里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南,南山......清风岭上豁双眸......蟠踞徽饶三,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头,谁识本来真面目......”
“小建,你怎么了?”有良摇晃着她的肩膀,但是却无甚反应,无奈之下只好蹲下身子将其背起来,迈开大步出谷。
来到谷外面包车前,老齐开门将鼓鼓囊囊的殓尸袋塞进了后座,有良则分发工钱给那些农民。他们每人拿到了五百元,俱自欢天喜地,又可以打酒卖肉和赌博了。
“老齐,我们一路赶往江西婺源吧。”有良吩咐说。
“好嘞。”老齐乐呵呵的发动了他那辆日产面包车。
几位农民望着公路上绝尘而去的汽车,大家商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一起前去官道口镇的派出所报警。
“什么?半截男尸?”派出所的民警疑惑的望着他们。
“没错,只有上半身,”其中一农民证实道,还以手夸张的比划着碗口大小,“那两只蛋蛋有这么大个呢。”
“胡扯,”民警笑了,“你当是种猪啊。”
但当这些农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之后,派出所的警员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赶紧派员与报案的农民一道入谷到实地去进行核实。
当他们来到贞女潭边,看到被翻开的土丘,用铁锄刨了刨,发现泥土下面有一些没有烧完全的人的尸骨,而且竟然还不止一具。
警员们一方面将现场封锁保护起来,同时向县局紧急汇报。
数小时后,当县公安局刑侦技术人员到达并勘查完现场,最终发现那些零散白骨分别属于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然明白这是一起杀人毁尸的重大恶性案件。随即县局向省厅做了汇报,请求全省公路设置路卡,堵截一辆京城牌照的白色日产面包车,至于车牌号码,遗憾的是那几位当地农民竟然谁都没能记得住。
而此刻,有良他们已经出了河南省境,正飞速行驶在通往湖北襄阳的国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