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么人?”有良的语气冷冰冰的。
“老夫是长白山天池修行千年的火狐。”胡不归平静的答道。
“你还是为翁大师寻仇来了。”有良阴眼直视对方的双瞳,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在其眸子深处竟然呈现出一个满脸生有络腮胡须的大汉面孔......
“非也,”胡不归淡淡一笑,“老夫是来道谢的。”
道谢?众人皆感愕然,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是唐贞观年间的长白山赤狐,已在天池修行了千年,而后化为人形。清康熙四十一年春,天池火山喷发,天地晦螟,烟焰腥臭,遍野雨灰,恰似焚蚌,人兽不堪重热,避之唯恐不及。自此,老夫便入关遍游中原地理山川,隐匿于市井,民国初年来到了京城。纵观历代王朝更替,军阀混战,百姓苦不堪言。以及后来的东瀛入侵和国共内战,更加深感人类自相残杀之血腥恶毒,不耻与之为伍,遂夺舍栖身于动物园中。”胡不归道出了自身来历。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都没有吱声。
胡不归继续说道:“翁大师是长白山中修炼数百年的赤狐,受到改革开放潮流的吸引,于是附体夺舍来到了京城。但其毕竟道行尚浅,定力不足,沉溺于灯红酒绿与名利场中不能自拔,老夫曾多次劝说而不听。今晚这位有良先生出手教训了他,令其有所悔悟,老夫心里甚为感激,准备带其在京城动物园内脱离世俗,潜心修行。”
众人闻言皆松了口气。
“不过老夫有句话还要奉劝有良先生,”胡不归停顿了下,然后郑重的劝说道,“尘世间万物皆有灵,并非人类所能独占,动物们也在刻苦的修行,其艰难程度更是远超人类之修炼。可是你随便的一吸,便毁掉了人家百年道行,如此也未免太残忍了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有良猛然间似醍醐灌顶,多年来从未想过这档子事儿,以为身怀“中阴吸尸大法”便可纵横天下,不高兴就吸了你,哪儿还为对方考虑过?
“胡先生教训的是,俺真的是惭愧。”有良此刻是发自内心的说道。
胡不归微微一笑:“当然,有些作恶多端的修行者,残害生灵之辈,无论其是人或兽,除之亦无不可。”
“有良受教了,多谢胡先生点拨。”有良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中很是舒畅。
“你吸取翁大师功力用的是何等异术?”胡不归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
“哦,莫不是中原早已失传的东晋郭璞所创之‘吸尸大法’?”胡不归愕然道。
“正是。”
“怪不得呢,”胡不归怅然叹道,“此法乃中原第一邪术,据说郭璞临终前生怕此术为恶人所得,危害世间,因此带入棺中长埋于地下,想不到今世竟然还有传人。”说罢,自斟满杯酒,一饮而尽。
“原来是只老狐狸精啊。”可儿悄悄的说着。
邢书记的蠕头蛮身份被人家一语道破,满肚子的政治理论也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党大师此刻谨慎的询问道:“前辈,您为什么叫‘胡不归’呢?”
“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说,‘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老夫何不归隐去呢?唉,原本蜗居修行千年的白头峰连同长白山天池的一半竟然划归胡人所有,据说还更名为了‘将军峰’,呸......”胡不归嗤之以鼻。
‘胡先生,可儿这厢有礼了......”可儿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嘤嘤说道,“适才听先生一席话,觉得您精通夺舍附体之法,可儿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胡不归颌首一笑:“请讲。”
“可儿借尸还魂还觉得不难,可若是附活人之身后,如同大病一场,需要很久方能恢复元气,这是何故?”可儿询问道。
“夺死人之舍,无须与其神识抗衡,自然较为顺利。夺活人之舍,若遇定力强者,如僧道等修行者,当属不易。即便是夺舍成功,亦会产生诸多灵障,需要时日加以磨合,因而会导致身体与精神上的不适,所以附身或是夺舍也需要寻找合适的宿主。”胡不归解释说。
“那什么样的宿主才是合适的呢?”可儿接着问道。
“嗯,每种动物寻找的宿主都有自己独特的偏好,譬如狐仙附体,大都是寻找如下类型之人,一是脸形如狐,二是性感的女人,三为偏食之人,四则经常烦躁不安,歇斯底里的人,五是很计较,很势利之小人,六乃欺善怕恶之人,七是经常头皮刺痒以及性欲较强之人。”胡不归如数家珍般的罗列着。
“哦......”可儿用心的记下。
“像’长仙‘,也就是蛇灵所钟意的宿主,大都是好饮酒之人,性情阴沉者,青楼女子与寻芳客,妖艳女人以及好色、怕冷和患有近视眼的人。”胡不归一指老白说道。
“多谢先生指教。”可儿恭敬的再次施礼,然后坐下了。
“胡先生果然博学,但不知今晚只是为传授学识而来的么?”党大师报以怀疑的口吻。
“呵呵,老夫一是来道谢,二来劝善,别无他意。”胡不归朗声笑道。
“承蒙先生点化,有良感激不尽。”有良起身示意。
“好了,老夫也该要告辞了。有良,今后若有为难之事,可去京城动物园猩猩馆找我,那只最年长的银背大猩猩便是老夫。”胡不归说罢起身,顺手将半瓶五粮液揣入了怀中,然后潇洒的走出了房间。
东厢房内,二丫哄庸儿睡了以后,自己坐于床上正在练功。
胡不归途径院子时,瞥见厢房窗户上映射出了五彩光晕,不由得感叹道:“京城果然乃藏龙卧虎之地,想不到这小小的胡同里也竟然隐匿有五色幼魇,老夫不虚此行啊......”
胡不归出了什刹海胡同,在街上拦了辆夜班的士直接返回了动物园。
当其神识重新回到宿主银背大猩猩体内后,懵懵懂懂的翁大师急忙问道:“老祖宗,你杀了那个瞎眼断臂的残疾人么?”
银背大猩猩“嘭嘭”击打了两下厚实多肉的前胸,厉声训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残疾人‘乃是旷世高人,这次对你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你要迷途知返,就在猩猩馆中与老夫一同隐匿修行吧。”
“不行啊,老祖宗,我还有不少的存款没花完呢。”翁大师连声央求道。
胡不归根本没有理睬他,蒲扇般的大手拎着他径直走进了地廊。
次日,有游人隔着猩猩馆的大玻璃墙,惊讶的发现银背大猩猩与一只年幼的小猩猩正盘腿在舍内打坐。小猩猩不耐烦的东张西望,被银背大猩猩劈头就是一巴掌,地上还摆放着一个五粮液空酒瓶。
京城动物园大猩猩馆的围栏外发现了一具中年人的尸体,警方拉起了警戒线,市局的刑侦技术人员正在勘察现场。
四周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游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毕竟是在京城著名的旅游景点死了人,影响较大。
死者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也无发现有任何的创伤,不太可能是遇袭身亡,也许有什么病或是服毒,但选择的地点却很是令人费解。据警卫人员回忆,昨晚闭馆后已经彻底检查过,并无游客滞留在园内。
“咦,这不是翁大师么?”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异说道。
刑警们闻言立刻找出了说话之人,那是一个领着小孙子来看动物的老年妇女。
“你认得死者?”刑警取出了记录本。
“没错,这人就是翁大师,”老太婆近前仔细瞧了瞧,肯定的说道,“昨晚在先农坛体育场还听了他的’宇宙功‘报告会呢。”
“报告会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刑警记录着。
“本来宣讲得好好的,后来突然就乱了......”老太婆将昨晚场内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昨晚有个瞎眼断臂的年轻医生上台拆穿了翁大师,然后他们就匆匆离开了体育场么?”刑警说道。
“是啊,当时体育场里十分的混乱,还有个什么县委书记跑上台去胡说了一气儿呢。”
“县委书记?”刑警诧异的望着老太婆。
“对了,我想起来了,说是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县委书记,好象是黄龙府,姓什么来着?嗯......没错,是’邢书记‘。”老太婆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咯咯的笑了。
“黄龙府...... 那就是吉林省农安县,”刑警队长思索着,随即吩咐道,“这位姓邢的县委书记和那个瞎眼断臂的年轻人,作为重点对象立即展开调查。”
回到市局后,刑警们经查档案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位“县委邢书记”竟然就是多年前公安部通缉的国家文物局盗窃古尸重要疑犯。此事非同小可,市局立即专程派人向公安部刑侦局做了汇报。
张局长听完案情介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自言自语道:“邢书记,你终于又出现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瞎眼断臂的年轻人必定是有良了,身份证上的名字释了去。自打其从婺源县局越狱以后,自己曾经向首长打听过,说主人很看重此人,想要收归麾下,如今他竟然与那位邢书记搞到了一起。
张局长寻思良久,最后操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秘密号码。
“主人,我是张局长,京城动物园内发现了一具男尸,经确认此人系’宇宙功‘的翁大师,此事牵涉到了释了去,也就是有良......”张局长将案情扼要的述说了一遍。
“老夫知道了。”电话那头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