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东的这句话提醒了屠局长,他凝视着阎队长,口中疑惑的说道:“疑犯既然能够易容扮成刘书记,自然也可以假扮阎队长,你到底是谁?”
阎队长嗤之以鼻:“屠局长连我都不认识了?还记得那次在‘死尸客栈’勘察现场的情形么?那具烧焦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但腰间的那串钥匙还完好无损,我们一起回到沅陵大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然后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了二楼办公室的门,证实死者就是罗洪毛……”
屠局长闻言点了点头,此事除了阎队长,外人是根本不可能知晓的,于是对杨卫东说:“嗯,杨局,这个阎队长是真的,并非易容假冒。”
杨卫东怔了怔,当年在沅陵县界处的森林公安检查站,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所长,整日里设卡拦查偷伐木材的乡民。皮肤晒得黑黑的,这种工作根本就不受上面重视,搞不好就得一直干到退休了。幸亏堵截到了邢书记的那辆卡车,发现了车厢里的三只动物,虽然自己吃不准,但还是以“偷猎国家珍稀保护动物”的罪名将他们扣留在马底驿客栈。亏得当时灵机一动,直接越级把电话打给了县委刘书记,这才得到领导的赏识与爱慕,最后一下子提拔晋升为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刘书记这次调往凤凰任职的前一夜,他在床上还亲口答应随后会把自己弄去凤凰县局当一把手。
现在阎队长把当年的窘事儿翻了出来,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屠局长,阎队长的立场有问题啊,竟然罔顾自己人民警察的身份,公然质疑和对抗公安部的通缉令,应该立刻让其停职检查!”杨卫东尖声道。
屠局长点点头,严厉的目光瞅着阎队长:“你若有不同意见,可以回到局里以后向组织上反映,但现在必须执行命令,立刻拘捕邢书记等一干嫌犯。”
阎队长心里明白这是组织原则,难以违抗,但老爹还在屋里呢,到时候牵连进去可就说不清了。
正为难之间,但见邢书记笑呵呵的走出来了,身后跟着郭可儿。
“屠局长,你对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认知有些问题哦……”邢书记随即严肃的批评道,“这完全是费尔巴哈形而上学的谬论嘛,你以‘孤立的、静止、片面的观点’看待事物,已经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阎队长方才已经将事实摆在了面前,可你的脑袋依旧是僵化的,以一成不变的思维方式,抱残守缺,不懂得辩证的分析问题而罔顾真相。作为一名公安局长是完全不够格的,若是在黄龙府,本书记早就把你开除出人民警察队伍了。”
邢书记一番话直接而犀利,说得屠局长一头的雾水,警员们则在一旁抿着嘴儿偷乐。
“相公,何为‘形而上学’?”可儿不解的问。
“这是一种‘机械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嗯,比较深奥呢。简单的打个比方吧,一把直尺插入水中,眼睛所看到的尺子是弯的。但是经验却告诉你,直尺是直的,你之所以看见它是弯的,这不过是一种光学折射现象,因此,你便透过现象而看到了本质。”邢书记柔声的耐心解释着。
“可儿明白了,聪明的相公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知道尺子是直的,而在愚蠢的屠局长眼里,那把尺子就是个弯的。”可儿终于搞懂了,笑吟吟的望着邢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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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相公长,相公短的,”屠局长怒道,“你们两个插科打诨,想拿我们执法人员当猴耍么?”
“哈哈……”身后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姬大师打跑了那些甲虫,乐呵呵的走上前来说,“这位邢书记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待老夫来会会他。”
表叔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他知道姬大师思维极其敏捷,曾经在国务院舌战北大清华的多名教授,将他们驳得哑口无言,深得领导人的器重。
“你是谁?”邢书记诧异的望着他,此人竟然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头。
“姬大师。”那人傲然道。
“相公,”可儿惊讶的瞅着这人的嘴巴,见其两唇缝隙之间有几条黑色的甲虫腿在乱蹬,“那是什么东西?”
姬大师闻言一仰脖儿,张张嘴,喉咙起伏了两下,将屎壳郎残肢吞咽下去,方才趁着警员们冲进村里身旁无人之际,他开怀饱餐了一顿甲虫。
“邢书记的唯物辩证法既然如此的精通,那么老夫要问你了……”姬大师嘿嘿干咳了两声。
邢书记自诩掌握了唯物辩证法以后,口才天下无敌,比起那些京城的理论家强多了,没去中宣部任职实在是可惜。
“问吧,本书记有问必答。”他自信的挥了下手,可儿则笑吟吟的瞅着姬大师,想瞧着这老头如何出丑。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姬大师抛出了这个自古以来争辩不休的旷世难题。
邢书记闻言一愣,姬大师竟然会提这种千百年来无数哲人都无法解答的问题,他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些许冷汗。
“相公,快用‘辩证法’呀。”可儿在一旁着急的搓着小手。
“呵呵呵……”邢书记镇定下来,坦然的一笑,“无鸡也没蛋,根据达尔文的物种进化理论,鸡是由始祖鸟进化而来的。”
可儿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
“那么,先有始祖鸟,还是先有始祖鸟蛋呢?”姬大师紧追不舍。
“也无鸟,也无蛋,”邢书记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它们是由更低等的生物进化而来。”
“那么……”姬大师正要层层往下深究。
邢书记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姬大师能提出这种愚蠢的问题,说明你也陷入了‘形而上学’的泥沼,以‘孤立的、静止的、片面的’眼光看待事物,而不是用‘发展的、运动的和全面的’观点。本书记倒要反过来问你了,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这个嘛……”姬大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相公好机智啊……”可儿兴奋的脸蛋都红了,“男人是女人所生,可是若没有男女两人之间的‘巫山云雨’,女人自己是断然生不出来的……”
“难道你知道么?”姬大师不服气儿的说道。
“本书记当然知道。”邢书记自豪的扭动了一下脖子,颈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
“那么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呢?”姬大师怔怔的看着他。
“无男人,也没女人……”邢书记微微一笑,停顿片刻,然后平静的说道,“他们是由猿猴进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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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大师此刻发现自己已经被绕进去了,气得额头和两腮通红,怒气冲冲的说:“邢书记,你这什么‘辩证法’?根本就是‘诡辩论’!”
“大师,何苦与其斗嘴,”屠局长终于沉不住气了,转身高声的命令警员道,“现在立即开始实施抓捕行动!”
警员们面面相觑,小声问:“那阎队长呢?”
“一并拘捕!”屠局长气急败坏的叫道。
就在这时,阎老爷子一下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横身挡在了阎队长的身前:“他们是我蹬三轮车接走的,与孩子无关……”
紧接着,古树云平等人也都依次的走出了房门。
秋波老妪迈步场中,上前直面姬大师,阴眼已然瞧出其瞳孔深处的斑斓身影,于是嫣然一笑。
警员们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望向了秋波老妪,此刻,年轻警员和中年警察们无不瞠目结舌,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虽然局里经常开展扫黄行动,抓获不少来自全国各地风姿迥异的“小姐”,尽管她们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但与面前这位极具古典美的女人相比,简直都是猪的一样。
姬大师火辣辣的目光痴痴地盯着她,兴奋得直抓耳挠腮,两只脚不住的在地上划拉着,喉咙里发出怪异的轻微“咕咕”声。
秋波老妪的双眸秋波荡漾,如涟漪般的射向了他……
姬大师已然魂不守舍,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喉咙里的“咕咕”声越来越急促了。
“大师小心,这是‘摄心术’!”表叔蓦地喊道。
“民女邢氏,久闻姬大师风流倜傥,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秋波老妪嘤嘤说道,声音清柔如沐春风,入耳似催眠般令人沉醉。
但在姬大师听来,就如同妙龄母鸡开裆产蛋前的思春叫声那样撩人心弦。
无灯教授冷眼旁观,也瞧出姬大师那种超乎人类的古怪举止,心中明白秋波老妪施展摄心媚功的目的,就是想令其现出原形,以解今日之围,于是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好个无灯教授,身子刹那间纵起跃至姬大师头顶之上,半空里一撩长衫,“噗”的释放出一股浩然之气……
姬大师见对方公然对自己放屁,顿时勃然大怒,叉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的朝着无灯教授雪白的屁股抓去。亏得教授放了屁即走,侥幸逃得快,即便如此,屁股蛋上仍旧被挠出了几道血痕。
警员们蓦地一愣,随即都憋不住想笑。
姬大师胸脯起伏,余气未消,不知不觉间吸入了大量的浩然之气。
“请问大师何方人士?那座仙山修行?”秋波老妪莞尔一笑,媚眼秋波暗送,如海浪般一波波袭来。
“老夫滇西楚雄人士,宾川鸡足山修行得道……”姬大师表情猥琐,嘴里痴痴的说着,同时使劲儿的摇晃着他那硕大的脑袋。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这时,无灯教授忽然朗声诵念起正气歌,用以激发姬大师体内吸入的浩然正气,配合秋波老妪的摄心媚术,逼迫其现出原形。
“喔喔喔……”姬大师突然间引颈高亢啼鸣起来,随着“嗤嗤嗤”的裂帛之声响起,身上的衣服瞬间爆裂成碎片,散落了一地。
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两米多高,体型巨大,红冠赤羽,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一只纯种武定大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