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清凉的月光撒在浩瀚的戈壁滩上,可以瞧见沙丘中横躺着一排尸首,旁边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焦急的举头仰望着。
“小建……”徐华声盯着其中的一个熟悉身影,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人们惊奇的围拢过来,画里面竟然有活人,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良无声的冷笑着,突然独臂探出揪住了徐华声,未待其反应过来便一同扎进了画中,转瞬便消失了。
蓦地,有良拽着徐华声现身在了黄沙丘上,令大殿里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你……”徐华声站稳脚跟,口中愕然道。
有良并未理睬他,转身对小建说道:“徐警官是受首长委托来专门接你回家的,现在可以跟着他一同返回京城了。”
“才不回家呢,我要跟有良哥做伴儿去闯荡江湖。”小建嘴巴一撅,便断然拒绝了。
“黄小建,你母亲和外公由于过度的思念你,现在都已经病倒了,马上跟我回家吧。”徐华声想着以亲情来打动这个任性的小丫头。
“我不嘛……”小建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等从画里出去后,无非给家中打个电话报下平安也就得了,好不容易逃离家门和有良哥在一起,岂能轻易的离开?
有良淡淡一笑,说:“你俩先好好的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决定。”说罢,冲着党大师点点头,然后带着他扎进沙丘中,回到了塔巴林寺的大殿之上。
蓦地见到大殿内外有老僧以及众多的红衣女尼,党大师赶紧转着圈连连拱手:“诸位好,中国佛法芳香型智悟气功党大师有礼了。”
此刻,无欲老僧趁人不备,慢慢的向后退去,这幅画轴里内藏乾坤,神鬼莫测,仙圣子以及玄机子、玄真子就被困其中,自己可不想重蹈覆辙。
“无欲老和尚,”有良喊住了他,“你不是一直在觊觎张道陵的画轴么?现在机会来了,请入画一游如何?”
无欲老僧闻言心中大骇,心念一转,拔腿就跑。
那知刚刚纵身跃起,便被一只纤纤玉手瞬间薅住了他的后颈,拇指压在其大椎穴上,令其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秋波老妪冷冰冰的声音:“有良的话难道你没听见么?”
老和尚的督脉要穴被制,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陪着笑脸说道:“有良,老衲早就对画轴不感兴趣了,还望高抬贵手……”
有良也不说话,上前便抓住无欲老僧的手腕,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一头扎进了画中。这个老和尚总是到处煽风点火,给自己制造了无数的麻烦,得把他关进《敦煌夜魇图》里吃点苦头才行。
鬼爪在一旁目睹着这些,不由得心中暗自吃惊,这个独臂残眼的年轻人竟然能够自由出入画轴,不知其用的是什么功夫?若不是来到中原亲眼所见,简直连想都想不到。嗯,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够进入张道陵的虚空里见识一番,即便这次前来中原寻觅不到《弥生遗书》残卷,也不枉此行了。
意念动处,但见其身子微微一晃便消失了,一道暗影贴在了无欲老僧的后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一同进入了《敦煌夜魇图》中……
※※※
有良抓着无欲老僧进入到了画中,然后便松开了手,口中揶揄说道:“老和尚,这里的景致有些单调,而且永远都是黑夜。自从褒姒道开始,你就背地里到处挑拨,唆使江湖人士前来抢夺《敦煌夜魇图》,更是在岭南盐田渔村处心积虑的调包偷走了画轴。如今,你已身在画中,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无欲老僧闻言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此刻,他正面与有良想对着,因此后背上的那道阴影谁都没有注意到。
“小建,”有良扭头问道,“你和徐警官商量好了么?”
徐华声抢先插话:“还未达成一致的意见,因此我准备暂且留在画里,进一步的做小建的思想工作,她是首长家的千金小姐,总不能强人所难嘛。”
有良略感诧异,于是眉毛皱起,目光望向了小建,询问道:“你也想先留在画中么?”
小建点点头,面上似有难言之隐,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我还是想……在画轴里呆上一阵子……”
“好吧,”师父黄建国的这个女儿自幼便给宠坏了,实在是任性的很。此刻,有良也很无奈,他的目光扫视了下周围,开口问道,“阿呵人呢,怎么不见了?”
“恩公,那个女人说是要去古城遗址里面转转。”坐在沙丘上,怀抱着纷儿尸首的冉合有气无力的说着。
有良见状叹息不已,这个远征军老兵用情至深,实在令人唏嘘。
“小建,你可想好了,暂时要留在画中是么?”有良再次问道。
“是。”小建点点头。
“那好吧,”有良严厉的目光盯着徐华声和无欲老僧,口中恶狠狠的威胁说道,“你们若是谁敢对小建有不利的举动,俺就要他一辈子呆在画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纵身跃起,一头扎进了黄沙之中。
回到大殿上,有良随即卷起了画轴,塞进身后的背囊。
“有良,徐警官呢?”虚风道长诧异的问道。
“他与小建还在沟通,这孩子就是死活不愿意回家。”有良苦笑着摇了摇头。
“徐警官此人身上有诸多疑点,不得不多加提防才是。”虚风忧心忡忡的说道。
“嗯,俺晓得,所以才将其扣押在画中,以免干扰香港之行。”有良点点头,他其实也并未曾就真的想放徐华声出来,此人与张局长同为大魇的手下,在最后的决战到来之前,需要先翦除其党羽。
“方才你带无欲老僧入画的时候,鬼爪先生突然不见了……”虚风若有所思的说着,他并没有实言相告,鬼爪其实是东瀛的魔花螳螂。
魔花螳螂乃是自然界中最善于伪装的昆虫,它能模仿各种艳丽的鲜花,人类的目力根本就识别不出来,而中华大刀螂则完全不具备此类能力。鬼爪是东瀛唯一的修炼得道的魔花螳螂,其诡异神奇的功夫还远不为人所知,因此虚风道长也不甚了了,没能留意道老和尚后背的阴影。
“鬼爪先生是日本昆虫学家么?”有良问。
“应该是吧。”虚风含糊其辞的应了声,若是自己的大刀螂身份被揭穿,那将会是何等的尴尬。
※※※
徐华声被有良拽入《敦煌夜魇图》中,费叔终于看见已分别了数月的徒弟,心中一阵窃喜。
“小建,你还认得我么?”徐华声待有良带走党大师后,赶紧将她拉过一边,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小建摇摇头,根本对其就不屑一顾。
“呼噜噜……”费叔嗓子眼儿里发出了熟悉的咕噜声。
小建惊愕的瞅着他,一脸的茫然。
徐华声随即把面孔一板,故作生气道:“你不认师父了么?哼,‘尸蛊术’都还没学全,以为自己腰里缠着个点点就了不起了?”
“你说什么!”小建闻言大吃一惊。
“我是费叔。”徐华声悄声道。
“你……”
“嘘……”徐华声手指置于唇上,示意她小声点,别被别人听了去。
小建怔怔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迷惑不解。
时间紧迫,有良随时都会下来,必须先要稳住小建,只要设法能使两人留在虚空里就行,费叔的脑筋快速转动着。
“我师父早已经死了,就是被你这坏警官枪杀的……”小建缓过神儿来,怒气冲冲的说道。
哼,还算是有点良心,费叔心中一边想着,口中匆匆的解释说:“你错了,师父现已经学成了‘破瓦大法’,在马家沟夺了徐警官的舍,然后一直到处寻找你,想要把‘尸蛊术’尽数加以传授。想想看,咱俩暂时先留在虚空里,把结界中的尸虫带出去,那时候,徒儿黄小建该有多风光啊……”
小建此刻才慢慢终于相信了,费叔原来并没有死,眼前的这位徐警官就是师父夺舍的躯壳。但是,她随即想到了狗牙,那可是沙丘怪人从师父嘴里硬生生给掰下来的,师父会不会因此而怨恨自己呢……
费叔看出了小建犹豫迟疑的神情,于是赶紧说:“月牙泉鸣沙山上的那个沙丘怪人掰掉了师父嘴里的那枚大洛莫狗牙,师父从未怪过你。若不是徒儿聪明机智,以狗牙刺破犬伏师设置的沙穴逃入古井虚空,恐怕早就被犬伏师吸光了鲜血,咱们师徒哪里还能再见面呢?”
“师父,你真的不怪我么?”小建怯生生的认真问道。
“呵呵,当然喽,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唯一的徒弟,还等着小建来继承‘尸蛊术’和‘破瓦大法’的衣钵呢。”费叔无比亲切的说。
小建仔细的打量端详着徐华声,嘴里不由得啧啧赞道:“师父,原来张道陵的‘破瓦大法’这么神奇啊。”
“嗯,你要学的东西还不少呢。”费叔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心里明白这小丫头已经再次被自己收服了。
所以,当有良送无欲老僧入画时,小建明确向其表达了自己暂且留在虚空里的意愿。费叔在一旁留意着有良的神色,看来他并未产生丝毫的疑心,总算蒙混过关了。
哼,想和我费叔斗智玩心眼儿,你还嫩了点,呼噜噜……
最后,画中除了七具尸首以及因悲痛而麻木的冉合外,就剩下了无欲老和尚、费叔和小建,以及那个去到古城遗址里转转的阿呵。
鬼爪此刻已经脱离了无欲老和尚的后背,不远处的月光下,黄沙丘的斜坡上,静静的躺着一道怪诞的六足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