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爪此刻默默的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但犀利的目光则始终盯着阿呵手里拎着的一只长方形铝合金箱子上。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趁着群雄与白光魇大战时的混乱之际,暗中偷偷盗取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目测那箱子的长度正好与画轴相当,应该就藏在里面。
但眼下瞧着并无机会,因此还需继续等待才是,反正耐心与坚忍本就是魔花螳螂的强项。
蛊人目光扫过众人,面上微微一笑,突然双臂前探。寒生感觉瞬间有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而至,但觉手中一轻,那把手枪已然被其劈空掌力夺去了。
“在蓝月亮谷的高人面前就不要随意摆弄枪械了……”蛊人一面斥责着张局长,随手将手枪扔还给了他,后者面色一红,表情显得十分尴尬。
“朱神医,那么就烦请前面带路,本尊想要见见抚琴之人。”蛊人客气的说道,心想这几个人回头再来收拾也不迟。
寒生点点头,转身引领着大家走过冰舌来到了冰帽下,面前可见参差不齐的藏匿着很多隐秘的洞穴。
蛊人心中不禁暗道,宋老拐所说的蓝月亮谷入口就在其中了,果然这些冰川洞穴都隐藏在冰瀑的后面,卫星在空中根本看不见。
苍凉幽怨的古琴声从一座悬挂着冰溜子的洞穴中传出,蛊人跟随着寒生迈步入洞。他自忖武功已登峰造极,尘世间绝无敌手,因此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石厅。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视了一周,见石厅中间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笋,上面端坐着个年迈的老和尚,怀中竟然还抱着一支国外的顶级狙击步枪。四面的石壁光滑如镜,倒映出来十二个盘腿打坐的黑衣僧人,其中男女老少胖瘦都有。这些人动也不动,就如同壁画里的人物一般,但他一眼便看出,黑衣僧全都是身怀武功的活人。
石笋之下,一容貌绝世的女子趺坐于地,双膝之上摆放着一只斑驳的古琴,双眸凝视着琴弦,在心神专注的抚琴,此人正是被有良拐跑的秦淮河名妓陈圆圆。
蛊人惊讶的发现,她那因走火入魔而毁掉的半张脸已经彻底痊愈,如今肌肤胜雪,星眸皓齿,已然倾城倾国之色,难怪当年吴三桂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此刻的秋波老妪全然沉浸在了幽婉悲凉的琴声里,但见其玉指托抹挑勾,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将嵇康千古绝唱的这首《广陵散》演绎的淋漓尽致。以至于连枋长老都完全深陷其中了,古树云平与青儿更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难以自拔。
石厅内,余音绕梁,如泣如诉,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蓦地,其声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喧啾百鸟群,又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琴音怨恨凄恻,忽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怫郁慷慨,又亦隐隐轰轰,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大起大落,令人心中冰炭交加,不觉潸然而泪下。
就在这时,但见秋波老妪左手跪,右手急历,指尖连挑数弦,琴音如疾风暴雨,电闪雷鸣,随即十指急速滚拂,蓦地双掌伏于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
良久的沉默……
“哈哈,”蛊人击掌笑道,“本尊今日有幸听到失传了一千七百余年的《广陵散》,真是耳福不浅啊。待此番事了,陈圆圆便随老夫回京,锦衣玉食,抚琴笙歌,无忧无虑,岂不快哉?”
古树云平则面现悲壮之色,移步至秋波老妪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邢姑娘,多谢你为在下抚琴《广陵散》,古树此生再也无憾。‘岂有头风笔下痊,浪成蛮语向初筵。兰亭旧趾虽曾见,柯笛遗音更不传。照耀文星吴分野,留连花月晋明贤。相逢只恨相知晚,一曲骊歌又几年……’”
秋波老妪缓缓抱琴起身,盈盈道了个万福,口中哀怨悲凉的幽幽说道:“好一个‘柯笛遗音’,当年蔡邕流放北国而得‘柯笛焦尾’,今日邢沅为公子抚‘秋波古琴’一曲,至此《广陵散》绝矣。”说罢,猛然间高高的举起古琴朝地面上摔去……
寒生见状大惊,额间伏尸魄骤然发动,身形一闪,就在古琴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将其捞了起来。
然而,当其双手尚未拿稳之际,一股大力骤然而至,竟然劈空给夺去了。
“圆圆,你这是何苦呢?”蛊人手里抓着古琴瞥了一眼,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哈,竟然是‘秋波古琴’!岁月冉冉,‘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如今早已湮灭,想不到这岭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秋波’却仍存于世。美人名琴,相得益彰啊,呵呵……”
此刻,寒生心里也不禁愕然,这蛊人的身手之快甚至不亚于自己的“蝇眼神功”,此人诡异的功力实在是嚇人。
“邢姑娘何故于如此?”他转头不禁叹息道。
秋波老妪惨然一笑:“子期即死,伯牙绝弦,知音不再矣……”
蛊人闻言不屑的嘿嘿冷笑:“本尊的音律造诣堪比钟子期,我们才是知音,而这小白脸只是贪图美色,曲意奉迎,绝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不如交由老夫灭了吧……”说罢,将古琴扔给了作子,便要对古树云平痛下杀手。
方才,就在众人全神贯注的聆听那首《广陵散》时,最后进入石厅的鬼爪趁着无人留意自己,悄悄的倒地化为了六足阴影,并偷偷移动到了阿呵的身后。他仍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只有在白光大魇分不开身的时候下手夺箱子,才是最稳妥的,否则难以顺利逃脱。
他早就看明白了,蓝月亮谷中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白光魇的对手。
蛊人不耐烦的冲着寒生一摆手:“朱神医宅心仁厚,你且带着圆圆离开这里,以免被误伤,本尊随后就来。”
此刻,有良焦急的目光盯着石笋上的枋长老,按照原来商定好的计划,一旦诱骗到蛊人进入石厅,他就应该立即“倒转魔像”将其困在里面,并暴露出白光魇的脚底板死穴,以便自己暗中用噬嗑针进行偷袭。
哪知枋长老自忖武功高强,而且又有神奇的火器——那支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因此并不急于发动魔像。他想要仅凭一己之力战胜蛊人,这样便可以带着属下堂而皇之的进入蓝月亮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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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尊在,岂容妖孽来此撒野?”枋长老高声喝道,纵身跃下了石笋,端着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蛊人的面前。
蛊人打量着他,语气颇为鄙夷:“你就是那位‘暹罗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降头师’,被吞武里王朝郑信赶到缅甸去的封建领主枋长老吧?身为当年《水浒传》中混江龙李俊的后裔,苟且偷生了两百多年,竟然也跑来趟这浑水。”
“哼,本尊刻苦修炼数百年,就是为铲除为祸人间的妖孽,今日就要同先祖梁山好汉那般替天行道,你甭想活着逃出这里了。”枋长老一身正气,掷地有声的朗朗说道。
“就凭你的所谓‘魔像’么?哼,区区障眼之法,困得住蓝月亮谷中的人,却怎奈何得了老夫?”蛊人冷笑着,这是从阿呵的口中听来的,经他一语道破后,还确实颇具震慑力。
枋长老闻言惊愕不已,心里暗自狐疑,“阴魔功”乃是自行修炼悟出来的,白光大魇怎么可能知道呢?
“尘世间的所有武功法术,最终都会殊途同归,一旦修到了极致,便能触类旁通,嘿嘿……”蛊人捕捉到了枋长老疑惑的眼神儿,于是针对其心里弱点而施加压力,其实他以前从未听说过什么“魔像”。
枋长老乃是极聪慧之人,心中转瞬间便明白过来,对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为慎重起见,还是先试探一下究竟为好,于是暗中发动了“石僵术”,石厅穹顶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堵沉重的青色石墙,兜头砸向了蛊人……
蛊人纹丝不动,好似未曾觉察,枋长老心中暗自窃喜,若是能出其不意的将他固化石僵,面子可不小。
蓦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蛊人周身突然闪烁起两尺多长耀眼的白色护体魇芒。瞬间,那堵青色石墙便土崩瓦解,化为了一团烟雾蒸发掉了。
枋长老大惊,随即瞄准蛊人的胸膛便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M82A1巴雷特狙击步枪的发射简直是震耳欲聋,甚至连“魔像”都撼动了。但见石壁上的影像颤抖了几下,十二头陀纷纷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神情紧张的注视着石厅之内。
但凡远距离射击,人极难躲闪,近距离开枪,对于蛊人这样的旷世高手而言,则反而相对容易避过。盖因双方近在咫尺,可以看清其面目表情与肢体动作,大脑发出指令经由神经传导至手指扣动枪机,难免会从眼神儿里流露出一丝异样,只是普通人观察不到而已。
就在枋长老手指按在扳机上面的一刹那,蛊人闪电般的侧避,那枚穿甲燃烧弹贴着其前胸擦身而过,击在了“魔像”中的一面石壁上。
“哗啦”一声响,那面“镜像”经受不住穿甲弹的巨大冲击力,瞬间便破碎和炸裂燃烧了起来,趺坐着的九、十两位头陀的黑色僧衣都着火了,强忍着疼痛“嗖嗖”的纵身跃起……
十头陀揭开怀中玻璃瓶的塞子,一只皮白肉嫩的人妖小鬼一按瓶沿儿,赤条条的自里面窜出,恶狠狠的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九头陀的那些白色降头虫也如天女散花似的落下,“嗡嗡嗡”的飞奔蛊人,通体散发着腐烂的尸臭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