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转而目光望向了海面,怎么会这样?渔船竟然如同蒸发了一般,仿佛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似的。
“这是一处虚空。”有良站在船舷上,口中默默的说道。
“什么‘虚空’?”马丁少校不解的问。
有良并未解释,而是面色凝重的吩咐说:“渔船就地抛锚,俺进去看看。”
“进哪儿去?”马丁少校更加惶惑了。
船上的所有人里面,唯有秋波老妪、邢书记夫妇以及党大师几人笑而不语。
“喵呜……”媚娘叫了声,眼睛望着有良,示意牠愿意陪同着一起去。
“好吧。”有良点下头,老母猫闻言“嗖”一下窜上了他的肩头,灵巧的钻进其身后的背囊里。
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中,有良纵身跃下了渔船,手掌向下发出一股老阴之气,竟然双脚凌空,踏波徐行,朝着刚才出现黑雾的海面走去,转瞬间便消失了。
马丁少校目光望着空空如也的海面,顿时傻了眼,原来这些平民并非是些“老弱病残”,而是会使“魔法”的,真是小觑他们了。
有良蓦地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即身子一沉,有如坠深渊之感……
但随即眼前又是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已然置身于一座阳光明媚,山峰凸起且树木葱郁的小岛上,此刻自己正站立在了开满不知名鲜花的灌木丛中。
不远处的沙滩上搁浅着那艘渔船,黑衣僧人正在卸货,他们合力的抬着张大鱼网,里面装着一群如猴又似人的怪物,相互拥挤在一起。
岸边生长着一株参天大树,粗约数丈,中间有个硕大如门似的树洞。洞前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头上挽髻,身穿青色粗布袄衫襦裙,两道弯弯的细眉,两腮嫣红肌肤白皙,唇下一粒美人痣,模样俊俏。
“你们动作快一点嘛。”那女人口中督促着,讲的竟然是汉语,不过听声音和看其装束,倒很像是古时候的人。
“青儿姑娘,有一艘香港籍的渔船始终跟在我们的后面,怕是来者不善。”走在最前面的老僧口中说道,语气恭敬。
“嗯,此事等禀明长老后再作决断。”那位名叫“青儿”的姑娘吩咐着,然后转身引领那些黑衣僧人鱼贯的进入树洞之中。
果然是一处虚空,但不知是否也像张道陵《敦煌夜魇图》里那般的禁制武功?有良心里寻思着,于是手指悄悄的射出一道梦遗指,“嗤”的声响,林中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有良松了口气,看来是自然虚空,就与蓝月亮谷一样。
他轻轻的将媚娘放了出来,然后也朝着那株参天大树走去,待来到跟前时,才发现那树洞竟然已经闭合了。定睛细瞧,树干上斑驳的树皮完整无损,若不是方才眼睁睁的看见那姑娘领着黑衣僧人从这里走进去,根本想不到竟是一处设计精巧,浑然天成的隐秘机关。
就在这时,那株参天大树上面有人惊喜的叫道:“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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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良一惊,急忙抬头向上望去……
“原来真,真的是……是有良……”茂密的树冠中露出来宝石蓝色的鸟头,巨大的弯喙,结结巴巴的说道。
“嘟嘟!”有良不禁愕然。
蓝紫金刚大鹦鹉爪子悄悄的拨开枝叶,警惕的望着下面,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小美女还在么?”
“小美女?”有良不解。
“就是那个名叫‘青儿’的女人嘛,可凶了。”嘟嘟的声音小小的,生怕别人听到。
“他们都走了,现在就俺和媚娘在这儿。”有良告诉牠。
“哗啦”一声,蓝紫金刚大鹦鹉从树冠上飞落下来,站在了有良的面前。
嘟嘟是一只善良的、充满同情心和具有正义感的鸟,此前虽然有良与小主人之间有过节,被削掉了一只手臂,墨墨的大血蚤也让老母猫给杀害了。但是在临潼西山之巅,自己亲眼所见,若不是有良拼死相搏,灭了黄老魇和将费叔打回原形,在场的其他人恐怕都会遭遇到不测。
“嘟嘟,你怎么会在这里?寒生呢?”有良此时不无疑惑的问道。
嘟嘟探头探脑的警惕观察了下四周,然后引有良躲到灌木丛的后面,开始讲述着自蓝月亮谷出来后的遭遇。
寒生等人出谷并离开了塔巴林寺,穿过三江与高黎贡山来到独龙江边,众人扎竹筏顺流南下。入缅甸境内后,沿着恩梅开江一直漂流到了密支那北边的三江口上岸,寒生想要顺便去趟甘拜迪,见一下老朋友阿明父子。而沈才华与墨墨却执意留下,想要寻找当年的吸子与河童,时隔六七年,俩孩子仍旧思念不已。无奈之下,寒生只有停留下来,大家住进了当地的小客栈。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年来,三江口一带的渔民时常发现江中有幽灵水怪出没,唬得人们夜晚都不敢捕鱼了。于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会同缅甸政府在恩梅开江沿线展开科学普查,此事经报刊电台的大肆宣传后,吸引了来自缅甸各地以及泰国、老挝和南洋的降头师,都想要一展身手,但始终都没有能够捕捉到传说中的水怪。
最后,联合国方面的专家声称,所谓“水怪”,纯系捕风捉影,其实并不存在,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民间的降头师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仍然锲而不舍的守候在三江口,施展各种法术想要抓捕水怪,其中就有几名是来自安达曼海降头岛的黑衣僧人。
当天夜里,沈才华与墨墨两人携嘟嘟悄悄的溜出了客栈,径直来到江边。
是夜,月色清冷,恩梅开江汨汨流淌着,河畔此伏彼起的蛙鸣之声。嘟嘟振翅飞上半空,盘旋着搜索江面,想要发现吸子与河童的踪迹。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站在岸边,噙着眼泪凝视着浩瀚的江水,口中诵念起了咒语。
古老的祝由巫咒穿透到水下,向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没过多久,远处的江面上骤然泛起一条白线,急速的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呼啦”一声,水花四溅,一张如席子般的生物轰然跃出江面,袒露着灰白色的腹面一把抱住了鬼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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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才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情感,“哇”的一声咧开嘴巴哭了出来,吸子肥胖的身子也不住的颤抖,腔内的水分排出,腹面卷曲起来变成了吸子筒,两只大眼睛挤到了一块,俱是泪花盈盈。
沈才华紧紧的搂着牠,此刻心中纵使千言万语,却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哈……这只水怪是贫僧守候了一年多才诱使上钩的,小孩子,现在把牠交给我们吧。”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得意的笑声,月光下出现了几名凶巴巴穿着黑袈裟的和尚,竟也会讲汉语。
“胡说!吸子是我的朋友。”沈才华大声反驳着,墨墨则以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们。
那几名黑衣僧人顷刻间围了上来,手里分别拿着玻璃瓶以及尸油灵骨之类的法器,惊奇的目光望着吸子筒,面露贪婪之色。
“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赶紧痛快的交出水怪,否则贫僧就不客气了。”黑衣僧人身子斜刺里插到了江边,截断了吸子的退路,只要是在陆地上,那“水怪”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唾手可擒。
沈才华此刻早已是怒不可遏,食指冲天竖起,口中冒出了一连串的古怪梵音:“毳毴毵毶毷毸毹氁氂氃氋氄氅氆氇……”正是祝由神功第十式,自己最拿手的“无毒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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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僧人见其不肯交出“水怪”,于是暴喝一声扑上前来想要硬夺,心想一个毛孩子,还不手到擒来?
沈才华身高只及成年人的腰部,因此最适合攻击对手的下三路。但见其手指诡异的向前一划,“嗤”的声响,黑衣僧顿觉裤裆里一凉,赶紧低头望去,见鲜血已经染红了下身。两只蛋蛋竟然被什么东西割掉了,从破裂的裤子里滚出来落在了沙滩上,于是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此刻,黑衣僧人们面色遽变,方才意识到这俩小孩儿并非寻常人,原来也会法术。
为首的那位黑衣僧口诵巫咒,拔掉手中玻璃罐的瓶塞,“嗡嗡嗡……”的从里面飞出来一群白森森的蛊虫,铺天盖地的迎头奔鬼婴袭来。但见其卵形的身子,生有一对透明翅膀,盲眼尖嘴,面目丑陋,并且散发着一股尸体般的腐臭气味儿。
沈才华见状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以“祝由十八式”的那一招来对付这些洋洋洒洒的怪虫,这主要是长时间里呆在蓝月亮谷,缺乏江湖实战经验之故。
墨墨在旁边看着干着急,也顾不得许多,瞬间习惯性的张嘴吐出一口毒痰,想以大血蚤来御敌。等到吐出了口,才突然记起自己的那只大血蚤,已于两年前在西山之巅被老母猫给杀死了,不由得脑袋一窒。
蓦地,在其潜意识中出现了一个缠头赤脚的大胡子异国老头影像,嘴里诵念着古怪的巫咒……
那口毒痰飞至怪虫跟前突然爆裂开来,里面刹那间跃出来无数细如发丝般的微小血红色跳蚤,分别骑到黑衣僧白嫩的怪虫身上,并闪电般的刺入了口器。
半空里,那些白森森的“虫降”纷纷坠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死了。
“血降头!”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欣喜异常的惊呼道。
月光下,一个胖大和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面前,目光如炬,死死的盯在了墨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