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的施工人员都已经匆匆撤离了月牙泉,只留下了一个守夜的老头,见到两个姑娘跑进来躲避沙尘暴,感到有些吃惊。
“沙尘暴来之前,没有人通知过你们撤离么?”他以为两人是来旅游的外地散客。
“我们就是这儿马家沟的。”马贺兰告诉他。
老头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空,摇摇头叹口气说:“今晚看来你们是回不去了。”
不多时,戈壁滩上狂风大作,风沙弥漫,白日竟如同黄昏似的,天地之间一片混沌。
老头推上电闸,大殿内临时吊着的灯泡忽明忽暗,后院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已然淹没在了“呜呜”的风声里。
虽然京城里偶尔也有沙尘天气,但大都发生在春季,无非也就是天色发黄,早起露天停放的汽车落上了一层尘土而已。可这里却是天昏地暗,高高的沙尘墙如排山倒海般扑来,仿佛世界末日似的,小建望着兀自惊栗不已。
“这次沙尘暴来的急,但去得也快,估计半夜就能过去了。”老头望着殿外自言自语着。
“马姐姐,你爸爸在家里肯定很担心。”小建说。
两个姑娘坐在大殿的角落里,说着悄悄话,土豆则安静的趴伏在脚下。
“没事儿,在戈壁滩上住,每年都会遇上十几次呢。这种天气里面,根本辨别不清方向,只有等沙尘暴过去了才能回家。”马贺兰显得无所谓的样子,体现了西北人洒脱的性情。
“马姐姐,你找对象了么?”小建微笑着问道。
马贺兰摇摇头,目光凝视着殿外,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小建“嗤嗤”一笑,用手捅了她一下:“肯定有,快说说。”
马贺兰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许久,低头说道:“他是汉人……”
小建手托腮,在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但武功好,人也豪爽,还两次救过俺的命呢。可惜他来去匆匆,就像风儿一样……”马贺兰长叹了一声。
“他不喜欢你么?”小建诧异道。
“不知道,俺从没提过,只是心里头这么想着……”马贺兰面色微微一红。
“那你干嘛不对他说呢?”小建疑问道。
马贺兰苦笑道:“他在俺家养好伤走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连个电话或是封信都没有么?”
“没有。”马贺兰幽幽叹息着。
小建闻言忿忿不平,生气的说道:“哼,那你就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马贺兰没有作答,眼眶中闪烁着一丝晶莹的泪花。
小建同情的抚摸着她的肩膀,心里也很难过。
“你呢,有没有男朋友?”马贺兰岔开话题,反问道。
“我还小呢……”小建“咯咯”一乐:“不过嘛,有还是有的。”
“还是你们大城市的人开明,快说说,是个啥样的?”马贺兰反过来也捅了她一下。
“他呢……”小建憧憬着说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客,武功盖世,横行江湖……”
“横行?”马贺兰不禁愕然。
※※※
“哦,就是在江湖上谁都不鸟,谁都不忿,别看只有一只胳膊,但谁都打不过他。”小建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他是残疾人?”马贺兰吃了一惊。
小建满不在乎的说道:“残疾人有什么关系?只要功力高强,人也好,有个老婆也无所谓。”
“什么,人家还有老婆?”马贺兰瞠目结舌。
“嗯,是有个老婆,土里土气的,还生了俩孩子。”
马贺兰一听简直要背过气去了,惊讶的问:“小建,你长得这么好看,干啥要去找一个已婚还有孩子的男人呢?”
小建平静的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嘛。”
马贺兰脑筋似乎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目光愣愣的瞅着她。
这时候,大殿内的灯光忽地灭了,柴油机“突突”了两下便熄火了。
“我去检查检查,这老机子总是出毛病。”守夜老头嘴里嘟囔着,拿着手电筒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大殿。
此刻殿内黑乎乎的,如同是在夜里,耳边听得“呜呜”的风声,就如同有人在哭泣一般,凄厉而诡异。
马贺兰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劝慰道:“小建,你还小,过早的谈恋爱不好,等长大了有些事儿就明白了。”
“嗯,我知道,所以现在要拼命的练功,等功夫学成后再去找他。”小建信誓旦旦的说着。
马贺兰摇了摇头,心想首都的女孩子怎么都是这样子的?
守夜老头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柴油机发动的声音。
“俺去瞧瞧,看能不能帮上手,黑灯瞎火的熬上一夜可难受着呢。”马贺兰站起身来说。
“我也去。”小建也站了起来,两人遂走出了大殿。
柴油机房在后院的尽头,院墙直接挨着鸣沙山的黄沙丘,天色昏暗,朦朦胧胧,并没有看见守夜老头的身影。
“咦,人不在,去哪儿了呢?”马贺兰诧异道。
这时,地上的沙尘中似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微弱的光来,小建低头望见,伸手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手电筒,于是说道:“这应该是那个老头的。”
“汪汪……”土豆突然冲着墙头叫了起来。
小建揿亮手电,光柱照射在一人多高的墙头上,发现上面有一块红色的污渍,伸手摸上去黏黏的,有股淡淡的腥气。
“这是血迹……”她惊愕的说道。
马贺兰闻言吓了一跳,扭头瞅着小建,神情显得十分的恐惧,嘴里战战兢兢的说着:“听俺大说过,鸣沙山这里每年都有游客失踪的……”
小建心想,要是有良哥在这儿,他是大侠,一定会揪出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江湖败类,来为民除害的。
“我去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不是光天化日,在这月黑风高之夜出来害人……”小建心中想到了有良,顿时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大蛔虫点点,口中低喝道,“呜嗨嘶咪哒。”
马贺兰又吓了一跳:“这是啥东西?”
“蛔虫。”小建淡然一笑,将手一松,点点“嗖”的纵身跃起,窜过了墙头。
※※※
“来,扶我一把。”小建说着往墙头上爬,马贺兰伸手托住她的屁股,用力将其顶了上去。
小建翻过围墙,掉落在沙丘上,然后拿着手电筒顺着大蛔虫在黄沙上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只要有点点在身旁,一般的江湖地痞全然不在话下。
马贺兰不放心小建一个人去寻找,于是也奋力翻过了院墙,紧紧的跟在了她身后,留下了土豆在院子里急得嗷嗷直叫。
在鸣沙山主丘上,手电微弱的光柱里,瞧见点点正在黄沙上来回的打着圈子,口中发出“吱吱”急迫的叫声。
狂风吹得两人衣服瑟瑟直响,沙尘迷得眼睛也睁不开,肺部仿佛窒息一般,眯眼望去,四下里除了黄沙弥漫,根本瞧不见一个人影。
“小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事儿应该交给警方来处理。”马贺兰背着风大声的说着。
是啊,那老头人呢?即便是被人杀死了,也应该有尸首才对嘛。小建望着点点焦急的模样,口中疑惑的说道:“会不会被沙尘暴掩埋在沙子下面了?”
她说着将手电撂在地上,然后双膝跪着尝试用双手扒沙,黄沙十分松软,用不了几下便扒出个沙坑来,根本没有守夜老头的尸体。
突然间,她的手指尖感到酥的一麻,沙中竟然冒出数十只黄褐色的毒蝎子,尾端钩状毒刺直立,争先恐后的朝小建的手上猛戳。
“呜嗨嘶咪哒,滚开!”小建双眉倒竖,口中厉声喝道。
毒蝎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头钻进黄沙里不见了。
马贺兰惊讶的望着小建,心中愕然不已。
就在这时,沙坑底部向上隆起,探出了几只剧毒的响尾蛇三角形脑袋,口中的粉红色蛇芯子一伸一缩,甚是恐怖。
“快躲开,危险!”马贺兰脸都吓白了。
哪知这几条响尾蛇在小建面前犹豫了片刻,然后缩回到了沙中也不见了踪影。
小建心里一阵欣喜,“尸蛊术”终于派上了用场。
然而就在这时,沙坑底突然伸出一只枯槁大手,抓住小建的胳膊一下子将其拖进了沙子里,点点见状奋不顾身的一头跟着钻了进去。
马贺兰大惊,急切之中由不得她多想,急忙猱身扑上前去拽小建的两只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抓住了她脱落下来的一只皮鞋……
风沙漫漫,沙坑很快便合拢如初,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此刻,马贺兰早已是呆若木鸡,方才发生的变故就如同是在做梦一般。她神情浑浑噩噩,已然不知所措,直到低头望见手中的那只皮鞋,这才凄厉的惊叫一声,转身跑下了鸣沙山。
沙尘暴仍在戈壁滩上疯狂肆虐着,马贺兰什么也顾不得了,带着土豆,揣着小建的那只皮鞋,冒着漫天风沙往马家沟方向跑去。
清晨,旭日东升,风和日丽,沙尘暴终于过去了。
村口,马贺兰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手攥着那只皮鞋,步履蹒跚的回到了马家沟,若不是土豆在风沙中领路,她恐怕也找不回来了。
“大……”马贺兰推开家门,刚虚弱的叫了声便身子一歪,瘫倒昏厥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