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救救我……”费叔从首长的记忆中认出了白光大魇,心想终于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自己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你是什么人,何苦来管闲事?”鬼爪冷冷的问道,此人的功力看似不弱,但不知何时来到的屋顶,自己竟然一点都未曾觉察到。
“老伯伯,他们都是坏人,还杀了我妈妈,呜呜……”小建此刻坐在雪地里,沾满了鲜血小手轻轻抚摸着母亲渐渐冷去的面颊,不由得失声痛哭。东东的两眼则毫无生气的茫然望着夜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亲手将其推出去送死。
方才那凄惨的一幕对小建心灵的震撼太过强烈,连姥爷都对妈妈下毒手,这世上不知还有谁可以相信?
“嗯,老和尚,你自称‘无欲’,身为出家人,竟然乱开杀戒,对妇孺下此重手,实在有辱佛门。”大魇阴冷的目光透过镜片直射过来,尽管声音颇为柔和,但入耳却令人不寒而栗。
“无欲即有欲,空即是色,波罗弥陀佛,”老和尚面色颇为不屑,手指着脚下的首长冷笑说道,“当今世上纲常混乱,亲情淡漠,此人以亲生女儿为挡箭牌,老衲无非是收手不及误杀而已。”
“老伯伯,杀了这坏和尚,给我妈妈报仇!”小建咬牙切齿的喊叫起来。
大魇点点头:“小姑娘放心,老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无欲老僧也是尘世间罕见的一等一高手,早已看出屋顶之人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也不敢过于托大。但其心里寻思着,自己加上武功诡异至极的鬼爪先生以及水沼和蜘手,也未必就赢不了。他伸手自怀中掏出紫檀木匣,揭去封印,唤醒了佛虫和祖婆婆,令它俩盘旋于半空中以做策应。
“果然是妖僧,佛门中人竟然以蛊虫为伴,简直令人不耻。”大魇鄙夷的哼了声。
“主人,您何必同他们啰嗦呢?直接杀掉算了。”费叔在一旁急道。
大魇并未理睬他,而是把目光望向了小建:“小姑娘,你的姥爷为何会置自己的女儿生命于不顾,这完全有悖亲情伦理。”
小建茫然的摇了摇头。
“此人不是你的姥爷。”大魇淡淡道。
小建错愕的望着他,完全弄糊涂了。
“老夫再问你,”大魇接着说,“当今世上,都有哪几个人懂得大洛莫的‘尸蛊术’?”
小建愣了下,如实的告诉他:“费叔已经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我和鬼爪两个人。”
“方才你这所谓的‘姥爷’就曾以‘尸蛊术’令毒蛛反噬,你不觉得很可疑么?”大魇冷笑了两声。
“这……”小建完全迷糊了。
“哼,”大魇面色一变,冷若冰霜的目光直视费叔,口中厉声质问道,“首长原本老夫下属,竟然被你这只猪妖谋害夺舍,是也不是?”
费叔心中大骇,自己的身份若被揭穿,那可就更无活路了。
“主人,冤枉啊……”他嘴里抱怨道,反正就是死活不承认。
“撸开你的右臂袖管。”大魇吩咐说,语气不怒自威。
费叔慢慢卷起右手毛衣袖口,露出了那块标识,原本如白癜风般的圆形魇晕,如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
“老夫种下的标识原本是白色的,如今却为血红,这是被兽妖夺舍元神后变化所致。现在得到‘尸蛊术’的三个人当中,两人在此,而唯独少了费叔,而方才的毒蛛反噬则恰恰暴露了你的身份,现在还有何话可说,费叔?”大魇冷笑道。
“什么,费叔没死?”小建闻言惊叫了起来,目光愕然的望着“姥爷”。
鬼爪也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产生了疑问,自己在结界中明明已经剪断了徐警官的脖颈,况且小建的姥爷又不在画轴之中,那么费叔又是如何夺舍的呢?
费叔见大势已去,心中寻思着如今只有“飘魂夺舍”一条路可走了,至于元神离体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宿主,纯粹是要碰运气。
想到此,他点头承认道:“没错,我就是费叔,在结界中先是夺了尸虫点点的舍,回到京城以后再夺首长……”话未落音,元神暗中蓦地冲出泥丸宫,准备出其不意的钻出首长囟门溜之大吉。
“啪”的一道耀眼白光径直击在了首长的脑瓜顶上,封住了囟门,费叔的元神如同触电般的一麻,不得已又蜷缩回了泥丸宫。
此刻,费叔这才终于真正的害怕了,原来白光大魇是想要自己神形俱灭啊……冷汗自额头上流淌下来,口中赶紧告饶道:“主人,费叔从今往后唯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就请重新给我种上标识吧。”
大魇微微一笑:“京城301医院的‘鸡舍计划’是你搞的吧?野心不小嘛,竟然妄想把老一辈的革命家替换成猪脑,那中原岂不都成了蠢猪的天下?”
费叔一愣,心想大魇果然厉害,连这都知道了。
“小建,看在咱们师徒一场的份上,快帮着说几句好话,饶费叔一命吧。”他无奈的扭头央求着。
“你杀了我妈妈!你杀了我妈妈……”小建痛苦的尖叫声在寒冷的冬夜里回荡,“老伯伯,决不能饶他!”
大魇哈哈大笑:“看看,新中国的少年儿童都这么爱憎分明,猪妖,老夫又岂能容你?”说罢手一挥,刺眼的闪电“喀喇”一声劈在了费叔的天灵盖上。
一缕青烟冒起,躲在泥丸宫中的费叔元神瞬间被烧焦碳化,这只来自黄土高原修炼数百年的八眉猪妖扑倒在雪地上,“猪坚强”终于神形俱灭了。
鬼爪以及水沼和蜘手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中原大魇的厉害,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下面该轮到你们了……”大魇口中缓缓说道,同时双手一招,鬼爪握着的画轴和狗牙竟然脱手而出,凌空落在了此人的掌中。
鬼爪心里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与其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今夜若能全身而退就实属万幸了。
“老和尚,小姑娘的母亲死于你手,现在是自裁呢还是要老夫帮你一把?”大魇的目光投向了无欲老僧。
“鬼爪先生,他这是在搞各个击破,我们大家一起上也未必就会输!”老和尚急匆匆使了个眼色。
鬼爪则惨然一笑,仰脸望着大魇,口中说道:“老夫自‘满洲事变’伊始便来到中原寻找《弥生遗书》,至今已逾六十载,终得尝所愿。这位高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什么交易?”大魇哼了声。
“如今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和大洛莫的狗牙都已落入你的手中,我们三个都是日本国公民,与中原江湖恩怨本就无涉,所以也没必要受到牵连。至于这位无欲大师,杀人偿命,随便你处理好了。”鬼爪心想既然无法胜之,只能求其次,反正有“尸蛊术”在身,回到东瀛去发扬光大阴阳道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说什么!”无欲老和尚勃然大怒,“你们日本鬼子也太不讲义气了,危难临头只顾着明哲保身,简直是禽兽不如。”
鬼爪则客客气气的回应道:“中原江湖上的事情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我们日本人不便插手。”
“倭人不可信也,”无欲老僧仰天长叹一声,随即口中诵念,“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盘旋在半空中的阿修罗虫随即俯冲下来,祖婆婆紧随其后,对屋顶上的大魇发动了攻击。
两只旷世蛊虫飞至大魇的上方,“噗噗”的各自喷射出高腐蚀性的毒雾,劈头盖脸的罩向其头顶。
大魇根本就无动于衷,待到毒雾降临,其周身蓦地显现出白森森的护体魇芒,“哔哔啵啵”一阵静电闪过,将毒雾化解于无形。
阿修罗虫与祖婆婆大怒,挺起尖锐的口器,奋不顾身的刺向大魇裸露着的额头。随即听得“啪啪”两声,一缕淡淡的青烟飘起,两只蛊虫薄薄的蝉翼瞬间便被魇芒烧光了,从半空里直直的坠落,顺着屋檐滚了下来。
“千手观音……”无欲老和尚见佛虫遭难,不由得睚眦欲裂,决心拼死一搏,于是纵身飞起,半空中变幻出数十条张牙舞爪的手臂,直奔屋顶上的大魇抓去。
大魇鄙夷的冷冷说道:“‘千手观音’乃佛门正宗绝学,岂如你这般竟是些残疾小手,简直丢人现眼。”说罢双手环抱推出,随即一个如磨盘大的白色魇轮悄无声息的迎了上去,而自己则纵身跃下屋脊,面色严肃的站立在鬼爪面前。
白色魇轮旋转并环绕在无欲老僧周边,似乎并不急于灭掉他,而是将其围困起来。老和尚的那些小手东拦西阻,狼狈不堪,此刻即便是想要开溜,也是无路可逃了。
大魇紧盯着鬼爪,口中淡淡说道:“画轴和狗牙本就是中华民族先人遗留下来的东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不存在作为交易的条件。至于无欲老和尚,滥杀无辜,人证物证俱在,老夫无非是为小姑娘报仇,你们既然表示与此无关,所以也不能算作是交易筹码。”
“这……”鬼爪心中暗道,此人不但功力深不可测,头脑更是滴水不露,太难对付了。
他抬眼望向了屋顶,巨大的白色魇轮仍在绕着无欲老僧飞速的旋转着,若是其想要老和尚的命不过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儿。这种诡异的武功闻所未闻,中原地大物博,民间果然藏龙卧虎,这在狭小的日本列岛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
“尸蛊术,”鬼爪狠狠心说道,“这总可以作为交易的条件了吧?”
“恐怕还不行,”大魇嘿嘿冷笑着,“当今世上,‘尸蛊术’并非是鬼爪先生你家的独门绝学,费叔已死,神形俱灭,但世间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姑娘会,因此也不能够作为交易的筹码。”
“明白了,”鬼爪悲凉的说道,“既然如此,尘世间便只能剩下老夫一人了……”说罢身子突然扑地一躺,化作一道六足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出两条捕捉足,剪向了茫然坐在雪地里小建那瘦小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