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此刻已然认出了阿呵,在憨叔家中与其见过一面,此人曾在医院的病房内救过流产的二丫,并带其夜入紫禁城乾清宫,后来才知道,那所谓的“主公”其实就是“蛊人”。
“阿呵,你怎么会在这儿?”有良警惕的问道,她是蛊人的手下,如今却突然现身在了梅里雪山,其中必有猫腻。
“我与小建和柳教授一同从京城出发来滇西,住在腾冲的一家小客栈里。早上起来时,突然发现她俩都不见了,于是就出门寻找。结果在汽车站看到你们登上了前往中甸的早班长途客车,由于感到好奇,所以就一路跟过来了。”阿呵平静的说着,脸色十分的自然。
有良回望小建,目光狐疑。
“我们确实是一起从京城来的,那天夜里,我和大师姐从客栈里偷偷溜出来去见师父,没有告诉她。”小建点头承认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一直在偷偷的跟踪我们,而始终不露面呢?”有良质问阿呵。
“一是感到好奇,为什么柳教授没同你们在一起,再者嘛,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如何,能不能被人发现。只不过到最后正准备给大家来个惊喜时,这位喇嘛大师的突然出现,结果把气氛完全破坏掉了。”阿呵不无抱怨的说着,显得很是委屈。
有良心中意识到她是在撒谎,隐瞒了什么事儿,但却又找不出明显的破绽。
“有良,这只虫妖花言巧语,实属可憎,干脆就由老衲结果了她吧。”扎西老喇嘛行事谨慎,这也是作为“守护者”必备的素质。
“且慢,扎西上师,”有良出言阻止道,“阿呵确实可疑,但杀了她也就更摸不出头绪来了,不如将其收进这画轴中,留待日后慢慢的盘问。”
阿呵是蛊人的下属,自己将来要对付白光大魇,兴许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况且此人曾经救过二丫,自己也不好随随便便的就把人家杀了。
扎西见有良如此说,也只得作罢,“守护者”不得违背蓝月亮谷中人的意愿,这是数千年来留下的规矩。
阿呵此刻心中释然,看来暂时算是躲过了一劫,唯有日后另寻他法,以自己上尸一千多年的智商,糊弄他们几个小辈应该不在话下。
有良伸手抓住阿呵,不由分说的便一头栽进了画中。小建则抱着小活师,拽着党大师一同入画,这一幕,看得扎西老喇嘛啧啧称奇。
有良纵身跃出画轴,轻轻的卷起装进了背囊里。
扎西老喇嘛一声呼哨,夜空中的南喀随即俯冲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边。
“有良,南喀是木里大寺的镇寺之宝,牠前年为谷中的女孩儿墨墨所伤,瞎了一只眼睛。朱寒生神医曾答应仁波切去弄一种名叫‘汗青’的药物来使其重生,老衲拜托你入谷见到他后,询问其何时可以为南喀医眼。”扎西老喇嘛郑重的嘱托道。
唉,客家嬷嬷死了,唯一的汗青又被老太监所盗用,连青花瓷瓶都被白光大魇抢走,寒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有良心中沮丧的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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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良的残眼盯着大秃鹫南喀的瞎眼,心中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南喀”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天空”,是青藏高原特有的一种巨大猛禽,名为“喜马拉雅兀鹫”。外貌秃头裸颈,生有黄褐色如毛发般的绒羽,可飞升至九千米以上的高空轻松翻越珠穆朗玛峰,是尘世中飞得最高的鸟类。
兀鹫喜吃腐尸,常成群结队守候在高原山顶的“天葬台”周围,等候着啄食尸体。一般的兀鹫身长只有一米多,而这只“南喀”翼展却足足丈许,且浑身毛色金黄,在阳光下如同“金雕”一般,极通人性,为木里大寺的镇寺神兽。
有良口中不无叹息说道:“扎西上师,俺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另外见到你的那位小女友二丫时,替老衲道声‘抱歉’,仁波切原本是想要以一世班禅的罡洞为她驱除‘萌尸蜕变’。未曾想事与愿违,反而激发出她的魇性,令其疯癫,实在是所料未及啊。”扎西老喇嘛面现愧疚之色。
有良淡淡一笑:“二丫身体已经完全都好了,我们还生了一个儿子呢,名叫‘庸儿’。”
扎西老喇嘛两道白眉扬起,笑道:“哦,那可要恭喜有良小兄弟了,等他长大一定要到木里大寺来,老衲传他一样苯教的独门功夫,算是作为补偿吧。”
“多谢大师。”有良赶紧道谢,这老喇嘛功力深不可测,庸儿定会受益匪浅。
“嗯,时候不早了,老衲还要巡视其他地方,告辞了。”扎西老喇嘛手一扬,南喀“唰”的声振翅直插夜空。
望着老喇嘛远去的背影,有良心生感慨,数千年来,多亏有一代代的“守护者”在暗中保护,蓝月亮谷才能够始终避开战乱,远离世俗的侵扰。
清冷的月光下,有良背上背囊转身跳下了悬崖……
随着身子急速的坠下,他翻掌喷出老阴之气,减缓了下降的速度。冰河依旧是浪花汹涌,寒凉的水汽迎面扑来,有良竭力使自己匍伏于水面之上,然后掌心稍微向后倾斜,随着水流进入到了山腹暗洞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豁然开朗,一轮晶莹如蓝宝石般的月亮高悬于夜空之中,耳边水声轰鸣,瀑布跌落,他转身稳稳的落在了岸边。
依旧是蓝色的湖泊,水面倒影着蓝色的月亮,依然那般醉人的宁静。有良深吸一口气,那是在尘世间所不曾有过的自然纯净,空气里略带着一丝野花的淡淡芬芳,好闻极了。
他沿着湖边信步前行,蓝月亮谷远离世俗喧嚣,是人间最后的一块净土。若是为政府所知晓,肯定会被圈起来开发成最昂贵的旅游景区,或是朝廷高官要员及其子女们的私家度假地,就如同北戴河海滨似的。
最关键的是,进入蓝月亮谷虚空人不会变老,可以永远长寿,自然成为了有权和有钱人争夺的目标。总之,为了抢夺这块净土,世人都会无所不用其极,肯定会“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
约莫不到一个时辰,有良穿过了静谧的山谷以及那条秘密的石甬道,来到“玉龙第三国”。
他朝着湖边林中那片小木屋走去,心中暗自说道:“二丫和庸儿,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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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夜魇图》中,阿呵惊奇的望着四周的景物,漫漫戈壁沙丘、如怪物般隐匿于黑暗中的古城堡以及山崖边的莫高窟,一切都给人以苍凉的神秘感。
沙丘上,七具尸首静静的躺在那里,除了大空山被主公击杀的四个人外,还有另外三具。一个瘦小的老太婆倒没什么特别的,旁边那具身穿警服的中年女尸引起了她的注意,细瞧之下,竟然是一位二级警监。这在警界当中,职位已经是相当不低了,尤其还是女性。
“此人是谁?怎么会在这儿?”阿呵扭头问小建,但凡遇有蹊跷可疑的事儿都需要弄清楚,然后向主公汇报,这是惯例。
小建狐疑的目光望着她,好奇怪,阿呵见到了大师姐的尸体竟然一点都不感觉到惊讶,难道其早就知道柳教授已经死了……
“我哪儿会知道。”小建鼻子一哼,决定不告诉她。
阿呵又转向了旁边那具异常臃肿肥胖的赤裸男尸,见其肉嫩肤白,如同婴儿一般,更加觉得好奇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建抢先说道。
阿呵心里一阵冷笑,这小丫头岁数不大,还在跟自己耍心眼儿呢。
“嗯,你还是小孩子,这些事儿有良当然是绝不会告诉你的。”阿呵决定激她一下,于是口中不屑的揶揄道。
“她是秦城监狱的监狱长南宫烟。”小建脱口而出,面现得意之色。
阿呵闻言心中一惊,秦城监狱是羁押高官与政敌的地方,监狱长死了并收进画轴之中,这可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敏感的大事情发生,主公对此一定会感兴趣的。
“这个呢?”阿呵手一指犬伏师。
“他呀,是个日本邪教的教主。”小建小嘴儿一翘说道。
阿呵心里又是一惊,杀死日本人,这可是会引发外事纠纷的,有良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邪教?你怎么知道的?”阿呵继续引诱小建说下去。
“他叫犬伏师,潜伏中国十五年,在敦煌月牙泉杀害了好多游客,还喝干了他们的血,是个大坏蛋。”小建回想起自己在鸣沙山沙穴内的恐怖遭遇,至今还心有余悸。
“这种事情不可胡说,又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怎么能喝人血呢?”阿呵故意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他是《弥生遗书》的传人,来中原寻找‘驭虫术’的。”小建极力争辩着。
党大师在旁边冷冷说道:“唉,漂亮的女人往往智力都不够,她是在用激将法引诱你呢,连这点粗浅的社会经验都没有,如何能在江湖上混?还不如早点回家上学去吧。”
小建一听心中恍然大悟,好哇,你这个虫妖,方才还不如让那个老喇嘛杀了的好,竟敢花言巧语来欺骗本姑娘。
“我早知道,”小建白了党大师一眼,嘴上却依旧在逞强,下决心揭露这个坏女人,于是一指阿呵,“你既然早上才发现我们不在客栈房间里,然后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这说明根本就不晓得大师姐已经死了,对吗?”
“嗯,没错。”阿呵闻言一愣。
“那你见到了柳教授的尸体怎么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呢?”小建终于抓住了阿呵的破绽,得意的瞥了党大师一眼。
党大师呵呵一笑:“这丫头还算是不笨。”
阿呵冷冷说道:“凡遇事喜怒不形于色,这就是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