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长大笑,将三杯茶都一一倾倒在地,这才笑道:“赖皮,你说错了,这第三杯茶是半杯,敬给瓦岗山的好汉。”
“原来是这样?”赖皮笑出了一脸褶子,问道:“老人家,为什么给瓦岗寨的好汉,就只有半杯茶,这是个什么讲究?”
鬼道长点点头,说道:“瓦岗寨里面,三十六名好汉,但是其中一半归顺了李世民,如同程咬金秦琼等人;另一半却死不归降,如同单雄信等人。这半杯茶,是敬给单雄信等人的,程咬金等人没有份。因为真正的江湖人,只认可这些血性汉子,明白了吧?”
赖皮和黑皮大长见识,一起竖起拇指:“还是您老人家,是真正的江湖人啊!”
鬼道长哈哈一笑,招呼这两个混混喝酒吃菜。
三杯下肚,赖皮问道:“老人家,请问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林白云,你们可以叫我林大爷。也不瞒你们,我来这里找一个宝贝。”鬼道长说道。
说起宝贝,赖皮和黑皮更是两眼放光,同时问道:“林大爷,您要找的是……什么宝贝,一定很值钱吧?”
鬼道长喝了一口酒,低声说道:“我要找的是……一个人头!”
“啊,林大爷你要杀人?”赖皮和黑皮都猛吃一惊,浑身冒汗。
“嘘……小声点!”鬼道长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杀人,我杀人干什么?我要找的人头,是黄金做的,是一颗金头!”
两个混混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林大爷,你的意思是,这个金头就在我们溪水寨?”
“没错,这个金头很值钱,找出来,可以买下你们的溪水寨。”鬼道长点点头,说道。
自古以来,财帛动人心,所以鬼道长以金头为诱饵,来收服这两个混混,为自己办事。
果然,两个混混都来了精神,各自表忠心,说道:“林大爷,您说这东西在什么地方,我们哥俩去给你挖!虽然我们没用,但是出力气还是行的!”
“东西就在这溪水寨子里,但是具体位置,我还不知道,得慢慢找。”鬼道长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
“好啊林大爷,需要帮忙的话,我们帮你找!”赖皮说道。
“嘿嘿,那就是耽误你们的一点时间了。”鬼道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说道:“这样吧,我也不亏待你们,这里的两千块,你们哥俩一人一千,先拿着用,等我找到了那个东西,自然还有好处给你们。”
黑皮和赖皮见到这么多的钱,眼都直了。那年代,一千块比现在的十万块还值钱。
“拿着!然后给我找个住的地方,我要住下来,慢慢寻找。当然,我的生活费我自己给,不会白吃白喝白住的。”鬼道长又说道。
赖皮和黑皮接过钞票,千恩万谢之后,说道:“林大爷,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家里好了。我们这溪水寨就一家旅馆,条件还不如我们家里。”
那时候没有旅游业,自然就没有旅馆。唯一的一家,是给那些下乡做小生意的人住宿的,比如画像的,修伞的的匠人,路过寨子会住宿。这种旅馆招待行脚商人,条件可想而知,都是大通铺。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方便不?”鬼道长问道。
赖皮咧嘴一笑,很得意很自豪:“方便,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个。黑皮也住在我家里,我们哥俩服侍林大爷,一定没问题!”
“行,那就住你家里好了。”鬼道长呵呵一笑,算是定下来了。
酒足饭饱,鬼道长起身,跟着赖皮黑皮去看房子。
赖皮的祖屋,在北寨的西侧。一共是三间小瓦房,门前杂草一人高。
一进屋子,鬼道长就皱起了眉头,骂道:“这是人住的地方?这是狗窝吧?”
屋子里一片狼藉,随处都丢着空酒瓶和脏衣服,灶台上更是苍蝇乱飞,简直不能入目。
“林大爷您别急,我们打扫打扫就行了。”赖皮急忙端了一把椅子,让鬼道长在门前坐着,自己卷起袖子和黑皮一起打扫卫生。
半个小时以后,房间里果然干净了许多。
屋子的两头是卧房,中间是堂屋,后面也有小院子,带着茅厕和鸡龙猪舍。
条件虽然差,但是鬼道长也只能将就着住下了,总比露宿野外要好一些。
鬼道长招呼赖皮和黑皮,说道:“明天开始,我在溪水寨的集市上,摆摊子,算命打卦。你们兄弟二人给我吆喝生意,赚来的钱,三一三十一,带你们平分。”
“原来你老人家是个算命的?那……找金头的事,怎么办?”赖皮有些失望,问道。
“一边算命挣钱,一边慢慢找。不然在这里的吃喝怎么办?你们养我啊!”鬼道长瞪眼。
赖皮不敢说话,连连点头。
鬼道长斜眼看着两个混混,说道:“我的算命打卦,可都是真功夫。虽然这里是个小地方,但是一天挣个一两百,不成问题。你们两个小子跟着我,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听见有这么多的收入,赖皮和黑皮都高兴起来。
赖皮说道:“林大爷,您说的神乎其神,可是我没看见您的算命本事啊。要不,您老人家先露一手,给我算个命?”
“你要算什么?”鬼道长问道。
“算算我什么时候……能讨到老婆!”赖皮笑嘻嘻地说道。
鬼道长盯着赖皮的脸,随后说道:“你在四十岁前,不会有老婆的。”
“啊?那四十岁以后呢?”赖皮哭丧着脸说道。
“四十岁以后,你就习惯了。”鬼道长说道。
扑通一声,赖皮跌坐在地,叫苦不迭;黑皮却捂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鬼道长也笑,说道:“不过,你大爷我有逆天改命之术,你听我的,我以后给你改一改命,你就有媳妇了。”
“林大爷放心,我以后肯定听你的,您就是我亲爹。”赖皮苦着脸说道。
黑皮的眼珠子却一转,问道:“林大爷帮我算一卦,我的手表上回丢了,你给我算算,丢在哪里了。”
鬼道长伸手一指赖皮,说道:“八天前,你在洗头的时候,手表被赖皮拿走了……”
黑皮的脸色顿时变了,扭头看着身边的赖皮。
赖皮更是吓得要死,冲着鬼道长连连摆手,叫道:“林大爷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没干这事……”
“没干这事?你偷了手表,在寨子里的酒馆里换了一顿饭,要是不信,明天去酒馆里问问那个麻子老板,嘿嘿。”鬼道长理着胡子冷笑。
赖皮彻底焉了,看着黑皮,讪笑着说道:“兄弟,那天我吃饭回来,还给你带了烤鸭……其实,你也有份的啊。”
“王八蛋,那手表是我死鬼老爹留个我的啊!”黑皮一声怒吼,冲着赖皮扑了过去。
赖皮早有准备,一转身,嗖地冲出了门外,落荒而逃。
黑皮紧追不舍,叫骂连天,一副不死不休不共戴天的架势。
鬼道长哈哈一笑,上床睡觉。这种混混,怎么会是鬼道长的对手?只不过只言片语,就可以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觉睡到天黑,鬼道长起来吃晚饭的时候,看见黑皮和赖皮都坐在门前,鼻青脸肿,互相瞪眼不说话。
“有力气没地方使是吧?明天上午跟我摆摊算命,下午回来打扫门前屋后,把杂草全部清理掉。”鬼道长懒洋洋地说道。
赖皮和黑皮这才点头,挤出笑脸来,伺候鬼道长吃晚饭。
第二天一早,黑皮和赖皮,一个扛桌子一个扛板凳,跟着鬼道长一起赶集。
在人多的三岔路口,黑皮赖皮把桌子板凳放下,请鬼道长落座,然后这哥俩在大街上放开喉咙大叫起来:“哎,算命来算命来,铁口钢牙,铁口直断,一卦一块钱,不准的倒赔一百块!算富贵,算姻缘,算前程,算生死,碟大碗小,一算就知道!”
一卦一块钱,算是便宜的了。
主要是生意才开张,鬼道长不能定价太高。等到知名度打出去,后面就好办了,一卦一百,都有人来。
虽然在这闹市里,虽然这价格已经很低了,但是鬼道长等了半天,还是无人问津。
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人,不太相信外来的算命先生,有个什么事,往往去找本地的蛊师。
这里是黔、滇、桂三省交界,蛊术算是根深蒂固。
赖皮和黑皮在大街上叫喊,一个个喊得喉咙里冒火。
忽然间一个肥胖的秃头老者背着手走了过来,冲着赖皮就是一巴掌,喝道:“你小子咋呼什么?什么铁口直断,这么厉害?”
这老家伙叫做罗武先,是这里最有名的蛊师,德高望重,因为排行老七,当地人都叫他罗七爷。
看见罗武先,赖皮和黑皮脸色都变了,急忙点头哈腰,低声说道:“罗七爷,那边来了一个……外乡人,要在这里算命,叫我们兄弟帮忙吆喝。罗七爷,其实我们哥俩是跑腿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见到当地的罗七爷,这两个混混,立刻就把鬼道长给卖了,这就是不讲义气的地方。要知道,昨天下午,他们还对着鬼道长各种表忠心的。
“外乡人?”罗七爷皱眉看着远处鬼道长的卦摊,问道:“就是那个瘦猴?”
“对对对,就是那个瘦老头。罗七爷别见怪,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帮他吆喝的。”赖皮奴颜婢膝地说道。
“好,我去会一会这个瘦猴精,看他有什么本事,竟敢夸下如此海口!铁口钢牙?算不准,我让他满地找牙!算不准赔一百,今天我让他赔掉裤子!”罗七爷哼了一声,分开人群,朝着鬼道长缓缓走去。
集市上人多,都是附近的乡民,都认识罗七爷。听说罗七爷要去找这个算命的麻烦,大家都兴奋起来,一起跟了过去。
原本,大家就对罗七爷很崇拜,也对这个外乡老头很感兴趣。现在两个遇到了一起,大家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黑皮和赖皮,也跟在人群后面,勾着腰去偷看。他们不敢靠太近,担心罗七爷和鬼道长打起来,自己夹在当中不好处。这也是小混混们的狡黠之处,知道坐山观虎斗。
鬼道长等生意等不来,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忽然听见敲桌子,鬼道长这才抬起头来,看见了面前的罗武先。
罗七爷傲慢地看着鬼道长,问道:“外地来的?”
“嗯,没错。”鬼道长点了点头。
“铁口直断,一卦一块钱,算不准倒赔一百块?”罗七爷又问道。
“嗯,没错。”鬼道长又一点头,还是那句话。
罗武先冷笑,在鬼道长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外乡人,走江湖混饭吃,可以吹牛,但是别吹过了头。一卦一百块,你真的赔的起?”
鬼道长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十元面额的票子来,丢在桌上,用行动来回答。
那时候还没有一百面额的票子,十块是最大的。
罗武先逼着鬼道长掏钱,自以为得计,笑道:“好,今天我就来给你开个张,让你开张大吉。来来来,算算我手里攥着的,是什么东西?算对了,我给你一块钱,但是千万别算错了。”
说着,罗武先被背着的右手拿了出来,放在了鬼道长面前的桌子上。
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这可是一场难道的热闹,谁不想看?就连赖皮和黑皮,也实在忍不住,钻进了人群里,遮遮掩掩地偷看。
面对罗武先的难题,鬼道长面不改色,挥手笑道:“大清早的,算什么算?”
罗武先脸色一变,缓缓摊开手来,咬牙说道:“算你赢了,我们再来!”
大家一看罗武先的手心之物,顿时惊叹起来,因为罗武先的手里,攥着一枚黔西南的特产……大青枣!
这枚大青枣,是罗武先从街上的卖枣者箩筐里拿来的,却没想到,被鬼道长给猜中了。
众目睽睽之下,鬼道长收了罗武先的一块钱,笑眯眯地说道:“再来,再来。不过这次,你可以算一个难一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