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虚微微一笑,抬手道:“道长名动天下,名副其实的道门第一人。以年纪论,在我面前,至少也是半个前辈。承蒙道长抬爱,不如我们都坐下说话吧。龙虎山和茅山,从来也都不是外人。”
世人都爱奉承,鬼道长也不例外。
念虚这番话,鬼道长听着入耳,便笑着点头:“好,天师大真人请坐。”
念虚点头谢过,等鬼道长坐下了,这才坐下。
鬼道长掏出香烟,自己点了一根,说道:“大真人一般都是坐镇龙虎山,没有大事不轻易外出的。今番都城巧遇,莫非大真人真的是为老朽而来?”
念虚一笑,道:“天师大真人的名头,是道门同辈的抬举,更是沾了祖上的光。道长如不见外,可以直呼我为念虚。”
“礼不可废。”鬼道长说道。
念虚道:“好吧,只是这称呼折杀了我。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到都城,的确是为了道长的,要劝道长改变主意。”
“天师大真人,不知道你都了解到了什么情况?这里面有误会吧?林某人偷偷潜回故土,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更没有害人之心啊。”鬼道长皱眉。
念虚笑了笑,说道:“道长威震冥界,大破酆都城百万鬼兵,十殿阎王束手,十大阴帅更是被一网打尽。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鬼道长点点头,冥界如此大事,理应通知龙虎山天师的。
但是自己和冥界的争斗,不过是一场打赌,并没有引发混乱,也没有影响到冥界的正常运行啊。
念虚看着鬼道长,继续说道:“听说,鬼道长借寿命二十年,冥界也答应了,对吧?”
“没错,一场赌局,林某人侥幸赢了冥界,换来了这以后二十载的苟延残喘。”鬼道长说道。
“道长谦虚了,赢了冥界是你的实力,也给天下道门争了面子。”念虚拢了拢耳边的长发,说道:“但是鬼道长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二十年的苟延残喘,而是为了二十年后的一飞冲天吧?”
鬼道长点头,坦然说道:“没错,我也没有隐瞒冥界,借寿二十年,就是为了参悟大道,脱离轮回之苦。”
“谢谢道长直言相告,敢问,道长下一步意欲何为?”念虚问道。
鬼道长一笑,道:“大真人,此事关乎天机,实在不可说,还望见谅。”
后面的行动计划,鬼道长自然不能透露。万以被人知道了,大家都一哄而上,或者暗中使坏,岂不是误了大事?
所以,即便是面对念虚天师的询问,鬼道长也断然拒绝。
念虚沉默了片刻,说道:“道长不说,我大约也能猜到。堵城一带,有一处可通天门。道长的意思,是不是打算从这里飞升,强冲天门?”
鬼道长吃了一惊,凝眉道:“果然是龙虎山天师,连我的心思,都已经查知了。”
念虚天师站了起来,缓缓退后两步,再一次冲着鬼道长稽首施礼,道:“在下念虚,代表天下苍生,恳请鬼道长慈悲,放弃这个想法。”
“我冲天门,和天下苍生,有什么关系?”鬼道长也站了起来,迷惑地问道。
“唉……道长前辈高人,见识胜我十倍,岂不知仙凡有别?强冲天门,必然招来天谴天劫,给整个天下,带来灾祸啊!”念虚说道。
鬼道长摇头,说道:“如有天劫,我首当其冲,跟别人有何干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道长强冲天门,触怒天颜,只怕千里焦土,玉石俱焚啊!”念虚说道。
“千里焦土玉石俱焚?大真人这话,可有根据?”鬼道长皱眉,觉得念虚有些危言耸听了。
念虚点点头,说道:“道长见多识广,应当知道明代天启六年的那件事吧?”
鬼道长一愣,随后吃惊地问道:“大真人说的是王恭厂爆炸那件事?”
念虚天师点头,正色道:“没错,我指的就是那件事,如果道长一意孤行,王恭厂爆炸的事件,就会重演!”
“莫非那次事故,也是有人强冲天门,引发的天劫?”鬼道长汗如雨下,惊愕地问道。
念虚天师再一次点头,神情庄重:“此事,龙虎山有详细的记录,道长如果不信,可以随我去天师府查看。”
鬼道长呆了一呆,缓缓地坐了下来。
史载——天启六年,即公元一六二六年上午九点左右,天色素白,忽有声如吼,从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同时有一特大火球在空中滚动。
巨响声中,天空丝状、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大而黑的蘑菇、灵芝状云像柱子那样直竖于城西南角。
刹那间天昏地暗,尘土、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东自阜成门,北到刑部街,长四里,宽十五里范围内木材、石块、人体、禽尸像雨点那样从天空中降下。数万间屋、两万多人都被炸成粉状,瓦砾腾空而下,衣物远飞至昌平。
正在紫禁城内施工的匠师们,从高大脚手架上被震了下来,两千多人跌成肉饼。为皇帝出宫准备的仪仗队中的大象,因受惊从象房中奔逃而出,满街乱窜,践踏百姓,死者无数。
据《天变邸抄》记载,大爆炸猛发之时,天启帝正在乾清宫用早膳,突然大殿震动,皇帝扔下饭碗,起身直奔交泰殿。速度之快,惊慌的内侍们一时未来得及跟上,只有一个贴身侍卫扶着他。但行到建极殿时,有木槛、鸳瓦自空中坠下,这个太监脑顶被砸裂,一命呜呼。天启帝逃得一命,但是乾清宫大殿严重损坏,一派狼藉,御座御案都翻倒在地。侍奉皇帝进早膳的太监皆殉难,无人存活。不满周岁的皇太子朱慈炅在宫中被砸死。
爆炸的威力,更是可移他山之石,石驸马街上,有一重五千斤的石狮子飞出十来里,落在顺成门外。
这件事,是古来一大谜案,虽然有无数人去研究分析,但是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
鬼道长听了念虚的话,回忆一下自己对此事的了解,才知道确实有可能是天劫引发的,所以汗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