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女城存在的原因,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应用物理学范畴,只有霍金那样的理论物理学家才能试着解释。
甚至说,就算是头脑思维高度立体化、宇宙化的霍金,也无法解释翼王石达开的存在,只能借助于地球上存在的神学、禅学、佛学理论来试着辨析阐述。
雪晚之所以感叹并钦佩丁峻的智商,正是因为他在几分钟内就能看懂留下壁画的人所要表达的深意。
她靠近壁画,指尖轻拂那些笔画凹处,幽幽长叹:“普通人到这里,非但看不懂壁画,连壁画是何年何月所留,都无法说清楚。这世界上有太多沽名钓誉之辈、夸夸其谈之徒。跟你相比,他们实在是……其实,推算绘制壁画的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看来——”
最后一句,与丁峻心中所想一模一样,他随即接上去:“壁画只是表象和手段,只不过是为了更形象地让后人了解历史,与文字、语言、舞蹈、音乐没什么不同,甚至在以上叙事方式没有发明之前,更久远的年代,毫无文化知识的古人仅仅通过结绳记事,也能沟通思想。”
“没错,没错。”雪晚轻轻颔首。
她的下巴有着纤细但不失圆润、柔和却又不乏挺拔的线条,而她的皮肤光泽,也的确如其名字——“向晚之雪、莹光熠然”,白皙光洁、肌肤柔滑到极致。此时此刻,除了“完美”二字,丁峻再也想不到能形容雪晚容貌的词汇。他只恨自己不是世间最顶尖的摄影师,不能够高速捕捉雪晚在光影变幻中的绝美颜色并将其恒久保存下来。
丁峻注意到,自己提到“结绳记事”时,雪晚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所谓“结绳记事”,是指文字发明前人们所使用的一种记事方法,即在一条绳子上打结,用以记事。上古时期的中国及秘鲁印地安人皆有此习惯,即使到了近代,一些没有文字的民族,仍然采用结绳记事来传播信息。
当然,在文字、语言、通讯工具高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如雪晚这样的聪明人,是绝对不会用到“结绳记事”这种手段的。
“你接触到——见到与‘结绳记事’有关的东西,是吗?”丁峻心念一动,立刻追问。
雪晚一怔,随即缓缓地回答:“是的,但我见到那些东西之时,并未意识到与古老的‘结绳记事’有关。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打结绳索存在?我甚至错误地以为,那些东西与日本忍者的‘攀附之术’有关。”
在冷兵器时代,日本忍者和中国轻功高手都能凭借一条打结的绳索加上四爪钩攀上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城墙。其中诀窍,就是在长绳上每隔一尺打一个死结,将其作为双手十指的攀附发力点。那种技艺,被通称为“攀附之术”,在亚洲各国都有个中高手。
丁峻是绝顶聪明的人,立刻语调清晰地指出:“‘攀附之术’的要点,是绳索上的死结与死结间距离基本相等,越接近四爪钩尽头,距离便越短。这种打结方式,是针对于攀附者的体力消耗进程而特设的。至于‘结绳记事’,则每个死结之间的距离完全不等——”
雪晚举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在“结绳记事”的过程中,古人为了要记住一件事,就在绳子上打一个结。以后看到这个结,他就会想起那件事;如果要记住两件事,他就打两个结;记三件事,他就打三个结,以此类推。只是,当绳子上的结累积到一定程度,需要记住的事就会混淆不清。于是,许多聪明人打下的结,距离、样式、松紧、大小完全不同,为不同事件做下明显标记。换句话说,一条绳子上的结越繁杂多变,就证明打结的人智商越高。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但我想,就算换了你处在当时那种惊魂未定的情况下,也不会定下心来思考那些绳索的用途。”雪晚忽然变色,似乎是想到了某件极可怕的事。
丁峻的心因雪晚眉头微皱而被刺痛,怕她被那种可怕记忆困扰而不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静静地立着,看着那幅壁画。
“大渡河”这一特定地点就是让丁峻刚刚产生奇特联想并发出慨然长叹的根源。他想通的那个至关重要的大问题发生在1935年春夏之交的四川彝族聚居地区冕宁县城,也即是国民党政府围剿红色力量的最关键战场。
当时,红色力量正行进于金沙江到大渡河之间的大山中,遭到数十万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红色力量主帅制定了佯攻大树堡、暗渡安顺场的战斗计划,进入冕宁县城后,与彝族兄弟和睦团结,其先遣团迅速夺取了安顺场渡口,先以重炮消灭对岸碉堡,随即派遣十七位勇士驾孤舟横渡,扑击对岸守敌。之后,国民党最高元首蒋介石飞临川军首脑驻地,迅速调集部队左右夹击安顺场,妄图趁红色力量半渡而击,将渡河的对手分割围歼。蒋介石身经百战、精通兵法,扬言要红色力量重蹈昔日太平天国石达开的覆辙。
大渡河是石达开的受死之地,水流湍急而地势险峻,如果没有非凡智慧,任何人都会因石达开之亡而避开此地。红色力量主帅迅速变通,将计就计,一面继续造成在安顺场涉渡的假象,一面另辟泸定桥为强渡点,并且另外派大将刘伯承佯攻雅安,作直取成都之状,迷惑国民党军队,成功地调开了固守泸定桥的川军208旅。等到蒋介石察觉真相时,红色力量左路部队已占领桥头,攀着十三根凌空摇荡的铁索向右岸突击,迅速击溃守敌,在这场战役中获得战争教科书一般的完胜。
大渡河,并未如蒋介石所设想的,令红色力量成为第二个石达开。
丁峻想到“第二个石达开”这六个字的时候,心头亮光突现:“第一个石达开真的死了吗?蒋介石十万大军重重围困,尚不能消灭天佑恒昌的红色力量,大渡河这道所谓的必杀天堑,岂不是成了红色力量腾飞的‘龙门’?一跃龙门,海阔天空,自此完成了独步天下、执掌乾坤的建国大业。既是龙门,则石达开那样的奇人,岂会垂手而亡、坐以待毙?蒋介石以‘第二个石达开’来比喻红色力量,岂不正是国民党亡败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