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杨和孙九爷等人,也都不记得《秉烛夜行图》中曾有此情形,画卷不可能拿错了,难道是进了古墓阴宅里,画中就自行显出异象?
shirley杨晃了晃手中所持火把,《秉烛夜行图》里的鬼影也随着忽隐忽现,众人这才醒悟:“古画里曾用墨鱼暗笔描绘过,这些幽灵鬼影只有在火光下才会显形。”
孙九爷倒吸了一口冷气:“哪里是什么仙宅?简直就是鬼窟地狱,在地仙墓里肯定有些可惊可怖之物,只是……封师古为什么要把这个信息藏在画中?这是否在暗示着什么秘密?地仙村里的人早都死光了,他这么做又是留给谁看的?”
众人看到《秉烛夜行图》中有“异象”浮现,心里无不又惊又疑,孙教授所言果然不错,但往深处一想,棺财山里虽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赖“灯烛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亲自描绘的几幅画卷,就悬挂在漆黑的地下楼阁中,外人不明就理,自然会掌灯观看,想必是故意留给日后有机缘进山之人所看。
历朝历代的盗墓贼里很少使用“矿物光源”,虽然传说古时也有人曾经用过“夜光明珠”盗墓,但夜光珠极其珍贵罕见,等闲也难得一见,而且不能探测地下空气质量和防身,所以仅仅是盗墓者中的特例,从未在“官盗、散盗”中普遍流传,探地掘墓都离不开火烛。
地仙封师古把“观山指迷赋”流给封氏后人,留了条十二年一现的暗道,让他们以后有机会进入古墓,这也是大违常理之举,多半因为封师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从无不发之冢,世间没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远坚固永远秘密的,即便不是被倒斗之辈盗掘了,随着山川河流沧海桑田的变化,也早早晚晚要遭到破坏。
封师古如此布置,其心机之深实是令人心底生寒,这座地仙古墓的玄机不是“藏”,而是一个“出”字,在有外人进入棺材山之时,就是地仙出山之际。不仅封氏后人孙教授,甚至连我们这伙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的进入古墓,只不过是来为地仙封师古接宣引圣,明知进到“尸脉”肚腹中的冥殿里,必定会遭遇不测,可情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样,一步步走向深渊,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清楚这极有可能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这时只听墓道远处咬噬朽木般的声响渐渐逼近,难以计数的“棺材虫”,在进入“地仙村”后四处乱钻,追逐着阴腐之气而动,古墓中多有铜棺铁椁,无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椁,就不免被它们连棺带尸一并啃碎。
我们这伙人在“乌羊王地宫”中沾染了不少阴晦的尸气,孙九爷的状况更为严重,我至今没搞清楚他是死人还是活人,甚至怀疑他随时都会“尸变”,所以我们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虫”的活动目标。
其实尸虫和棺材蛹等物虽然可怕,也不见得就没办法抵挡,眼下最恐怖最教人头疼得人的还要数“九死惊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势必将会地仙村和无头尸脉搅个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介时不论是阴宅中的古尸,还是在古墓的活人,都将玉石俱焚。
我盯着《观山相宅图》看了一阵,脑中接连转过几个念头,都没有良策可以脱身,如今不能怪阶级斗争的形势太复杂,只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杨提醒我说:“咱们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处都有缝隙的阴宅里过多耽搁。”
我咬了咬后槽牙,心想这回豁不出去是不行了,大不了拼个同归于尽,有了精神准备,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就对众人说:“棺材山中的地仙村与其下方的古墓群,无不贯穿相联,只有尸形山腹部的地仙墓相对独立。从图上来看,咱们距离地仙墓已经不远了,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不管里面有什么,咱们都得冒险进入墓室,想办法把封师古的尸体找出来,烧化了以绝后患。”
孙九爷有些心神恍惚,封师古传下来的“观山指迷赋”,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师歧和他的后人蒙蔽了几百年,如今才隐隐预感到这是一个阴谋,他现在便不主张再进地仙墓,又后悔当初没有计划周全,早就应该从外边直接用炸药崩了此山。
胖子骂道:“别他妈再发青秋大梦了,想把棺材峡这么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军用级别的高爆炸药?你个臭知识分子上哪搞去?”当即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孙九爷拽了起来,一边拖着他向墓道前边走,一边对他说:“加强纪律性,倒斗无不胜,明不明白?孙老九你听胖爷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没错,赶紧给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杨和幺妹儿,众人晃动手中火把,延着墓道径直向前,参照图中方位,转过一座铁绳悬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阴宅的边缘,至此我们手中仅剩下三支还未熄灭的火把。
在我的“携行袋”里,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势驱散从四面涌来的棺材虫,但我对归墟古镜能否镇住地仙封师古心存疑虑,还指忘留下这些火油作为最后的“杀手锏”,所以绝不肯轻易使用,只好横下心来硬闯出去。
于是我带着众人,一同推开暗道出口的残破石门,以火把开路,合身扑了出去,没想到村后的情形却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万被铜蚀惊动出来的棺材虫,并没有爬至尸形山的腹部,这里仍然保持着幽冥寂静的诡异气氛。
我定了定神,见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楔着“地仙墓棂星殿”六字,并刻有精美的星宫纹饰,碑面有石雕的灵兽相驮,我想看清楚前边的情况,便攀上碑顶,在高处放眼看向四周。
只见尸形山腹部有几条圆弧形浅沟,每隔着十几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独脚铜人,铜人赤身裸体,形貌七分活象鬼,三分才象人,它们的面貌惶怒可畏,怒目圆睁,口中不断涌出阳燧,流淌在沟中石槽里,犹如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缠绕循环,把从四周爬过来的棺材虫全部阻在了外边,阳燧虽然属于冰冷的矿物质,自身并没有热量,却足已使惧怕光线的棺材虫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于数条环形阳燧河流当中的山体上,陷着一条山缝形成的深壑,壁上歉着栈道,两侧建有几座凌空横跨的牌楼,飞檐斗柱,高低错落,看起来显得气象不凡,《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地仙墓理应就在这条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众人纵身跳过阳燧涌动的石槽,大伙暂时摆脱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棺材虫,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可走到牌楼前向盘古尸脉的深壑中一张,见里面漆黑莫辨,寂静诡异,又都有种“刚离虎穴,复入狼窝”的不祥之感。
幺妹儿虽然胆大过人,但她这几天所见所遇所见,尽是从死边过的惊奇骇异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无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骗入墓中殉葬的传说,在青溪镇自古流传,她望着壁上青石栈道,就象是一条条青蟒蜿蜒着钻向洞窟深处,更是心里发慌。
我只好给她吃点宽心丸,一边熄掉火把,给战术射灯更换最后的备用电池,一边告诉她地仙封师古想出山度人的传说,是非常不靠谱的,这人死了多年,尸体非僵即腐,最多是个木乃伊,哪里成得了仙家?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进过不少古墓,从没见到哪座陵墓里有什么尸仙;退一万步说,封师古这老地主头子就算真乍了尸想出山害人,它也绝不会得逞,我相信历史和人民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幺妹儿点了点头,表示虽然紧张过度,但还能跟着队伍走,胖子说:“你们尽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孙九爷这个观山封家的孝子贤孙先归位,到时候也得拉上墓穴里全伙的观山太保给咱们垫背,不把他们这事给搅和黄了不算完。”
孙九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到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顾着逞口舌之快?”他又对我说:“你也别捡大的吹了,是不是还留着一些火油准备焚烧墓中古尸?到时候可别看见满室明器就舍不得动手,千万不能犹豫手软,墓中尸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正想说“这事完全不用嘱咐,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的利害关系”,却忽听头顶上空的岩层里发出一阵阵裂帛般的声音。裂帛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底都疼的。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但一来地底暗无天日,二来半空腥红色的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岩层中的情形,幺妹儿奇道:“这山要塌了?”shirley杨说:“不是,棺材山是口没盖的石棺,好象是是埋在山壳里的九死惊陵甲快要脱落下来了。”
虽然近千年来从没有盗墓者遇到过“九死惊陵甲”,但对于此物的犀利之处却也曾有耳闻,这种混合着青铜与血肉生长的地下植物,绝不是三五个人就能应付的,铜蚀血甲在岩层中挣扎蠕动的响声,在我们耳中听来,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听到半空中有一阵裂帛声发出,就恰似泼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惊肉跳,寒意陡增。
我们担心惊陵甲会随时从浓雾中出现,不敢在尸形山的表面过多停留,匆匆把孙教授和幺妹儿裹在中间,踏着嵌壁的石阶向下走去。
棂星殿上方是两壁相峙的一条深壑,十分狭窄陡峭,两侧古壁刀砍斧剁般齐整,在射灯的光束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层中条条岩脉起伏,但离在近处观看,泥土中也尽是参差凹凸之处,那些地方埋有许多形状奇异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红,有的苍郁,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残破不全了,按照《观山掘藏传》里的记载,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时期,埋藏在棺材山里献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画卷中看到的场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时正是经由这条道路,在埋有玉器的墙壁里,藏着许多幽灵般的鬼影,但身临此境,却并未见到《秉烛夜行图》中描绘的情形,其余的人肯定也有这个念头,人人都觉背后冷嗖嗖的,好象在后头有恶鬼悄然跟随,不时都要回头查看,越向深处走,这种不安的感觉便越强烈,周遭阴森森的,黑暗中好似没有什么直接的威胁,但是能感觉到这寂静中蕴藏着诡异的气氛,好似已经进了龙潭虎穴,众人不禁全身肌肉都微微发紧,身体处于一触即发的戒备状态。
shirley杨突然想起些什么,她低声对我说:“在那幅《秉烛夜行图》中,所有的人都拿着灯笼火把,而且咱们也是点了火烛才得以见到隐藏在画中的黑影,也许这是在暗示——在棂星殿前要凭借火光才能见到一些平常看不见的东西。”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在盘古脉的岩土层中,确实埋藏着某种“东西”,很可能就是画卷中描绘的那些“幽灵”,由于不知道它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难以辨别吉凶,我们再继续向深处行走的话,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经shirley杨这么一说,我便打算点支蜡烛看个究竟。
反正点灯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举动,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没什么顾虑牵挂,我当下摸出半截蜡烛,就在手里点了起来,用手掌拢住火苗,一边放慢脚步踩着石阶继续往下走,一边捧着蜡烛去照身边的岩壁。
烛光照在壁上,将一块块残缺的玉器映得沁色欲滴,比在战术射灯惨亮的光束下看来,更加瑰丽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顿时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抠它几块下来当做“纪念品”。
孙九爷担心胖子旁生枝节,怎奈先前已经苦劝过多次,结果均是被胖子强词夺理的搪塞过去,这时只得换了种方式,伸手阻拦说:“这些作为祭品的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别一时动了贪念,就毛手毛脚地乱动这些东西,要斗私批修,要斗私批修啊!”
胖子满脸无辜地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胖爷我凿它几块下来回家认真研究研究,看看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里,难道这也算得上是私心?”
孙九爷碰上胖子这号肉烂嘴不烂的人,即便真是有道理也绝难讲通,我看此时孙九爷有意让我出面强调强调“加强纪律性”的重要原则,便扭头装做没看见,只顾着集中注意力去观察烛光映照下的石壁,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又向下行了几步,却听身后争执不休的胖子和孙九爷突然同时静了下来,我同走在前边的shirley杨、幺妹儿三人赶紧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只见胖子和孙九爷都怔在当场,一动不动地盯着岩层观看。
我拔足返回石阶高处,往他们二人注目处看了一眼,原来胖子用工兵铲敲砸嵌在墙内的玉璧,落铲处土石掉落,使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浮土内都是整件的古玉,叠压堆砌为墙,玉墙里似乎有一个鬼影般的模糊轮廓,我举着蜡烛凑近看时,那模模糊糊的鬼影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仿佛有形无质,竟然能够在墙壁里移动,烛光灯影的恍惚之际,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动,做势要从墙壁中扑出,只觉一股阴风迎面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蜡烛火苗晃了两晃,摇曳飘忽中眼看着就要熄灭。
我察觉到一阵阴风扑面而至,急忙用手拢住将要熄灭的烛火,烛光虽被遮住,但登山头盔上的战术射灯依然亮着,光束一晃动之际,我和胖子、孙九爷都看的清清楚楚,就这一眼,看得人头发根“唰”地一下都竖了起来,周身十万八千多个汗毛孔,无一不冒冷汗。